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包西施》存哲

1、相遇

　　梁辉从小就是个混子，打上初中那会起，亲眼看着亲爸带着人、手臂粗的家伙在街头铁棍飙血扑街。
　　他就知道这辈子是跟定这些嗜血怪物脱离不了。
　　没了爸，他后妈没了经济来源，没文化又懒，附近的工厂一听到她的“事迹”压根就不会要她去上班，女人颓废成天混在烟酒麻将里头“风生水起”，压根就不管他这个野种。
　　后妈一旦犯赌瘾，拿着全部的钱跑出去玩个三两天。赌到没钱就往红灯区一站一躺，自然有冤大头上门换得个几百钱，女人得了钱接着赌，进局子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久而久之红木柜里面再也没有出现过钱，梁辉下课回家肚子饿，摸索裤兜里今天靠捡垃圾换得的钱，扣扣搜搜拿着几毛钱去一公里外的小卖部买点脆脆面，几毛钱一小包够一餐的量。
　　靠着一分钱一毛钱攒着，加上居委会大妈私底下捐赠，隔壁新搬来的早餐店夫妇俩看到他这种情况，也会带一些卖不完包子豆浆给他吃。但长久这样不是办法，他靠着吃百家饭顺利读完高中，志愿随便填了个直奔南下打工赚钱。
　　南下打工遇到他干爹张掌银，得到一次翻身机会。
　　梁辉有今日成就是他人成就，一直没忘对他好的人，原先住的小区已经拆了，邻居也都搬走，那女人的骨灰安顿在公墓处，没有跟着来他的新家。
　　他入了帮派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再像没有家的流浪野狗，好歹有了个家。
　　早上九点带着底下三四五个马仔巡街，大摇大摆路过一片危房贫民区，这里是无人管的三角之地。
　　点了根烟，踏入一家叫小汤包的早餐夜宵小店铺，手底下的马仔昨晚去了码头搬东西，一晚没吃东西，正好凑合在这吃个早饭。
　　——里头迎出来一个好看的瘸子，是这家店铺老板，姓汤，白白嫩嫩的，是叔叔阿姨们见了就夸赞的好样貌，眉间还缀着小小一颗红痣，梁辉记得他的外号“汤包西施”，帮派里面有伙计吃过他这做的东西，又近价格便宜，吃过一次嘎嘎称赞。
　　梁辉拍拍临近的一张木板凳，大马金刀端坐着，瞧了瞧贴在墙上的菜名，让伙计随便点几样爱吃的，再怎么着也不能饿了兄弟们。
　　噗嗤，切好的小菜放入热气腾腾锅里，爆出香辣味跟着油烟跑出外面引得人饥肠辘辘，老板高高瘦瘦的身影倒映在透明玻璃，梁辉眼神剐蹭着那人的侧脸。
　　这人长得忒合口味了。
　　不娇不媚，白净的脸勾人疼爱。
　　从成年分化成A，身边的傍家儿从没断过，谈钱不谈情，那些花儿压根就是摆来看，他从头到尾还是个处的。
　　抿一口雪花啤，酒沫冲斥口腔，皱着眉头咽下去，无论尝试多少遍还是不习惯这类啤酒的味道，迎合干爹的口味，好歹好说咽得下肚。
　　梁辉这会还不知道汤包西施的真名。
　　他打眼一瞧，觉得这人眉目样貌颇有些像他认识的人，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汤家鹤端着客人点的菜出去，打眼就瞧见在门口坐得挺直的男人一直盯着他看。对于男人的样貌他眼前一亮，但是又不敢出口问，围坐在他旁边的马仔是附近帮派的，这男人估计是他们的头头，面生不曾见过。
　　一红发马仔端着一碗鱼肉粥，招呼着:“哎，老板再上几笼特色小汤包，老大，快尝尝粥，配着小菜特舒坦。”
　　鱼肉粥入口即化，梁辉一般不挑食，打小饿惯了肠胃难免有些毛病。喝了几口能尝出粥米用骨头汤熬制，鱼肉与骨头汤夹杂着米粒，合适的火候煮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撒上几粒葱花姜丝去腥，配着新鲜香辣炒得当的小菜，胃里暖洋洋。
　　梁辉垂目，做出点评:“这粥还挺好喝的。”
　　红毛马仔笑嘻嘻，又添上一碗，打趣道:“能得老大一句赞，真是不容易啊，老大等会再尝尝他家这小汤包，保证你会喜欢。”
　　另一个绿衣马仔也了他一眼:“毛头，吃你的，废话这么多，好吃就多吃点，难得今天有空过来。”
　　“各位老板，你们点的汤包来了。”
　　梁辉看着端上来的汤包，和马仔一人各一笼，白嫩嫩的汤包珠圆玉润躺在蒸笼里头，食材是老板一大早现包现剁，□□瞧着很惹人喜欢，夹上一个放入碗里戳开，汤包趟出诱人的汁液。
　　最佳食用期是包好现蒸那会，现在九点半，店铺吃早餐的人不多，梁辉又想着吃饱后多打包一份早餐回去给干爹。
　　汤老板一瘸一拐回到收银台整理今日的收获，开开心心在一个蓝色本子记录。
　　梁辉看着那人的左脚不方便，裤脚粘上一小根葱叶也不吭声提醒，嘴里嚼的汤包像极这个人，外面看着好看，馅里头鲜嫩，吃多胃撑。
　　“去，吃饱买单。”
　　“哎，老板，你这还有上次那青禾酒卖吗？我等好久就渴望这一口。”梁辉看着手下去柜台结账，旁边的伙计嚷嚷着问柜台的青年。
　　“不好意思，最近没有青禾酒卖了，酿酒的阿姐那边供应不上来，不过我这还有一些青梅酒，贵客要是喜欢，可以尝尝。”青年腼腆一笑，一瘸一拐转身从后边柜子翻出一玻璃罐。
　　“青梅酒啊，我喝不惯那甜不拉几、酒味太淡了，算了算了，辉哥，您要尝尝吗？”
　　梁辉看了看玻璃罐在酒里泡的青梅，虽然吃饱了但是心里头痒痒的，想尝尝那人手里的青梅甜不甜。
　　梁辉摇摇头，从凳子上起身，高大的身材瞬间在小小的店铺里面格外分明，拍拍伙计的肩膀招呼着，拎着打包的早餐转身出门：“算了，等会还有事，喝酒耽误，准备回去了。”
　　伙计跟在后头，想着狗腿帮梁辉拿早餐，梁辉拒绝了，他干爹就得自个孝顺，防的就是旁人要是起什么歪心思害人。
　　别人都说他就是张掌银的一条狗，但是事实上他也认，毕竟狗永远效忠对他好的人，不会轻易背叛，更别提出卖。
　　这一块地方三角区格外难管，干爹让梁辉接手，一方面是考验他的能力，一方面就是压制敌人“自作主张”。这里不仅仅是人流量杂乱，而且涉及其他的地盘争斗，但是近几年好多了，上头有人管着一些没那么乱，但是底下的人总得吃饭，是个人都想着琢磨第二天的钱从哪里来，没有钱谈什么理想、爱情、生活。
　　梁辉干爹住的地方毗邻城郊野庄，山清水秀起了一座格外豪华大别墅，附近就是私人高尔夫球场，别墅熙熙攘攘、路过的狗都得检查一下。如果忽略戒备森严的保镖，欣赏不远处青山与云连成一片，清新淡雅，分外宜人。
　　在一声声“辉哥”“辉哥好”，梁辉娴熟踏进这里，拐弯跑去后花园，在一片牡丹花丛见到他的干爹--张掌银。
　　张掌银多年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性，虽然年龄上六十，但是阳光打在他剑眉星目的俊脸上，虽然头发花白，年逾过半，但在阳光下染了一层慈眉善目之姿。
　　“阿辉回来啦！”张掌银放下手里的工具，拽过旁边的水龙头洗脸洗手，梁辉熟练递上擦拭的手帕。
　　“阿辉有心了，咦，你小子还给我带早餐呢！正好一块吃了吧。”两人木质走廊随意坐下，梁辉帮干爹将早餐一一摆放好。
　　“干爹，我刚吃过了，见这家的汤包好吃，索性给您打包一下回来尝尝看。”梁辉将汤包摆在张掌银面前，递上筷子，一脸期待看着对面。
　　“嗯，是不错，这味道怪香新鲜的，这是从哪里打包的？”张掌银接过筷子，夹起一个汤包，轻轻咬破一个小洞，里面的馅料鲜香味扑鼻而来，汤汁鲜嫩入喉，让人忍不住一口吞掉。
　　“从三角那边回来，叫小汤包早餐夜宵店，手底下的伙计早上或者下班有时候会去那边吃，我听他们推荐去试试，没想到还挺不错的，干爹你再尝尝这粥……”
　　一顿愉快的早餐终于完美结束，平时张掌银吃到一半就不想，今天破天荒吃完所有的打包食物，愉快又文雅打了个饱嗝。
　　“阿辉啊，以后可以再多打包点那个汤包，我还挺喜欢的，对了，今天下午你姚哥也回来了，你去接机吧！”
　　梁辉对于干爹的话，他从来都是听话，虽然对方对他有意见，但是还是给足面子，将西装穿得规规矩矩、人模人样的，在一帮伙计的簇拥阵势下，出门去了。
　　而此时此刻，汤家鹤也接到了哥哥的电话，说下午转机到这边玩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