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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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灵府之中，少女是唯一的一道光。她巧笑倩兮，万物黯然失色。
夭宿恍然，虽然少女的模样朦胧，但它抓住了少女的轮廓，辨认出她竟是躺在少年身边的漂亮少女。
这个发现让夭宿精神一震，它退出了少年的灵府，转而将目标换成了少女。
夭宿望了一阵，只觉愈发不可思议。
少女心中也是有他的，不过，怎么是关于恐怖的回忆？
一处寝殿，灯火明灭，杯盏四分五裂，少女褪去了几分青涩，模样也越发动人。
她身形狼狈，呆呆站在那里，细嫩的手腕被锋利瓷片割伤，血一滴滴往下坠落。
少年也已成了年轻男人。
他墨发束冠，一袭黑衣，冷戾阴狠，独坐高台。
年轻女子一双鹿眸，氤氲漫天的仇恨，她对面色冰冷的少年说道，“我恨不得杀了你。”
夭宿听到了年轻女子的心底话，她一脸不甘，分明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便会喝了那杯毒酒。
然而，年轻男人终究还是发现了。
两人的记忆里都有彼此，内容却截然不同，一个害怕厌恶，一个悸动青涩，真是有趣。
夭宿玩味一笑，忽地生出了一丝恶趣味。
不妨，将两者记忆合并到一起。然后，它再幻化一个新的梦魇，骗得少年心灰意冷，让少年心甘情愿献出躯体。
夭宿虽然灵力不如当年，但化形成人，还是难不倒它的。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指节白皙修长，因为它的妖力大减，所以肤色隐隐透明。
只可惜，它是妖，化成人形也很冰凉，它触摸到少年的时候，手指被对方灼热的温度一烫。
它现在，与少年身旁躺着的少女，模样并无二致。
它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冰冷又玩味。
活得久了，什么怪事都会遇到。
夭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叱咤风云的凶妖，有朝一日，竟然会沦落到对一位小修士使用美人计的窘境？
算了，为了这具身体，它只能先委屈一下了。
夭宿嘴角一勾，那张与少女一模一样的脸上，充满了势在必得的意味。
凌昭钰眼皮又沉又酸，长长的睫羽颤了颤，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却不见旁边少女的身影。
凌昭钰心地一慌，他与谢乔不是待在一起吗？
那她人呢？
凌昭钰从地上利落地爬了起来，他捏紧剑鞘，扫了一眼才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环境已经变了。
凌昭钰并不惊讶，从他阻止谢乔使用平水符的时候，早就想过会有这种事情了。
少年敛眸，说不定，谢乔被困在另一个阵法之中。当务之急，便是先破了眼前这个阵法。
“凌师弟。”少女声线娇柔甜美，凌昭钰闻声，下意识转过身。
少女面若桃李，如小鹿般的眸子一闪一闪，“你怎么在这里？”
凌昭钰依旧是那副寡淡至极的神情，明显不想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谢乔被他忽视，也不生气，面上仍旧是笑盈盈的。
漂亮的少女态度亲昵，小脸上挂满了泪水，向他走了过来。
少女肤如凝脂，手如柔夷，轻轻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本该笑的脸上充满了忧愁，“凌师弟，你能帮我吗？”
眼前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独属于少女的幽香直扑鼻腔，凌昭钰脑中一团乱麻，竟没发现少女的手太过冰凉了。
她又在做什么？
凌昭钰脸色绯红，脊背僵直，脑中却蹦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词。
温香软玉！！！
登时，凌昭钰方寸大乱，一贯淡漠的表情竟生出了几丝慌张。
少年如避洪水猛兽一般，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连连后退，直到与她拉开了几尺距离，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咳咳……你……想让我做什么？”凌昭钰面色尴尬，被她过分亲昵的举动吓得咳了咳。
“我离开了逍遥峰，所有人都变了。就连林师兄，也不理我了。”少女面上粉泪簌簌，哭得梨花带雨，令人生怜。
凌昭钰眉峰微敛，拼命抑制住蠢蠢欲动的手，对她冷嘲热讽，“你在说什么胡话？就算你想回五味峰，也不必如此操之过急。”
凌昭钰冷嗤一声，她不是还没有离开逍遥峰吗？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少年瞳孔骤缩，又将少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结合她的言行，凌昭钰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好，谢乔被这个阵法蛊惑了！
他只在古籍上看过，有一种阵法专门迷惑人心智，依据心结编制梦境，将其困在阵中，永远也不能出来。
若说谢乔的心结.......
凌昭钰唇线绷紧，面色难以形容，谢乔的心结能不好猜吗？
整个灵虚门，谁不知道她心悦林修檀？
又或者是说，谢乔脑子里只有她的林师兄？
“凌师弟，我该怎么办？”少女握着他的手，水眸氤氲湿漉漉的雾气，眼眶微红，她显然将他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凌昭钰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躁意，他冷脸拭去少女脸颊上的泪，略显粗粝的指腹惹得少女微微蹙眉，“好了，我答应你。”
少女得到了他的承诺，顿时眉开眼笑。
她声音轻柔，漂亮的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引得凌昭钰忍不住沉沦，“阿钰，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那一声“阿钰”，仿佛染了蜜，凌昭钰耳根泛粉，他本是敷衍几句，少女却傻乎乎地将话当了真。
也是，大概天底下，只有谢乔这般天真，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谢乔被阵法迷惑了心智，脑中只有她的林师兄，这可让凌昭钰头疼不已。
他自知一向没有耐心，若是她继续哭哭啼啼，说什么林师兄之类的胡话，保不齐他会嫌弃这个累赘，狠心丢下她。
少女双眸澄澈，满心期待地注视他。
罢了，凌昭钰无奈，还是像方才那样哄骗她，也能落下几分清净。
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宇皱了皱。
少女缓缓抱住了他，见少年没有闪躲，她嘴角一勾，手指白得几乎透明，尖利的指甲触碰到少年的后背，却没有发出什么响声。
这一切都发生得静悄悄的，直到，少年狠狠捏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少女身形一顿，清澈的眸底划过一丝冰冷，怎么如此不是时候。
眼看下一步，就快要得手了。
少年的躯体，马上就是它的了。
“凌师弟，你在说什么？”少女被他捏得很疼，眼眶又泛起了盈盈水光。
“你懂我在说什么。”少年蹙眉，神情冰冷，“你不是她。”
他漆黑的眸中满是不耐烦，与方才那位局促得红了耳根的少年判若两人。
事已至此，少女再也装不下去。
她收起了温柔似水的表情。
整个人冷若冰霜，饶有兴致问道，“你怎么发现的？”这可是它逃出镇妖阁以来的第一次伪装，怎么会以失败告终？
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小修士，连他也骗不住。
大妖夭宿难得生出了一丝挫败。
到底，是哪个地方出现了破绽？
凌昭钰神色讥诮，“问我做什么？演技低劣，被人轻而易举识破，难道不应该好好反思吗？”
从一开始，他便觉得有一丝古怪。谢乔向来讨厌他，绝不会这般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
所以，他一直顺着“她”的话走，果不其然，“她”终于露出了马脚。
夭宿喉咙一紧，被无知小辈指着鼻子骂，它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气？
“你说得对，”夭宿还是漂亮少女的模样，它点了点头，“所以，我想请你到阎王殿好好替我反思。”
凌昭钰身形一闪，躲开了它的攻击。
少年冷目灼灼，语气难得认真，一记灵力打在了少女脚边，“别再让我看到这样的一张脸。”
他这样一记，与其说是反击，不如说，更像是警告。
————警告它，别再用少女的模样来骗他。
夭宿唇角微勾，少年面对“她”，竟舍不得动手了？
若它妖力没有大减，便会附身到少女身上，更加放肆地调戏少年。
光是一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夭宿哪能如他所愿，嘴角的笑意愈发明媚，与真正的少女并无不同。
既然少年不忍伤害少女分毫，那么，有了这副模样，夭宿自当是多了一道护命符。
凌昭钰似乎料到了它的反应，也没有再多废话，冷剑楞楞，绕着它数个来回，惹得夭宿头晕目眩。
夭宿欺身向前，少女身姿轻盈，秀发飞扬，楚楚可怜地凝望他，“凌师弟，我做错了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两人挨得很近，近得能听清楚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
少女的甜香萦绕鼻尖，水灵灵般的眸子一眨一眨，漂亮得不可方物。
凌昭钰脑中似有烟花作响，噼里啪啦，慢慢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
“......师姐......，我没有......讨厌......你。”
面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漂亮少女。
凌昭钰漆黑的眸子涌现了几分茫然，他低声喃喃，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解释。
他怎么会讨厌她呢？
夭宿见他这副神情，心中一喜，知道美人计奏效了。
"师弟，我知道你面冷内热，但你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会害怕的。"少女神情凄楚，一副伤心欲绝的可怜模样。
少年垂眸，睫羽又密又长，似乎对于自己很是自责，不敢再去直视少女。
“师弟，我还想再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少女的声音轻柔低缓，带上了蛊惑的意味。
“你能不能.....主动将躯体献给我呢？”少女笑得盈盈动人，声音清甜柔美，引人沉沦。
这是最后一步，只要少年自愿上钩，它便会用少年的心头血画出契约，进而将心魄放到少年空荡荡的躯体内。
一切，好似十分顺利。
夭宿得意极了，心想，这个少女，对于他来说，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不然，一身傲骨的少年，怎么会甘愿臣服？
少年已经被它控制住了，他只知道，少女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
“师弟，这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
不能反悔哦。
少女眨了眨漂亮的眼眸，手上却沾满了血腥，她分明是一副乖巧柔和的好相貌，此刻笑容浅浅，硬生生多了几分诡谲。
少年表情木然，点了点头。
夭宿伸出了手，毫不留情地刺向了少年的心口，从头到尾，少年非常顺从，没有一丝反抗。
透明色的指尖染上了几丝鲜血，少女勾唇一笑，对于他的听话很是满意。
心尖传来一阵阵极度的刺痛，少年承受不住，痛得“唔”了一声，虚白的额头沁出了冷汗。
“凌师弟，”痛意实在强烈，凌昭钰又恢复了神识，眸中一片清冷，似乎，有人在喊他？
这一次，凌昭钰不想再听，他害怕，这又是假的。而他，对于她，从来也抵抗不了。
“凌师弟，”那人又在喊，“凌师弟，你怎么了？快醒醒。”少女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焦灼，隐隐带有哭腔。
凌昭钰黑眸蓦地睁大，面前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手上还沾有他的心头血。
凌昭钰嘴角扯了扯，勾起了一抹苦笑，被阵法蛊惑的，从来都不是谢乔，而是......他。
“你是不是夭宿？”少年黑眸沉沉，失去了心头血，他的面色可谓惨白得吓人。
夭宿讶然，没想到他会猜中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承认，少年很聪明。
但这一切，似乎都晚了。
夭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坦然地点了点头，“不错。”
反正少年也快要死了，它还要用他的躯体，不妨，解答少年的疑惑，也算是满足他的一个心愿。
有了少年的心头血，心魄凝成了一枚漂亮瑰丽的妖丹，夭宿勾唇，果然，少年是一个很合适的器皿。
少年的情况却差到了极点，整个灵府摇摇欲碎，夭宿甚至隐约听到了清脆微弱的破碎声。
没有多少时间了，夭宿不能再继续拖延，这具身体，它越早占据越好。
就在这时，面色虚白的少年冷冷一笑，毅然割开了手指，顿时鲜血直流，夭宿讶然，明白他要做什么，赶忙伸手阻止。
疯子......夭宿惊呼，少年竟是一个疯子！！！
少年放任伤口自流，他以血画了一个煞血阵，阴风簌簌作响。
夭宿面容惊悚，神情呆滞，望着眼前冷笑不止的少年。手指从它身体穿过，再出现之时，少年手中捏着一颗血红妖丹。
妖丹，准确来说，是夭宿的心魄。
夺舍大阵无疾而终，心魄被人凭空抢走。夭宿没了最后一丝妖力，支撑不了漂亮少女的形态，又恢复成了一团透明色的雾气。
少年面目昳丽，神情冰冷，俨然一个玉面修罗。他的眸中映出淡淡的妖红色，夭宿一愣，脑中一片空白。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修士少年吗？
怎么会生出......妖瞳？！
夭宿没了人的形态，只是一团未成形的雾气，它瑟瑟发抖，竟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个疯子？
没了心魄，毫无疑问，夭宿活不了多久。但是，它宁愿形魄一点点消融，也不愿落在这个少年手里。
少年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抬手，捏住了想要逃跑的透明色雾气。随即，他轻轻一拈，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昭钰握着手中妖冶的血丹，阵外，少女哭泣的声音仍没有停住。
少年身心俱疲，没了心头血，滋味何其难熬，他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谢乔醒来的时候，就见到凌昭钰闭上了眼睛，任凭她怎么喊，少年也并未有什么反应。
谢乔吓坏了，她害怕少年遭遇了不测。谢乔曾在书中学过一种术法，可以窥探人的内心。
但是这种术法，她并不精通。
再者，这般不声不响地进入少年的灵府，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以凌昭钰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此处岩洞偏僻，谢乔已经用了身上所有的通讯符，可是林师兄和三位长老还是没有发现。
少年迟迟未醒，她也拿不定主意。
算了，凌昭钰生气就生气吧。谢乔画出了通心符，还没施咒，地上的少年指尖颤了颤。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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