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红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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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荼京盛身体本就因长期劳累而不大好，一得知父亲过世的消息，更是情绪消沉，来不及在研究院嘱咐什么便入了院。
因精神障碍在院治疗了数月后才出院。
出院后他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什么话也不说，见人也时常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叫人避而远之。唯有严贡，在他住院期间常常去探望他，在他出院后也一如既往地时时跟在他身旁。
有一次荼京盛实在受不了自己的消沉，劝严贡追随他人，可严贡只顿了一下便回答：“我不走。”
为什么不走呢？
荼京盛没有追问。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留在他心里的印象就只有那么几个年幼时的片段，以及花瓶中那枝沾着晨露的桂花，其他的仿佛都化作尘埃湮灭——在不知不觉中宽恕了所有的不快与争吵，又或许仅仅是身体在保护自己罢了。
既然家里再没了人住，那么那栋房子的存在也就成了多余，但荼京盛却不愿把它转手，即使只是出租。在出院后一个月不到，荼京盛又回去了一次，将那里所有与回忆有关的重要物品都整理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中，而剩下的，便是原封不动地待在原地。
荼谨贤的墓就在顾矜南旁边，两人距离不过数尺。
荼京盛最后再去给他们扫了一次墓就离开了。
回到研究院时严贡已经在门口等他。荼京盛很快便投入了新的研究，依旧没日没夜地待在工作室里，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让自己短暂地忘却曾所经历的那些，忘却此刻的孑然一身。
一年后，荼京盛去了国外参加国际项目的研究，研究院中也有几个位高权重的院士及他们的助手一同前去。
在那里的一段时间，研究院的人出奇地发现，荼京盛的状况一直在变好，比起最开始的沉默寡言，他居然开始与人交谈，即使与对方并不认识，同时，他的笑也逐渐多了起来，闲时会和周围人打趣几句，即使在研究最艰难的时间里从未见他显露出疲倦或抱怨。
荼京盛很快凭借着平易近人的性格与出色的科研能力，在科学界都得到了普遍认可，和他相处过的人无一不赞扬他的，他的名声甚至从科学界蔓延开来，被一众“追星族”所追捧。
那些跟随在老院士身边的年轻助手都对荼京盛的转变表示惊叹，而那些一路看着荼京盛走过来的老院士，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院士，轻轻摇头：“这才是最开始的他啊……”
又过了近半年，全球瘟疫爆发。
荼京盛那时还在国外，疫情发生后的短短数天内，新闻便报道出现了多项死亡案例，全世界科研人员联合起来，全力投入致病病毒的研究之中，同时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未被瘟疫侵袭的地方，封闭作为避难所。
其中一个避难所便是一座孤立在汪洋大海中央的岛屿，这个岛屿距离病毒扩散的区域最为遥远，也是最难到达的避难所。
那时候荼京盛身边的一些科学家都已出现感染症状，所有人被迫穿上防护服继续研究。毕竟人心惶惶，荼京盛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街道上到处是感染者的尸体，嘶吼、求助，绝望、崩溃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直到那个主攻病毒研究的科学家在他面前痛苦倒下，荼京盛终于忍受不住了。
那天，绝望中的人们接到了一则幸存者号令：所有未感染的人都即刻前往避难岛屿，限时一周，来的每个人都需要上交自己所带的生活物资，其余物资会在三日内送到，平均分配给岛屿上的每个人。
号令发出后的短短几天内就来了一批人，这些人是乘坐私人直升飞机来的，上面有男有女，又老有少。后面几天来的人少，却还是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这些多是走的水路。
期间荼京盛一直能和其他避难所的幸存者取得联系，并从那里获得物资。然而十天后，所有发向其他避难所的消息都无人接应。
其他避难所……全部沦陷。
……
黑暗中，荼京盛借着窗外透进来薄薄的星光，视线在那块打开的怀表上停留许久，而后轻轻地合上表盖，将怀表缓缓地贴到了自己心口。冰凉的触感在肌肤上停留，仿佛是为了提醒他。
他必须回去。
和重要的人一起。
荼京盛垂眸看向面前熟睡的人，忽然抬手，轻轻地为他拨去被汗粘在脸上的发丝。
睡梦中的人不知为何又轻皱起了眉，荼京盛顿了顿，用指腹替他抚平，而后在他眉心轻轻叩下一吻。
“睡吧。我在。”
*
或许连日没睡好，又或许是真的太累了，莫辞居然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醒来时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荼京盛对外宣称莫辞刚回来，又经历了飞船失事，需要休息，让下面的人都不要去打扰，有事也直接报给他。
莫辞因此得以闲了大半天。
出门时，荼京盛正站在不远处和余韵谈话。
荼京盛是面对这边站的，因而在莫辞出来时就注意到了。那时余韵似乎在问他什么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见面前的人视线飘到了一边。
——又是和之前无数次谈话时一样的走神。
可好像又不是，这次他眼中有光。
余韵颇有些气恼地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却在看到从荼京盛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时骤然一愣。
下一秒，就见身着一身白色制服的长发男人不徐不疾地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对她道：“我回来了，你可以下班了。”
嗓音清淡，却也冷若寒霜。
余韵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视线在莫辞脸上停留好久，而后眼神又控制不住地往他来时的方向乱飞。
等等等等等等……！
为什么……为什么莫部长会从荼京盛的房间里走出来啊？还有，他说他回来了，我就可以下班了是，什么意思……？
余韵嘴角依旧扬着刚才和荼京盛对话时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大脑飞快运转。
然而终于在她在脑海中将那个最有可能的情况排查出来的时候，那个笑容一寸，一寸，一寸地消失了。
“您是……莫部长？”余韵艰难问。
面前的人看着她，没有否认。
“您是……荼先生，的，助理？”余韵再次艰难问。
“没错。”
这次给出回答的是站在她身后的荼京盛。
他视线自余韵头顶越过，对上了望过来的莫辞的双眼，而后缓缓落下，在他雪白金边的立领上停留片刻。
不愧是莫部长。
荼京盛看着面前这人一脸立地成佛的表情，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然而视线落在他眼尾时，却瞥见未消去的淡淡红痕。
荼京盛垂在身侧的手不禁轻轻勾了一下指尖。
余韵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荼京盛那句“我喜欢他而已”，看向莫辞的眼神都染上了一层怪异。
就听荼京盛在身后轻咳一声，唤她道：“你先走吧。飞船票我等会儿去找你拿。”
余韵好不容易才将黏在莫辞身上的视线扒拉下来，又回头看了眼荼京盛，莫名觉得自己简直像个万伏大灯泡，纵使不情愿也没办法，几乎是跺着脚走开的。
“这么久了，你这地还没被鞋跟踩烂也是难得。”
看着余韵离开，莫辞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话。
见荼京盛看过来，他却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荼京盛仍看着他，莫辞下意识偏过头，让长发挡住了微红的耳尖。
荼京盛被他刚才那句话逗得想笑，几步上前去轻扣住他的手腕，“睡这么久，饿了吧？去吃饭。”
吃完饭，荼京盛顺便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给莫辞讲了，并告诉他已经拿到去往1星的往返双程票。
听到后面那个消息时莫辞顿了一下，说：“其实要是让我以出差的名义直接跟他们说的话，是可以无期限滞留的。”
荼京盛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却被莫辞打断了。
“——但是这样也好，至少不会有其他人跟着。”
莫辞说得很快，以至于在荼京盛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已经接上了下一句话。
“至于时间紧，就当是逼自己一把，速战速决。”
两人从住宅楼后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荼京盛约了和严贡在书店见面，到那里时，严贡正状似随意地在书架间翻找着书籍，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见到荼京盛时严贡眸中一亮，放下书就走上前来，却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莫辞后脚步微顿。
严贡视线在莫辞身上停留片刻，而后看向荼京盛，压低了声音对他说：“赵琦和赵希都愿意相信我们，至于其他人……”
荼京盛视线扫过门口收银的店员，冲楼梯的方向点了点下巴：“让他们一起进去说吧。”
严贡点头，紧接着将视线再次看向莫辞。
莫辞正带着黑色鸭舌帽，口罩上方的双眼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你……”
不等严贡说什么，荼京盛已经稍一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一手拉了莫辞的手腕将他带到自己这边，对严贡说：“上去吧。莫辞不是外人。”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红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