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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玲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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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歪理?
赋远舒正待在余逍旁边,寸步不离地挨着。他在落沙珠中,历经过往,不过一缕魂魄,说什么都不会被人听到,索性不说,只是心里闷闷的疼。
余逍想再抬手斩去那缕丝线,灿却不等他动作,迅速催动了其余的丝线,大长老道:“不好,族长!”
确实不好!大长老腰间的一盏壶颤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
余逍咬牙:“放出来。”
壶盖一开,狐狸都跳了出来,哀叫不觉,竟然大多数狐狸额间都有丝线被催动着。
美妇人不受控制地朝灿走了一步,习丝急道:“母亲!”
她持玲珑剑斩向丝线,灿冷笑,又砸去一道丝线,死死缠上习丝的剑,越缠越紧。
所有一切,都治标不治本。
除非……彻底解决傀儡师。
赋云眯起眼,抬头看向已经昏黄一片的天空,雪和着沙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吞噬生机,此地的人没有退路。
这种灾难,绝对不能在闻海出现。必须在这里把它遏制。
赋云侧目对陆执刃说了什么,陆执刃点头,身法极快,闪入洞底躁动的傀儡群。
不一会又闪身出来,把聂辞背了回来。
聂辞双目无神,确实已经是个傀儡无疑。丞相犹豫道:“这……要做什么?”
赋云道:“现在那个蜘蛛没空管他,我们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处理一下烂摊子。小伍,唤魂。”
一般来说傀儡无魂,通常是为了防止反噬主人,灿却是不知是狂妄自大,还是别有用心,故意留下魂魄。
这自然也是从那窥探阵中知道的。而唤魂之术,也是多用于这种被封印,或是沉睡的魂魄身上,主要作用就是唤醒它们。
丞相点头,闭起双目,口中念念叨叨什么咒语,点在聂辞眉心,喝道:“起!”
聂辞双目空洞,嘴里挣扎出声,都是些听不出什么内容的沙哑音节。
那边灿忽的浑身一凛,抬头神识扫向四周,但丞相早已布下阵法,他找也找不到。
半晌没找到,他又发起疯来,狂砸丝线,有些飞向洞底,又有些砸向余逍他们,习丝和大长老和他打在一处,他一时被拖住,越急越没办法甩掉他们,大吼:“混蛋——!是谁?!给我滚出来……不,聂辞,你给我滚回去!你只准好好看着,不许出来!”
后面那句话是对聂辞吼的。他重新想起聂辞这个傀儡,原本只要不顾及聂辞魂魄的完整性,作为“主人”,他大可强制这魂魄回去,可他莫名束手束脚,只是嘶吼,发怒。
那边聂辞艰难睁开眼:“你、早就知道?”
赋云道:“是,当时为时已晚,我不是见死不救,现在很麻烦,你得处理这些。但你先不必急着说什么,先听好:蜘蛛必须死,不要再念过往情谊。雪狱必须停在魂烬,你敢让它迈入闻海一步,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聂辞默然。
“不要那么悲观,在发现有问题的那一刻起,我就暗中找寻,聚集了一批没有中毒的人,藏在城中某处。想让我带他们出去,就按我说的做……这是你唯一向你的子民赎罪的机会。”
这是机会,也是威胁。傀儡之身反抗操控者,必然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但聂辞并没有考虑太久,就涩声道:“我早已不再奢望他能回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赋云道:“用魂烬天命,反过来争夺那颗珠子的控制,打开阵法。”
丞相道:“不错,那珠子奇特至极,或许与雪狱同源。它可破万阵,但自身为阵时,又百毒不侵,坚固非常。必须控制它才能解开这困阵,这里,只有你的神识与傀儡师相通。”
那边,灿越来越疯,颇有一种不要命的势头。聂辞收回目光,知道时间不多,点头答应:“你……一定要带他们离开,替我说声抱歉,我……”
赋云道:“知道了,快点。到了闻海,我会把他们当自己人对待。”
聂辞苦笑:“多谢。”
并非十分相信赋云,赋云此人,绝对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那些人。只是实在无路可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不靠谱的希望也得抓住。
神识浸入,落沙珠中倏然间翻出巨浪,沙海翻滚不息。
赋远舒一怔,神识被扯进一个漩涡之中,一睁眼面前就是黄沙滔天。
叮叮——当当——
茫茫沙海中,赋远舒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灰影,耳边响起锁链的轻响,像是和余逍第一次见面时的那道锁链,却又有细微的不同。
那人影站在沙暴中心,微微回过身,发丝飞扬,脸被斗篷挡住,只能看见一半。那半边脸肤色白皙,露出来的唇形也细致漂亮。
狂风刮起他的斗篷,赋远舒才发现他腰间环挂了条一指宽的玄黑锁链,正是它在叮叮作响。
身上的穿着,倒是和相距地时灿的护法装束有些相似。
幻境轰然消散,赋远舒直到最后也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
不像余逍灵力的暴戾,也不似灿的阴冷诡异,更不像自己的云璟绵长炽热,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平静、无声落下的雪。
他身上分明没有一丝灵力的波动。
可站在黄沙风暴中心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不等赋远舒想更多,他就被一道尖锐刺耳的愤怒嘶吼声拽了回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赋远舒无语一瞬。
不合时宜地想:
这只蜘蛛又在大喊大叫,嗓子是挺能扛的。怎么每次都被赋云气个半死?一点长进都没有吗?真真是越来越疯。
灿已经不去分辨是敌是友,浑身黑气缭绕,似疯似癫,无差别地丝线砸向四面八方,嵌入墙里,整个大殿都摇摇欲坠。
习丝和大长老艰难地抵抗着,余逍到底还是没能解开所有狐狸的傀儡丝。
骨爪上残暴的力量躁动,好像和灿一唱一和似的,也发起疯来。
洞底的傀儡有的爬了上来,和丝线一起冲向余逍他们,有的直接被灿发疯打碎,潦草散落一地。
美妇人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抱着习与,身旁还躺了不少狐狸,都是被灿下了傀儡丝,痛苦不已。
眼看外面的阵法就要消散,灿越来越疯,六只眼睛都流出血,衬的他的脸更加可怖,像这样的失控,灿只在笼中哀求聂辞原谅,还有前不久失手杀了聂辞时才有。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管准备好了没有,也不管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负担,会不会直接死掉,什么都不管了,直接要开始血祭!
不用想,外面一定已经一片狼藉,横尸遍城,但更多的,还是活着苦苦挣扎的人。
落沙珠又缓缓被他控制,阵法颤动不已,总觉着下一刻就要崩溃,可始终没有崩溃。
灿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快,一手捏住习与的脑袋,把习与和美妇人硬生生拽了过来,丢到那个越来越大的洞里,落在那些已经死去的狐狸旁边。
灿恶狠狠道:“如果没有余逍那只臭狐狸碍事,这只小崽子早就被我献祭了,好一个母子情深,既然如此……一起上路吧!”
他的手高高举起,丝线缠绕过指尖,丝线的另一端套上他们的颈脖。
大长老目眦欲裂,奋力冲了上去。灿微侧过身,闪开他的剑,桀桀笑道:“蠢货,赶着送死!”
他手一挥,落沙珠瞬息洞穿了大长老的胸膛!
完整的落沙珠威力比那碎片岂止强大十倍百倍,连风化的时间都没有,大长老一声不吭,僵在原地。
下一秒,他就变成沙子,破碎在空中。
美妇人哀声道:“不——”
灿高高在上:“不用伤心,马上送你们团聚。”
洞底,傀儡差不多都爬了出来,隐藏的阵纹图案出现,诡异的图案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像干了的血渍,缓缓扩大。
阵法又进了一步,已然快要趋于完整。
习丝徒然地呆在原地,半晌,她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泪水糊了眼眶,心底传来一种空洞和巨大的恐惧,什么也听不到了。
余逍费力抓住她,用力往后一拉,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灿的丝线。
他脸色更加苍白,唇上倒是殷红,是他咬破了自己,流出的血。摇摇晃晃,昏昏沉沉,脑子里像有一根棍子在搅动,直搅得昏天黑地,翻江倒海,眼前一阵阵发黑。
习丝猛的推开余逍,余逍没站稳,倒在地上,又跌的头破血流,鲜血缓缓从额角滚落,第一次,他的脊背没那么挺直。
余逍呼吸急促,哑声道:“别冲动,你打不过他,先等等,我来想办……”
习丝眼眶通红道:“等什么!?等大家都死绝吗?!还能有什么办法,啊!?你自身都难保!还能有什么办法护住大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反正……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余逍低下头,攥紧了衣袖。
灿却笑着走近:“说的很对啊,但是,你如果及时止损的话还不至于如此,如果早点走,发现不对就跑,死的只不过是几个微不足道的狐狸而已,再不过,也只是那个小崽子,何至于此呢?”
“我劝你也别和我拼死一搏,不要不自量力!哈哈哈!哈哈哈哈!趁我还没给你下傀儡丝,赶紧跑吧,不然,等我请王降临,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话音未落,他倏然间冲了过来,手作爪状,直取余逍命门!
习丝剑芒灵光大盛,当的一声挡住了这击,她双目赤红地挡在余逍身前,竟然在交锋中勉强压过灿一头,削去了他手上几根骨节。
玲珑剑嗡嗡作响,愤慨不已,眨眼间和灿尖锐锋利的蜘蛛爪交手上百次。
灿想快些解决她,可催动落沙珠对他来说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次过后,暂时,他也不愿意再用。
他道:“好,好……!竟然燃烧自己的修为,女娃娃,你真是不要命了!你的命值几个钱?再怎么痛苦挣扎,也不过如此!”
习丝唇抿成一条线,手中玲珑剑舞出残影,她怒道:“你的命又值什么!你不也在燃烧修为么?!垃圾,下贱,忘恩负义的东西!”
灵光闪闪,璨璨如星。只有愤怒,拼命挥出剑芒,才能让习丝感到活着,才能压下心底崩溃的其他情绪。
这几剑,光华流转,即便是陆执刃也不住想赞叹惊艳漂亮。
然而,二者修为到底差距太多,灿又是在相距地那等邪恶混乱的地方,万妖厮杀出的,招式阴狠毒辣,稍有不慎就能致命。
他们都拼了命的想致对方于死地,傀儡呜呜,丝线成网,不知是不是玲珑剑承受了太多的灵力,挥斩向道道丝网时,竟然“咔嚓”一声,出现裂纹,裂纹越来越大,落入网中,被丝线死死缠住,习丝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终于,支撑不住,灵剑碎成千万片,消散在丝网之中。剑与主人息息相关,灵剑一毁,习丝也受到重创,跌在地面,嘴角留下鲜血。
她死死握住断掉的剑柄,抬眸恶狠狠地瞪向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