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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最后一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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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次模考,到了一个周六,距离高考还剩一个月的时间。
文亭回到家草草吃了饭,这几天他的胃口不太好,做饭的周阿姨也有些犯难。
“周姨,饭很好吃。”
周阿姨问文亭是不是自己做饭做的不好,需不需要做什么调整。
“可能就是到夏天了,热得很。”文亭坐在客厅抱着一个圆形靠垫,一边做题一边说,笔下没停,文亭最后说了个法子好让周姨放心,“可以做点酸梅汤。”
周姨连声说好,语气间掺着松了一口气的喜悦,收拾完卫生就和文亭打过招呼离开了。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文亭写完了手里的这张试卷,捏着笔发呆。
他向落地窗外看,大地也是一片深浅的墨蓝,其间星星点点的光升起来,落地窗过于干净,其上倒映着的文亭的轮廓打断了游离的思绪。
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他在空中飘起来一般。
文亭涣散的瞳孔被强迫聚合到一起,文亭抓过沙发另一端的手机,敲击了几下手机屏幕才打开聊天软件。
上一次江凌和自己有联系已经是十天前,或许连联系也算不上。
那时候文亭本来编辑好了:“在做什么?”
后面犹豫着换成:“在忙吗?”
最后只是拍了拍对方的头像,没有发任何文字。
隔了一天,江凌也拍了拍文亭。
文亭当时就在聊天界面,他看见位于聊天框顶部的那一栏有了一点变化,他发现江凌回拍了自己,当时心跳有些快,点开聊天框,等待江凌发消息过来。
但最后,也只是江凌的拍一拍,没了任何后续。
文亭等啊等,也只能是从期望到失望到说服自己理解。
最后文亭还是豁出去一般,又发了一个:“?”
但是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心已经下沉到最深海底了,文亭的勇气与坦诚在一点点消耗,好像快耗尽了。
可是他想,这是江凌啊,江凌不会不理他,不敢不理他,哪怕他们已经有一个半月没有好好说话了,哪怕不久就要高考了江凌仍然在冷暴力他,文亭还是觉得不是江凌不想理会自己。
文亭在这一个半月也向母亲问过江家的情况,母亲似乎也很忙,回复说:“还没有定论。”
所以江凌的冷暴力一定是被客观原因逼迫的,于是文亭愿意在孤独的夜里替江凌开解,他心疼江凌。
那天文亭先是对自己再一次的主动感到后悔,到后来在心里轻轻责怪江凌为什么不向自己诉苦,最后发誓再也不会主动找江凌了。
但是今天他还是决定再一次示好,他又发誓,现在受的冷漠和委屈一点会从江凌身上讨回来。
于是此刻,文亭编辑好消息发送出去:“江凌,有空吗?”
文亭把身段放得这么低,没有问在做什么,只是想得知对方是否得空,得空的话,回个消息好吗。
文亭盯着手机看了好几秒,没有动静,一如既往,他把手机撂得很远,到沙发那一头,好像是自己不愿意收到消息而不是收不到消息。
文亭把卷子和靠垫放在一边,脸朝着柔软的沙发垫陷下去,拉过一旁的毯子,将头包起来,像一只鸵鸟一般,跪在沙发上藏起头。
他有一点受不了了。
在这样的黑暗里,文亭就算流眼泪也没关系,脑袋是颠倒眩晕的,哭也不像哭。
也没有一定要哭,只是好难过,他不怪江凌,他只是怪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使两人无法相见。
再加上江家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江凌一定没办法好好高考了,说不定以后的计划都会被打乱;再加上江凌还没有告诉自己要考哪一所大学,江凌的承诺到底会不会被迫摧毁。
文亭在这段时间里感到深深的不安,偏偏江凌还不愿意和自己负担,这让文亭像小瞎子一样不断猜测前方到底是什么。
好像一旦面临着真正的危机,从前那些“过多的交往史”带来的心理障碍也不算什么了,这时候文亭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作”,什么叫做作到自己后悔。
可是他一点也不希望他们遇到什么真正严峻的问题啊,他希望这些猜想都是过于敏感的结果。既然他现在已经领悟到好好在一起才是正道,那就不要再考验他了。
文亭躲起来,眼泪就要濡湿毛毯,手机通话提示响起,文亭立马拉开毯子直起身,撑着胳膊把手机捞过来。
是江凌!
文亭好好顺了一番气,在叮叮当当的铃声中接起电话来。
“江凌。”文亭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落地窗,他看见自己接电话的样子,失魂落魄。
“有什么事吗?”江凌的声音传过来,对于文亭来说这已经很陌生了。
文亭眨了眼睛,他不想哭,不想让江凌听出来他难过,因为江凌的语气很冷静,冷静到无情,好像文亭此刻哭出来会被对比成一个笑话。
“没有。”于是文亭堵着一口气,很强硬地回答,但其实手指已经有点抖了。
他想问江凌,马上就要考试了,怎么还不回来。
不是他偏要问,是江凌承诺过会很快回来的,结果这已经一个半月了。
如果只是离开也就算了,为什么不好好回消息,是遇到困难了吗?
遇到困难的话,请告诉我吧。
但是文亭不会这么说,他被江凌表现出来的拒绝,被自己激发出来的自尊堵住了嘴巴。
但嘴巴被堵住了,心却忍不住颤抖。
文亭听着听筒里无边的沉默,江凌也不愿意开口,逐渐地,文亭通过玻璃看见自己的肩膀塌下来,更加可怜。
这时候两个人又在怄气,但是文亭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了,他愿意再一次尝试,但他也在击破自尊。
“江凌,你什么时候回来?”文亭的眼睛发酸,他受不了冷漠,如果江凌还是不说话,文亭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手机另一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文亭差一点就要挂电话。
突然江凌轻笑一声,说,说了这两个月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文亭,你在不开心吗?我没有不理你,实在有一点忙。可能高考之前没办法回来了,不过考试之后一切都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我,好好考试。
我知道你想问要去哪所学校,当然是A大。
文亭,不要不开心,这一个月过去,一切都会好的,照顾好自己。”
文亭听到这些话,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突然找到着陆点,安稳下来,关于未来的不确定也确定了。他此刻原谅了江凌长达一个月的冷漠,对高考之后越发憧憬。
文亭飘飘然挂了电话,他的手心冒汗,他一定会考上A大的。
他看向窗里的人,他又活过来了。
......
文亭的胃口又好了,他觉得周阿姨做的饭实在好吃,哪怕只是一个人在吃,也没有那么落寞。
天气越来越热,文亭心情好,热一点也无妨,这一点热被蒸汽机转化为动能,让文亭的脑袋加速运转,他将所有的心思投入试题,他不允许有任何地方出差错,他一定会和江凌踏入同一所校园。
五月底的这几天,连续三天晚上文亭做题熬夜到三点,他睡不着,心脏跳得太快,大脑十分清醒,太阳穴似乎在跳动,所以文亭要一直做题,一直做题。
做题的时候就不会想到其他的事,如果不做题,他就会发觉江凌不在身边,他会发现江凌已经不在很久了。
在学校也很久没见到江凌了,擦肩而过也没有。
文亭觉得江凌也一定和自己一样在争分夺秒为两人的爱情和未来作保障。
文亭在做题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两种纸笔摩擦的声音,文亭向右转头就看见江凌笑着问:“累了?”
不累,我不累,江凌,我只是......
考完试之后我们去吃蛋糕吧。
很久没有去了,那天你买的蛋糕我没有吃就走了,我后悔了,还可以吃到吗。
会不会已经不做了,毕竟过去这么久......
不过换一个口味也没事的,就要当天的新品好了。
还在那个包厢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
到六月三号,文亭过于活跃的脑袋终于歇息下来,文亭的妈妈也来到公寓亲自照顾文亭的起居。
“妈,江凌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吗?”文亭还在写题,他停不下来。
向歌端了一盘水果进来,听到这句问话,眼睛看向水果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应该快了。”
文亭这才停下来,拿过一片水果,他没告诉母亲自己特别特别想见江凌一面。
快快吃了水果,文亭继续做题,他把对江凌的想念揉进笔下的每一道题里,已经成了习惯性动作。
平稳地过了两天,到六月五号这一天的,文亭睡前收到了蒋钰、李止青、黄西的祝福,祝愿高考成功,文亭一一回复了消息,之后文亭收到一张照片,是不知名的人通过短信发送的。
是一个短发女生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在夜晚树下说话的照片。
文亭先是发懵,然后心跳极限加速,他觉得有坏事要发生了。照片里看不清是谁,但是好熟悉。文亭拉黑了这个无名氏,强迫自己睡觉,什么都不要想。
然而就是这一天晚上,他睡在江凌的床上,盖着江凌留下的被子,在梦里,那个神官再次来到文亭面前,这一次来不是来拷问文亭,而是在文亭面前将这张模糊的照片恢复清晰,文亭在一步步不确定中被推向一个确定的答案:是江凌和他最后一任女友,那个女生分手后剪了短发,所以这是分手之后的照片。
文亭恍惚地醒过来,天蒙蒙亮,这时候是六号的清晨,再过一天,七号就是考试的日子了,但文亭一定要见到江凌。
文亭的心跳无比快,他收拾的动作吵醒母亲,向歌听见动静从屋内出来,拦住文亭,特别惊讶:“现在去哪里?”
“妈妈,我想见江凌。”文亭好急,嗓子发干。
他不在乎照片,这一定是误会,但他必须见到江凌。
“后天就考完试了,后天再去。”向歌拉过文亭的手腕,她儿子手抖个不停,向歌的心也提起来,她怕自己拦不住他,她接着说,“现在你不适合去江家,有什么事情两天之后再说,你去找江凌,江凌也会受影响。”
文亭换鞋的动作停下来,回答:“对,我不能影响他,他现在肯定很累了。”
然后文亭不安地在原地踱步。
向歌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今天好好休息。”
文亭心里烦躁不安,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回到江凌屋里发呆。
愣愣地,什么也不做,高考的前一天,文亭花了很大的力气克制自己不去给江凌打电话。
但幸运的是,晚上八点,江凌发来一条文字信息:文亭,高考加油。
这一条语音几乎是镇定剂,文亭坚信那张照片是被人恶意发送到自己手里的,他从不怀疑江凌对自己的爱。
哪怕这份爱,从确立的那一刻起,有超过一半时间都被浸泡在单方面的思念中。
文亭回复:你也是。
他想要表达的感情太多,无法表达,只能先用这三个字代替。
终于,文亭在高考的前一晚睡了足够安稳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