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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尘埃落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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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虚门与锋镝宫的人,这几年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合。曲长老还在世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激烈。”青阳山派的弟子皱眉。
合华宗弟子啐道,“要我说,锋镝宫那个魔头纯属活该,他兴风作浪了好一阵子,暴毙而亡也算罪有应得。”
他们议论的主角,跟在后面悠悠听着。
“他亲手杀了恩师,犯下滔天罪行,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又一名弟子义愤填膺道。
在他看来,凌昭钰心狠手辣,弑杀亲师,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那一日,凌昭钰发了疯,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杀死了曲闻鹤,也波及到了大掌门和长虞等人。
“总之,修真界终于迎来了太平,掌门之位也交给了林师兄。”弟子们犹如活泼的鸟雀,叽叽喳喳。
凌昭钰讨厌从旁人最终听到关于这位情敌的所有事情。
这群小弟子,在他眼中与柔弱的猫猫狗狗无异,他心生烦躁,只想除去他们眼不见为净。
这一切,似乎没什么道理。
这群小弟子的脚步不知何时竟变得快了许多。
凌昭钰一人被落在身后,亲眼目睹弟子们的光影逐渐消散。
路上的人都看不到他,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没有什么趣味。
修真界的一切,都随着时节交替。
他被困于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渐渐地,凌昭钰发现了其中端倪,只要没人出现的时候,他其实可以触碰身边的东西。
比如,没人的时候,他可以采摘野果充饥。
但一旦有人出现,他又变成了无形的游魂,其余人看不见也听不见,无法感知他的存在。
说来也奇怪,这个结界四季如常,时而晨光和煦,时而细雨蒙蒙,时而狂风骤降,但唯独没有天黑。
如今,天色竟然昏暗了许多。
天色昏暗,猝不及防,凌昭钰的心瞬间紧悬。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附身成了青瓷瓶,摆在桌案,里面空荡荡的,没有花枝。
虽是视角与平时不同,但并无大碍。凌昭钰很快适应了这个狭仄的视角。
不到一个时辰,他附身的瓷器碎了一地。
屋内,女子身形纤细,容貌秀美,面上腾腾怒气。
凌昭钰一怔,这人不正是谢乔吗?
玄衣侍女面露憎恶之色,冷脸关上房门,只留她一人在屋中哭泣。
“不过一个卑贱孽种,有什么资格对我颐指气使?”前世的谢乔皱紧鼻子,很是难堪。
“哗啦”一顿声响,屋内的瓷瓶杯盏被摔得所剩无几,地上一片狼藉。
“她以为她是谁?”谢乔进入锋镝宫才过两月,众人心知肚明,她是灵虚门派来的细作,监视凌昭钰以及锋镝宫其余人。
“她有什么用处?我听说,她坑害同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害得修为也没了,现在还不如一位筑基弟子。她又蠢又笨,连她的同门也瞧不起她。”侍女们捂嘴,互相嬉笑,丝毫不怕屋内的人听到。
或者说,她们不加遮掩,甚至刻意抬高声音,纯粹为了羞辱谢乔。
“甚至,连这个夫人的位置,也是偷来的。”一位侍女讥笑,主上俊美非凡,年少有为,谢乔这个废物,何德何能成为锋镝宫的夫人?
听闻,主上在灵虚门拜师修道之时,一位师姐对他关照有加。主上也对其心中生意。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那位师姐模样温柔,才情出众,是无数弟子的梦中情人。
灵虚门当然清楚这一点,长老阁便主动示好。
谁知,送上门的人却成了屋内的废物。
谢乔修为不好,脾气又差,除了发怒摔东西还会做什么?
只有一张脸能看罢了。
“嘘。”其余侍女虽然讨厌谢乔,存心故意折辱她,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这是不可言说的内容。
她们只是区区一介仆从,不能僭越主上的私事。
附在青瓷瓶上的凌昭钰静静地看着谢乔,内心毫无波澜。
谢乔讨厌他,他早已心知肚明。
至于这几位侍女,凌昭钰眸中划过了一丝杀意。这段时日,她们就是这般对待谢乔的?
青瓷瓶的位置不太好,视野极有限。他费了半天劲儿,也只能瞥到室内之人的半抹身影。
凌昭钰大喜过望,谢乔师姐还活着?
桌案上的青瓷瓶色泽清透,年轻女人背向它,这让他看不清楚她是何种表情。
只能见到她孱弱的身躯轻轻颤抖,以及......泛皱得略微变形的袖袍。
方才,门外侍女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她的耳中。
显然,她此刻又羞又怒。
年轻女人低低地骂了一句,可惜凌昭钰没听清楚。
下一瞬,她忽然转过身,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上,晕有一层浅红的恼意,可以称得上“气急败坏”。
年轻女人咬唇,姣好的面容隐有几分扭曲,她无意低头一望,瞥见了泛着浅光的青瓷瓶。
两人目光相对。
凌昭钰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砰地一声,被凌昭钰暂时附上身、屋内仅剩一盏的青瓷瓶,被她一扔,瞬间四分五裂!
凌昭钰最后叹了一口气。谢乔的脾气也不是很差,怎么又摔瓷瓶?
还没瞧出个所以然,附身的青瓷瓶便被前身打碎。
凌昭钰暗自苦恼,比起青瓷瓶碎裂。
短暂的美梦中,年轻男人终于清醒,眼前的一切与现实相差甚远。
他到底是入了什么大妖的幻境呢?
上一次附身到青瓷瓶的时候,窗外的草木光秃秃的,只能见到细小绿芽。如今门前的柳树婀娜,柔软的枝条泛出新绿。
凌昭钰推测,前后应该只过了一个月。
他成了厨房案上的白萝卜。
伙房内白烟袅袅,两名侍女忙跑了出来。显然,她们也是被伙房内的炊烟熏出来的。
烟雾之中,依稀可见一位纤细身段的姑娘。
许是被浓烟呛到,她捂鼻咳嗽。
“咳咳咳......咳咳!!!”
案台的萝卜不慎滚落,狠狠砸向她的脚背。
她忍着痛,仓皇而逃。
白皙姣好的脸上沾满浮灰,发髻松垮,眼眶还含有盈盈泪花,引得门口的两名侍女掩唇轻笑。
蜚瑶护法派她们两人,说是帮谢乔打下手,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她。
——这个坏女人与主上有仇,心肠又狠毒,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谢乔面色泛粉,白嫩的耳根早已红透。
自己竟被侍从嘲笑,令她心中不是滋味,怒道,“你们主子不是派你们来干活的吗?一个个杵在那里,难不成这种脏活全要我一个人做吗?”
当初,她犯了大错,才被宗族长老押给凌昭钰!
然而师父去世,今非昔比,她竟会沦落到向一个孽种献殷勤!
“谢姑娘,还不是你为了讨好主上,自己亲口说的吗?要不然,谁敢让你进伙房呢?”一名青衣侍女冷笑。
凌昭钰脑中似有烟花噼啪作响。
求娶谢乔,是他深藏于心底的愿望。
“胡说!我怎么会自甘下贱?”谢乔怒从心起,脱口而出。
“就是,笨手笨脚的。伙房里白烟这么浓,只怕要等上一会儿功夫了。”另一名侍女嘀咕道。
方才,谢乔不过是切个菜而已,动作生疏又笨拙,还割破了手指。如今,又搞得整个伙房都是浓重的白烟。
侍女挑眉,讽刺她,“谢姑娘,莫不是你在灵虚门养尊处优惯了,怎么连端茶送水也笨手笨脚的?”
“你真以为是锋镝宫的夫人吗?”
侍女们并不承认她的身份,仍旧称呼她为“谢姑娘”。
“就是,你不过是一个被灵虚门送来的赝品。”侍女的话讽刺性极强,勾起了谢乔的伤心事。
曾经,她可是整个灵虚门最尊贵受宠的女弟子。自师父被害死之后,往昔所有的一切,瞬间化为了泡沫。
谢乔面上隐隐有屈辱之色。
她的樱唇咬得发白,沉着脸将被烫伤的手掩在袖底,“这种事情还用你说?一个下人而已,多嘴什么?”
青衣侍女脸色一青,“你——”
眼见局势不对,另一名小侍女赶忙打圆场道,“既然谢姑娘已经做好,还劳烦您亲自送去魔君殿,莫要等饭菜凉了。”
谢乔的指节泛白,她很不想去,“我已让步至此,按照你们说的亲手做了饭,怎么还要我亲自送过去?你们锋镝宫之人,不要欺人太甚!!!”
青衣侍女嗤笑了一声,“谢姑娘,讨好人就要有低三下四的觉悟。你现在臭名昭著,灵虚门将你赶了出来,倘若没有主上的庇护,你觉得你能活几天呢?修真界谁还敢收留你?”
谢乔双眸泛红,眸中水光闪了闪,侍女的话字字往她心口扎。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端上食盒。
......
高堂之上,面对漂亮女子送到桌边的羹汤,俊朗的年轻男子如坐针毡。
俊朗的年轻男子露出一抹忧愁。
她怎么来到了前世,更抓马的是,她附身到了已成为魔尊的凌昭钰身上。
一碗玉白色的汤羹热气腾腾,上面浮动青翠的香菜。
谢乔痛苦地皱了皱眉,她讨厌吃香菜。
“谢姑娘,有劳费心,我不喜欢.....哦不,我很喜欢喝。”
漂亮女子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主子,她笨手笨脚的,奴婢们可是帮她切菜,生火,就差亲自替她将汤羹端来给您。”一路上监视她的侍女面上沾有厨房黑灰。
但谢乔却笃定,那把香菜一定是“她自己”放的。
报复的方式好幼稚。
前世的谢乔冷冷望向她最讨厌的人,却见年轻男人露出了无奈却有意料之中的神情。
她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让我给你做汤?凌昭钰,你故意折磨我是不是?”
谢乔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她可不想折磨前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