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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受伤 ...
谢镜泊有一双浅碧色的眸子,年幼时没少因此遭到他人排挤、嘲笑。
但燕纾却从第一眼见时,就觉得那双眸子很好看。
像一汪碧色的深潭,远看冰冷幽暗,真正望过去时却清澈见底,让燕纾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燕纾从来不觉得谢镜泊是个怪类、异种,反而觉得他理应能轻易读懂他的所有情绪。
——但此时那双眼眸间夹杂着燕纾看不懂的复杂意味,令燕纾心惊。
他愣了一瞬,紧接着迅速收敛神色,装作无辜地后退一步,和谢镜泊茫然对视。
他不懂谢镜泊的怒火从何而来,心中却已转过无数个念头,无论谢镜泊一会儿过来质问什么,都能一概遮掩。
但谢镜泊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倏然转过身,顷刻间便消失在阴影里。
燕纾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无声舒了一口气。
但他被谢镜泊这么一惊,出了一身冷汗,眩晕感不减反增,连带着胸腹间都涌起一阵闷痛。
燕纾试了试,发现自己这下真是一步也挪不了了。
他为自己这个破身子又叹了一口气,转头环顾了一圈,想扶着桌子慢慢挪到松一那里。
下一秒,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破空声传来。
燕纾眉心微蹙,身子下意识往旁一侧,动作却忽然一僵。
他脸色倏忽间苍白了几分,强行往旁挪了半寸,好险不险正避过猛然袭来的东西。
“咣当”一声闷响在耳畔炸开,燕纾偏过头,目光扫了一眼落到地上的棍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有脸叹气?”
随着一声冷哼,长老弟子的声音果不其然从远处一点点逼近。
他脚尖一挑将棍子抓到手中,活动着手腕,转头狞笑着望着面前半倚着桌子的人。
“是叹自己没了退路,还是叹这回没人再替你出头了?”
燕纾歪了歪头。
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松一身上,松一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微微别过头,避开了燕纾的目光。
——只身子却还有意无意侧向燕纾这边。
燕纾轻轻勾了下唇。
“我是在为你担忧啊,小师傅。”燕纾转过头,将目光重新落到面前人身上。
他情真意切地开口:“我是在叹你,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长老弟子愣了一下,脸瞬间涨红:“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上前一步,冷笑一声:“我本来想着你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想让你道个歉就放你离开,谁知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燕纾抬起头,语气真诚:“多谢好意,但我一时半刻实在走不动,还是免了吧。”
长老弟子一噎。
他只以为燕纾在嘲讽,气极反笑:“好,好,这是你自找的。”
他将棍子一甩,狰狞着脸上前,开始一条条堆列燕纾的“罪状”:“你其一伪装授课先生,欺压宗门弟子,其二事后不知悔改,肆意妄言,我只好替宗门先行行使门规——”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却看面前的人不避不闪,只笑眯眯盯着他,在他扬起棍子时,忽然一扭头:“谢宗主——”
长老弟子动作一滞。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慌张往外瞧。
在看到学堂门口空无一人后,瞬间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你乱叫什么?”
燕纾也不理他,只依旧微微侧头,懒洋洋继续唤着:“谢宗主,你再不出来,就要准备替我收尸——”
“哪里来的谢宗主?谢宗主怎么可能来管你这一无名小卒。”长老弟子狞笑一声,将手中棍子高高举起,径直向下劈下。
“你目无章法,我现在就来替宗门清理门户——”
燕纾不躲不闪,半靠在桌前仰着头,琉璃色的桃花眼眼褶内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似乎神情笃定。
——只背在身后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张符。
棍风夹杂着怒意呼啸而下,旁边原本装作漠不关心的松一迅速向前跨了一步,下一秒,却感觉一阵劲风忽然刮过。
“砰”的一声闷响,长老弟子手中的棍子瞬间飞了出去,他大叫一声,后退一步神情痛苦地捂住手。
松一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谢镜泊一席玄衣长身玉立,缓缓收回手,正一错不错挡在燕纾身前。
他背对着燕纾,目光微垂,漠然望向面前的人。
“你方才说——你替宗门清理门户?”
谢镜泊声音仿佛带着无尽寒意,语气冰冷:“你也配?”
那长老弟子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完全没想到谢镜泊真的会来这种弟子的处所。
长老弟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神情惊惧交加,忍痛捂着手腕弯腰行礼:“是我僭越了,宗主,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咬了咬牙,还是垂死挣扎般重新抬起头:“但是他,就算他真是教习先生,在这里欺压宗门弟子,根本德不配位,请您明鉴啊宗主——”
燕纾眨了眨眼,望向面前目光怨恨的人,没忍住小声开口:“其实我不当这个教习先生也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谢镜泊冷声打断。
“长老殿弟子,不尊师长,行止僭越,按门规,罚论功堂禁闭——三个月。”
——这是直接承认了燕纾的身份。
燕纾挑了挑眉,旁边的松一有些意外地抬头,那长老弟子整个人直接崩溃了。
“三个月?可是,宗主——”
他挣扎着想要直起身,手臂一紧,却已经被门外候着的论功堂的人先一步“扶”住,将人硬生生带了出去。
燕纾无声地吐了一口气,背在身后的手腕一翻,手中的黄符瞬间凭空消失。
他刚才不躲不避,就是赌谢镜泊可能会让他受伤,却绝不敢让他现在真死在这里。
——还好,他赌赢了。
“多谢谢宗主。”
燕纾心中心念电转,面上却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我就知道谢宗主不会见死不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谢宗主日后若有什么需求.......”
他话没说完,却被谢镜泊冷声打断:“你方才为什么那么说?”
燕纾愣了一下。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镜泊看着他茫然的神情不似作伪,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他方才本是寻着长老乌鸦的踪迹一路追寻,却不知为何失了踪迹。
更没想到刚好听到燕纾那样一句自怨自艾的话。
他望着燕纾,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你说:‘燕宿泱确实是个无可救药、十恶不赦的恶人。’”
燕纾眉心一跳。
学堂内还在因为方才瞬息的变故喧闹不已,燕纾盯着谢镜泊,表情却慢慢平静下来。
他轻声开口:“谢宗主方才就是因为这句话生气的?”
他看着谢镜泊微蹙的眉心,表情却一点点玩味起来。
“可是这句话——”
“是谢宗主曾经自己说的啊。”
周围的喧嚣猛然一静。
谢镜泊瞬间皱眉:“放肆,我何时曾说过这种话?”
他神情间控制不住浮现出一抹怒意与失望:“随意栽赃,自甘堕落,你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吗,燕纾——”
面前的人听着谢镜泊的那番话,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了几分。
他懒洋洋举起手,比了一个投降的手势:“好好好,谢宗主明鉴,是我放任自流了。”
“这句话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燕纾也不解释,只歪了歪头,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模糊传来:“可是我上山时,‘谢宗主’说的这句话可是已在坊间传开了——我不过只是复述。”
谢镜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冰冷,深深地望了燕纾一眼,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燕纾唇角的笑意随着他的身影远去,终于一点点淡了下来。
时值清晨,有点点暖光透过窗几洒入房廊,投下一片橘色,压低了房梁,像是夏夜落雨前低垂的云。
周围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俩人方才那一瞬间的交谈。
谢镜泊一路疾行,一直走到房廊最尽头,才倏然停下脚步。
他闭了闭眼,忽然抬手,旁边值岗的弟子立刻快步上前。
“宗主有何吩咐。”
“寻几名弟子,去坊间打听一下有关燕纾......燕宿泱的传闻,收于我听。”谢镜泊低声开口。
那个弟子低声领命,转头刚要离开,却听谢镜泊再次出声。
“若有像方才那般太过不实的......即刻辟谣。”
那个弟子愣了一下
坊间有关燕宿泱的传闻大多都是骂名,骂来骂去早已不知真假,甚至大多数人会全部信以为真。
那个弟子一时间没理解这个“不实”应当怎么定义。
他抬头想要追问,却看谢镜泊的身影早已消失。
·
学堂内,燕纾闭上眼,轻轻按了按眉心。
他感觉身体的力气终于恢复了几分,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环顾了一圈,再次飘飘悠悠向一个方向走去。
松一依旧站在刚才长老弟子的棍子旁,瞪着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忽然有人凑了过来:“你在做什么?”
“方才宗主说的那个禁闭时长.......”松一下意识开口,下一秒,在意识到旁边的人是谁时,瞬间警惕转头。
“你过来干什么?”
燕纾眨了眨眼,笑眯眯开口:“我有些事想要请教小师侄。”
松一冷哼一声:“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燕公子方才的话,既然已经摆明了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那与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面前一阵清幽的吐息相近。
松一倏然回过头,便看到燕纾手掌抵着桌子,越过桌案,半个身子都凑到了松一跟前。
他今日还穿着一袭白衣,只是去了血污,素得像块连斑纹都没有的玉,清冷冷带着凉意。
明明隔着一张桌子,两人的距离却仿佛近在咫尺,松一几乎能闻到燕纾身上浅淡的药香。
他耳朵瞬间滚烫了起来。
“小师侄刚才生气了啊?”燕纾望着他,笑眯眯开口。
松一耳尖爆红,下意识摇了摇头,倏然又反应过来什么,囫囵点了点头:“对,我就是——生气了。”
他想硬起语气,却见燕纾轻轻“啊”了一声,半垂下眼似乎有些难过。
松一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有些疑心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但他咬了咬牙,又强行硬起心肠:“行了,我告诉你,我不会再信你的任何谎话,你别想着再骗我——”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燕纾轻声开口:“我其实过来,除了有事相问,还是想感谢一下小师侄。”
“刚才长老弟子冲过来的时候,小师侄还是想保护我的吧。”
松一倏然别过脸:“我没有——”
燕纾没在意他说的话,只伸出手指,一条条细数着:“虽避开了我的目光但身子还是朝向这边;在看到那名弟子冲过来后第一时间有所动作.......”
被戳破所有小动作的松一:......
他瞬间又急又气,直接跳了起来:“我都说了我没有!”
他涨红着一张脸,径直向门口走去,却听身后的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捂住唇压抑地闷咳起来。
松一脚步再次不可控地一顿,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日燕纾失去意识倒在他怀里的样子。
他心中已有些后悔话说的太急,却还是撑着最后一丝硬心肠坚决不回身。
“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这般说,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这根本不算道歉——”
燕纾哑声低低叹了一口气:“那小师侄希望我怎么样?”
松一口心中有些乱,张了张口,一时也没想好燕纾到底怎样道歉他才能原谅。
下一秒,便听身后的人哑着嗓子,声音软的像是冬日里蓬松的雪片:“我知你生气,所以我只是想说——多谢小师侄以德报怨。”
燕纾话还没说完,又呛了一口风,低低弱弱地闷咳起来。
松一脑海中方才预设的念想瞬间土崩瓦解。
他忙不迭地回过身,绕过桌子,有些慌乱地来到俯身呛咳的人面前。
——他这样一个人,孤苦无依,还受了重伤,自己还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松一刚将手伸过去,却看燕纾颤着身子别过身,避开了他的搀扶。
“可小师侄还在生气,我应当怎么办——”
“没事,我原谅你了!”
松一压根没听清燕纾说了什么,涨红着脸忙不迭点头,甚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燕纾身上:“你先坐会儿,别再被风呛到了。”
他终于将面前“摇摇欲坠”的人扶住,伸手按住燕纾的脉,见脉象还算平稳,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燕纾眼角抽了抽。
——这孩子真是善良得让人有些不忍。
他心中难得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却又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傻小子与其被别人骗,不如被他骗。
他这般想着,将半身的重量都靠在松一手臂上,苍白着一张脸勾了勾唇。
“多谢小师侄。”
燕纾又咳了几声,继续“轻声细语”地开口:“那小师侄方才说的那几本药书,可否借我一观?”
“没问题。”松一拍着胸脯瞬间应下。
他一边说一边扶着燕纾就要往外走,旁边目睹一切的松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将松一拉到一旁。
“师弟,你和燕公子这是要去哪?”
“去师父的藏书阁,燕公子说他想看一下那几本药书。”松一不明所以,但兴致勃勃地发出邀请,“师兄要一同前去吗?”
松竹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问到正题:“那你和燕公子已经无事了?”
“对啊,他都已经道歉了,我还生什么气?”松一一边点头,一边探头探脑往燕纾那方瞧。
松竹:“.......燕公子他刚才分明并未说什么。”
“你说什么呢师兄,他刚才都已经那么难过了,我还能和他斤斤计较不成?”松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松竹忍住扶额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将挣脱他手的人再次拉住。
“师弟,我劝你还是和燕公子别走那么近。”
松一疑惑抬头,松竹环顾了一圈,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总觉得宗主对燕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松一大声开口:“师兄,你能不能大声点说话,燕公子和宗主怎么了?”
松竹:......
那一瞬间,他心有灵犀般和刚才燕纾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呆瓜与其在宗外被人骗个大的,不如晕头晕脑地跟着燕纾总能长点心眼。
松竹对上不远处燕纾探究地目光,僵硬着脸勉强点头。
他转头重新望向松一,重新吸了一口气:“......没什么。”
松竹咬牙一点点转过身:“我说你除了看看脑子,没事也看看怎么长点心眼吧。”
松一:?
·
终灵山,西侧峰,藏书阁。
松一说燕宿泱那几本书都是在他师父的藏书阁里寻到的,燕纾跟着他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座被半挖空的石窟前。
“这是你师父的........藏书阁?”燕纾望着前面小山一般高的石门,忍不住开口。
“对啊,这可是销春尽藏书最全的一座,你等我一下哈.......”
松一凑到石门前,沿着石门左右张望了一阵,一边在上面敲敲打打,一边小声嘟囔着。
“开山的手势和机关是什么来着的,早知道把我师兄一起叫过来了........我记得是先寻生门,生门是......”
“上乾下离见生门,仙人指路,利涉大川,这两个位置。”旁边的燕纾忽然开口。
他顶着松一困惑的目光,随手在石门两处点了一下,下一秒,便听浑厚又缓慢的机关枢纽声自转轴处传来。
面前的雕花石门发出一声闷响,石缝逐渐扩大,紧接着,一股厚重的书香气落了满怀。
燕纾愣了一下,神情间多了几分兴味:“你师父倒有意思,直接拿卦象来当门锁,真是——”
松一好奇回过头,下一秒便听燕纾懒洋洋开口:“简陋又偷懒。”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松一哼了一声,“这可是我师父亲自设的,有本事你去质疑他啊。”
燕纾笑眯眯地不说话,他抱起双臂,微微探头往里瞧去。
石窟里面倒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昏暗,每层书架间都放上了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泠泠的冷光四两拨千斤地将幽暗的石窟照亮。
燕纾瞧的新奇,刚准备迈步进去,忽然被松一伸手拦住。
“等一下。”
松一拿过一顶灯盏,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从手中掏出一张羊皮纸来,一边看一边小心翼翼往前走着。
“我师父嗜书如命,每月按照时令、每日按照三色晨昏,在藏书阁里设了机关,本门弟子每月初拿到手令,方可安全进出藏书阁。”
燕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中掐了个诀,趁着松一转头时迅速翻掌往下一印。
“对了,说起来,你要看那几本药书做什么啊?”走在前面的松一忽然想起什么,好奇转头。
燕纾刚收回手,闻言愣了一下,随口回道:“身染重病,无药可医,故不愿放过一丝希望。”
松一一时无言:“......你要敷衍也敷衍地认真一点吧,之前我给你煎的药你都不喝,像是一心求生的样子吗?”
燕纾抬头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不解释但也不反驳。
松一这几日已基本摸清了他的性格,清楚再追问下去,燕纾指不定又给他扯什么离谱的答案,撇了撇嘴,重新转过头。
石窟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剩下两人匆匆的脚步声。
但很快,这种平静就被一阵阵喘息声打破。
“怎么.......还没有走到吗?”
燕纾喘了一口气,扶着旁边的书架站定,微微弯下腰。
“都跟你说了,这是销春尽最大的一间藏书阁,不过也快了,往南再走十步,到坎三架后往西行......”
松一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燕纾在急促的喘息间只记住了“还要走一盏茶的功夫”。
燕纾顿觉眼前一黑。
他跟着又走了两步,实在忍不住再次扶上旁边的书架,却不小心碰到了一颗夜明珠。
圆滚滚的珠子瞬间往旁边歪斜,燕纾手忙脚乱地将珠子扶稳,目光不经意落到旁边的书籍上,神情忽然一顿。
“你别乱走啊,这里这么大又满是机关,一会儿你走丢了我可寻你不到。”
松一走了两步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不得不重新折返回来。
燕纾迅速收敛了神色。
他重新半弯下腰,捂着胸口摆了摆手,声音比刚才又弱了几分:“等一下小师侄,我真的走不动了,你要体谅一个病重之人........”
“你有一点病重之人的自觉吗。”松一忍不住开口。
燕纾苍白着一张脸,冲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被凉气一激,又没忍住偏头闷咳起来。
——让原本想要再开口的松一莫名有一种自己真的在虐待病人的错觉。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那要不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把燕宿泱那几本书给你拿过来。”
松一话音刚落,便看到面前的人露出了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神情。
“.......我怎么知道你身体弱成这样啊!”松一咬牙。
他见燕纾唇色都已隐隐泛白,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又叮嘱了他几句不要随意乱跑,端着灯盏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灯盏带来的星星点点暖光逐渐远去,四周的夜明珠的冷光逐渐凸显,在一片寂静间莫名诡异。
燕纾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慢慢直起身,神情间的虚弱感早已一扫而空。
“还是不改书呆子的习性,一个藏书阁建的跟迷宫似的。”燕纾勾了勾唇,脚下微错,一晃身便重新回到刚才被他碰掉的夜明珠前。
他手指绕过夜明珠,小心翼翼地抽出后面那本书来,轻轻吹了一口气。
细微的浮尘瞬间漂浮在空中,书封上尘封已久的印记也终于逐渐浮现。
燕纾微微垂下眼,瞳孔微缩。
——这还真是.......他自己的字迹。
燕纾随手翻了翻,这本不是药书,不过是一些寻常杂记,松一应当是没有发现过。
看来这藏书阁......确实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燕纾将书卷起来,在手腕处敲了敲,指尖一转,忽然掏出一张符来。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轻轻打了个响指,四周夜明珠泠泠的光倏忽间流动了起来,一点点汇到那黄符之下。
流转的光晕恍若九天银河,燕纾指尖一弹,轻呵一声:“去。”
银河骤然炸开,紧接着不过一瞬,昏暗的书架上起此彼伏地一点点显露出四散的星光。
燕纾皱了皱眉。
刚才他挥出去的是一个简易的小范围计数符,是他曾经无聊时拿追踪符改造的。
追踪符能寻迹觅踪,所以追根到底计数的原理也就是把所有沾染上这个气息的东西都显现出来,让施符者有个大概估量。
——这个藏书阁里,竟然还真有不少和他相关的东西。
周围明灭的冷光瞬间如鬼魅般令人悚然,燕纾搓了搓手臂,微微打了个寒战。
“藏这么多我的东西......居心不良。”他小声开口,环顾一圈,大致记住了几个方位。
身后似乎隐隐有响动声传来,燕纾手腕一翻,周围的光亮迅速暗淡。
他抬指按在自己脉门处,不过片刻,脸色便肉眼可见地苍白下来。
燕纾身子晃了一下,捂唇咳了咳,轻笑着抬起头:“小师侄回来的还挺早——”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瞳孔紧缩,足尖一点骤然向后撤去。
下一刻,他原本站的那处青石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顷刻间露出几道裂纹。
燕纾堪堪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对面的人身形不停,手掌在旁边书架上径直一撑。
书架上的夜明珠分毫未动,那人却已迅速转了身形,毫无停滞地再次向他袭来。
燕纾皱了皱眉。
——身法熟练,对灵力的控制分毫不差,境界至少在六月息者之上。
有这个境界的人在销春尽也是屈指可数,再加上这个藏书阁外人轻易无法进来,燕纾心中对来人的身份已大概有了个猜测。
他手中原本捏着的几张符纸瞬息隐去,在那人贴近的一瞬袖口一展,浑浊的烟雾瞬间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那人立刻屏息,脚步一顿,停下攻势警惕地望向周围的浓雾。
“阁下是谁,怎么一上来火气这么大?”燕纾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一片混沌间模糊传来。
那人倏然偏过头,一掌挥出,却打了个空。
一阵低低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如绕指柔般萦绕在侧,却又分不清方向。
“我与阁下应当是素不相识吧,若不是早有积怨,莫非阁下.......对我偷偷恋慕已久?”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便感觉一股灵力将他直接锁定,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威压骤然袭来。
境界差距带来的压迫如天网般将他整个人包裹得动弹不得,燕纾心神剧震,指尖立时浮现出几张符纸,却没忍住闷咳一声,唇角立时溢出几缕血丝。
同一刻,一个木然的声音瞬时由远及近:“聒噪。”
燕纾手指颤了颤,忽然间缓缓松开了原本夹在指尖的两道符咒。
掌风袭来,烟雾消散,那人身影瞬间逼近。
燕纾在巨大的不适感间,甚至抽出了几分精力,扫视了他一眼。
那人眉目俊朗,只是表情木然呆滞,穿着一身最普普通通的宗门灰色长袍,只底下暗纹处用银丝云线绘上了销春尽西峰的标识。
——销春尽西侧峰峰主,边叙。
此时,他手掌前推,一掌锁住燕纾位置,正待聚力,忽然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从拐角书架处传来。
“师父——”
松一远远就听见了这边的打斗声,匆匆忙忙想要赶来,奈何七拐八拐的实在太过难走。
等他好不容易赶到近前,正看到面前这一幕。
他想要上前,但在自家师父境界的压迫下压根无法靠近分毫。
“师父,您手下留情,他不是——”
“他身上有魔族的气息。”边叙忽然打断他的话。
松一话语一滞。
就这一刹那,边叙的掌心已贴上燕纾胸前。
他忽然皱了皱眉。
——那一瞬间,他似乎从面前人眼眸间捕捉到点点笑意。
今日小剧场:
谢(面无表情):你干了什么?
边:小师弟,不是我,我没有想——
松:就是他!
边:等一下,不是,我只是想——
松&燕:就是他!
边:......
解锁新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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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点击作者专栏查收病美人合集~老婆们收藏一下呀 ★同类型团宠病美人完结文: 《你教练他又昏倒了》电竞病弱大佬 《万人嫌病美人重生后变团宠》重生全员团宠 ★团宠美强惨预收: ☆《禁止觊觎病美人队长[竞技]》 二愣子年下攻x嘴硬心软病美人大佬受 ☆《国师他命不久矣》 外温润君子·内腹黑醋精皇子x外没心没肺·内一心向死国师 ☆《病弱受追妻火葬场》 前世渣男重生忠犬攻x前世捡崽重生被崽养·心脏病医生受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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