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师弟年少时》东山有茶

66、导火索（二）

　　戚清窈将少年的不甘尽收眼底。
　　她勾了勾唇角，温柔的眸底一片讥诮，他当真以为，谢乔会正眼瞧他吗？

　　一个下贱的外门弟子罢了！

　　直到少女走远，凌昭钰才淡淡地收回目光。
　　戚清窈眉眼弯弯，笑意在唇边轻漾，明媚动人。

　　她捏起他的一截袖袍，道，“无晦师弟，我们也快走吧。”

　　凌昭钰不动声色地扯回自己的衣角，轻轻嗯了一声。
　　袖角从手中冷冷地滑落，戚清窈笑容僵在了唇边。

　　少年面色冷淡，墨发高束，走在前面。

　　戚清窈手心攥得生疼，眸中生出了泪花。
　　她不明白，只是因为一个谢乔，凌昭钰竟舍得对自己不理不睬。

　　他可真是无情。

　　“这几日，你们可要好好表现，别再丢我的脸！”旁边，谢怀川对几名弟子呵斥。
　　五味峰弟子衰微，无论什么，都落旁人一大截，谢怀川一贯好面子，这可让他很是苦恼。

　　“是是是。”尤乘风和其余弟子连连应是。
　　他们也想要出人头地，大展风采，可是修为不高，又有什么办法？

　　“师父，弟子想问，乔乔师妹是属于逍遥峰还是五味峰啊？”尤乘风问。
　　他想，这次不出意外的话，五味峰又是垫底。
　　一众弟子难免会被谢怀川训斥。

　　但是，谢乔却是很特殊的。

　　尤乘风觉得，即便师父再要面子，也不会当众训诫一位小姑娘。
　　谢师妹长得那么漂亮，若是哭了，未免让人心疼。

　　谢怀川脸色一青，狠狠敲了敲尤乘风的脑袋，“胡说什么？你们那么差劲，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济于事！”

　　这是逍遥峰和五味峰的私事，外人面前，他不想声张。

　　谢怀川自觉愧对谢乔。
　　谢乔是他唯一的侄儿，多年来不曾过问几句。
　　半月前，长虞那个女人一反常态，主动提出将谢乔送回五味峰。

　　前提是，少女将来必要继承峰主之位。

　　长老阁内顿时炸了锅，纷纷指责长虞异想天开。谢怀川却想的是，若不趁这个时候将谢乔接回，他害怕百年之后，无言面对堂兄和诸位先辈。

　　当年，他能成为峰主，除了仰仗堂兄的光，也有曲闻鹤推波助澜。
　　他虽然平庸懦弱，也知道曲闻鹤不过想培植一个傀儡，便于控制五味峰。

　　谢怀川从小便资质平庸，毫无大志。若不是谢氏夫妇惨死，他怕是一辈子都要做个籍籍无名的弟子。

　　然而，天资难以改变，他掌管五味峰十余年，骂名从未间断。

　　偌大的五味峰，在他手中逐渐衰弱，谢怀川心如刀绞，却也无能为力。

　　若是能将谢乔顺利接回，谢怀川也能稍微减轻几分愧疚。
　　那日在长老阁，谢怀川犹豫半响，终于站了出来替长虞说话。

　　一众人错愕地望着谢怀川，就连谢怀川自己也惊呆了。

　　谢怀川扯起一抹苦笑，原来，他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谢怀川的行为，无疑是对曲闻鹤的背刺。

　　曲闻鹤当场大怒，他一手扶植的长老，反过来却向他捅刀。

　　这段日子，曲闻鹤没少向谢怀川施压。
　　长虞与谢怀川关系一向很差。
　　所以，谢怀川两头受气，近来寝食难安，无比煎熬，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

　　其余弟子捂嘴偷笑，尤乘风委屈地抱着脑袋。
　　反正，谢乔迟早也会回到五味峰的，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戚清窈的嘴角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少女垂下双眸，睫羽又密又长，白净秀美的面容慢慢爬过一丝扭曲。

　　她要让凌昭钰和整个修真界知道，谢乔，就是一个恶毒的废物。

　　这次五山围猎，一定会很精彩。

　　**

　　围猎场上，冷风飒飒，场内设有暖炉，故而，温度并不冷。
　　各宗各派陆续入场就座，场地空旷。
　　可放眼望去，皆是乌泱泱的人，就连半空中，也萦绕一派喧闹之音。

　　真是热闹！

　　五年难得一聚，自是免不了切磋。

　　场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擂台，幡旗随风飘扬，场下宾客琳琅满目。

　　年轻弟子们惴惴不安，眸光亮闪闪的，半是期待半是紧张地望向擂台。

　　丁远山和曲闻鹤等人默言观望，擂台上已经打了数场。

　　五年一会，弟子们皆是有备而来。
　　因此，从第一场开始，招式便千奇百怪，应接不暇。
　　今日，天下众多修真门派在场，没一个人愿意落得下风。
　　即便受了重伤，不少弟子也强撑一口残气，不愿主动放弃。

　　这次切磋，可谓棋逢对手，精彩至极。

　　“不知道今年的榜首，会花落谁家呢？”一群人窃窃私语。

　　“这还用问？肯定是逍遥峰。你看那位大弟子，年少英才，不容小觑，绝非等闲之辈。”一名挽着木簪的中年人连连赞道。

　　一众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林修檀。
　　毋容置疑，该弟子容貌清润，修为一等一的好，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
　　凡是他出现的地方，必有一众女修士羞红了脸，绞着手帕不敢抬头直视。

　　台上比试热火朝天，气氛逐渐紧张。

　　万剑宗的二弟子段不凡，年轻气盛，行事老练，剑术极好，已经连败了七人。
　　对面站着一个魁梧的壮汉，没过三两招，便将段不凡打败。

　　好身手！

　　场上掌声一片，纷纷赞叹丁远山有一个好徒弟。

　　“吕兄，我倒觉得会是万剑宗，你看这二弟子，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另一名褐袍修士慢悠悠掏出了玄晶玛瑙，压在了桌上。
　　玄晶亮闪闪的，光彩强烈，桌畔的看客下意识眯了眯眼。

　　“施文觉，你押这么大吗？玄晶玛瑙你也舍得？不怕亏本了？”另一位瘦高道士调侃他。
　　施文觉是出了名的小气，玄晶玛瑙虽然算不上珍贵，却也是上等灵石。
　　特别是从施文觉手里拿出来，格外不可思议。

　　其余人也是万分诧异，怀疑施文觉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你懂什么？我那是仰慕段二公子，小小年纪，便已是人中龙凤，说句不当说的，比那位裴大公子端庄多了。”施文觉偷偷瞄了段帮主一眼。
　　他见段帮主面色愉悦，顿时扯高了嗓子，一通马屁夸得天花乱坠。

　　施文觉是个散修，隶属酉溪一派，平常捉襟见肘，日子清苦。
　　他欠了段帮主好多钱，眼下不肯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对其子段不凡大夸特夸，只盼能减缓债务。

　　坐在这里的长老，都是门派中叫得上名字的人物。
　　几十年浮沉，早已练就了圆滑狡诈的心肠。
　　他们撇了撇嘴，对施文觉的行为甚是鄙夷。

　　没骨气！

　　不过，抠搜如施文觉，都舍得押宝。
　　其余人也纷纷押上赌注，梨花木桌上堆满了五彩灵石和宝物。

　　“承蒙施兄弟厚爱，倘若我儿宝真夺榜，还请施兄弟和在座各位到猛虎帮小酌几杯。”
　　天底下，没有人不喜欢听奉承话，更何况，被夸的人，还是自己疼爱的孩子。

　　段帮主气度豪迈，将酒盅狠狠摔在桌上，震得邻桌客人一惊。

　　猛虎帮财大气粗，富甲一方，段帮主说出这种话并不奇怪。

　　其余人心中虽嘲讽他的狂妄自大，嘴上却仍说着好听的奉承话。

　　“令子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一眼便知绝非等闲之辈。”一名瘦高的青衫道长端着酒杯，眼中满是精明。

　　“是呀是呀，段帮主威名远扬，虎父无犬子，我等拭目以待。”猛虎帮虽不是修真门派，门下产业盘根错节，经营丹药、田粮、茶盐和布帛。

　　因此，无可避免的，各门派总会与其打交道。

　　他们可不能得罪段帮主和猛虎帮。

　　谢怀川缩在一旁，不断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最讨厌这种场合。
　　每当别人押宝如火如荼之时，他和门下弟子就像跳梁小丑，根本抬不起头。

　　大概是谢怀川过于格格不入。
　　“谢峰主，你觉得呢？”
　　一名散修背着剑，蓄着山羊须，他眸色犀利。
　　虽是笑吟吟的，散修的语气却不怀好意。

　　谢怀川嘴皮翕动，嗫嚅了几句，“本长老也觉得。”问他做什么？

　　其余人笑意深长，目光鄙薄。
　　谢怀川神色窘迫，捏着手中的茶盏，也只能呵呵干笑。

　　**

　　场内弟子芸芸。
　　一名妙龄女弟子走得急，被人撞到一边，裴端及时扶住了她。
　　女弟子感激涕零，裴端冲她一笑，女弟子连忙低下了脑袋。

　　裴端落座，万剑宗是东道主，位置设在南面，与灵虚门相对。
　　他有意无意的，总是扫向对面的女弟子，那名女弟子相貌清丽，一袭天枢峰的弟子服。

　　沈千宜并非感受不到他的视线，她皱了皱眉，连眼神也懒得给。

　　“裴大公子不够稳妥，行事孟浪，不过弱冠之年，却惹了一身风流债，调戏门下数名女弟子。”
　　话题悄然变了。
　　裴端俨然成了众矢之的。

　　“万剑宗向来如此，哪个弟子没有风流债？”
　　不知是谁随口说了一句。
　　围猎席上一片死寂，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霉头，众人噤若寒蝉。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曲闻鹤扯出了一抹冷笑，掌心力道渐狠，瓷盏竟被他捏得有几分变形。

　　呵，自古万剑宗多才俊，骨子里刻满了薄情和浪荡。

　　裴端一门心思全在沈千宜身上，对于周围议论并不在意。整个人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恼羞成怒。

　　其余人纷纷敬佩他的厚脸皮，身为万剑宗的大弟子，被人当众指点，竟也不生气。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其余门派的人大为不解，裴端斜对面坐的是曲闻鹤和一众弟子。

　　他盯着天枢峰女弟子做什么？

　　不会又勾搭上了吧？

　　曲闻鹤也注意到了，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千宜，你往偏处站一些。”

　　沈千宜面上一热，明白师父此话的深意。
　　她点头应是，少女退到了人群后面。
　　凌昭钰代替了她的位置，裴端只得憾憾收回目光。

　　“丁掌门，不知贵派可否赏脸，天枢峰愿与之一试。”曲闻鹤对高座之上的丁远山笑道。
　　只是，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准确来说，有几分挑衅意味。

　　凌昭钰和戚清窈等弟子，一听曲闻鹤这么说，连忙拱手应答。

　　席间的人吃着茶点，将天枢峰弟子看个清清楚楚，心中好奇，天枢峰到底会派出谁呢？

　　丁远山瞥了台下，那名冷面小弟子同其余人拱手而立。
　　没想到，他竟然是天枢峰弟子。

　　丁远山眉头一皱，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

　　“曲师兄说笑了，围猎大会本就是为了切磋，晚辈弟子入场，我等静观便可。”丁远山说得滴水不漏。

　　曲闻鹤皮笑肉不笑道，“丁掌门说的是，贵派大弟子剑术绝伦，想必，今日狩猎定会博得头筹？”

　　裴端眉心一跳，心中暗叫不妙。

　　曲闻鹤这个老狐狸，为什么总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