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除旧 ...
-
是夜，月影清亮，照得世间万物泛起冷白幽光。
黎千梦倚在客房角落，双臂环抱，嘴角噙笑：“云少爷，根据下午的测算结果，我的识海足以支撑上千万修士同时访问系统，这世间，能有几位做得到这点？”
“便是我也不过勉强能做到。”
“所以，我现在应当很强，对吧？”
云天廻眯起眼，瞳仁乌黑照不进光：“识海强大并不代表什么，若真动起手来，谭欣都能胜你。”
黎千梦指尖挑起一缕碎发，随意绕在食指上：“你说的是正经动手，我今天试过了，神识攻击之下，便是元婴后期的修士也对我毫无抵挡之力。”
“今天？”云天廻掀起眼帘，“谁敢动你？”
“放心，不是破坏项目的人，一点小私事，正好拿他练练手。”黎千梦动动脖子，语气漫不经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有自保之力，先前的十尺之约，也没什么必要了。”
“你不懂……”
“我懂啊，你不信的话，不然叫陆掌门来，我拿他也试试手？”
话已至此，云天廻不多纠缠，面色沉静：“今天来不及了，明日，我让仙盟再准备一间客房。”
“多谢啦。”黎千梦摆摆手，和衣躺下，很快呼吸平稳沉入梦乡。
唯有云天廻清醒，他静不下来，无论是她随意的态度，还是最后如释重负的敷衍答谢，都令他心内动荡。
几番神色变幻，他打开房门，趁夜逃离，仿佛不见五指的深林才能令他心下稍安。
煌炎隐在暗影中，随他步入深林。
“她已取回仙力，今天她接触过谁？”
“问天宗肖陌，元婴后期，识海封阻，人还活着。”
“二人何事冲突？”
“……”煌炎垂下头，“私事，无关紧要。”
“又是陈无忌。”云天廻按按额角，“安排好了吗？”
“妖王已同意，只待问天宗点头。”
“知道了。”
难得的动人月夜，云天廻却只能躲在深林，从枝叶间隙窥探银白月光，如同囚困地底的可怜虫，追逐那遥不可及的月色残片。
*
物换星移，眨眼几天过去。
黎千梦满心扑在项目上，先是重新划定二阶段上线内容，接着将所有功能按识海内使用进行优化，一切有序推行、欣欣向荣。
唯一缺点是她换了客房，整日整宿忙项目，即使是云天廻也难以得见她本尊。
不过他知道，今日，她定会来观战台——团队赛进入尾声，陈无忌要出秘境了。
他换了身靛蓝衣衫，一个个繁复阵法绘成银色暗纹，实用又不失贵气，素白玉冠简单大方，衬得他愈加出尘。
韩灵儿也猜今日黎千梦会来，见云天廻如此用心打扮，不免为他心酸——人家恩爱情侣，而他只能独美，再是打眼出众又如何，不过徒惹伤心。
恍然想到自己的任务，又觉得他样样活该，如他这样胁迫他人为虎作伥，该是一颗真心被踩碎了又扬进海里冲到四面八方，最后拼也别想拼回去，方能算伸张正义。
黎千梦到时，秘境内只剩三支队伍，碧落阁、问天宗和扶风楼，今年改了规则，反而拉长了战线。
织梦网制作精妙、功用惊人，不仅让各队伍只用相比斩杀一半不到的时间解决妖兽，还可反复使用，其实用性大大出乎众人预料，大比尚未结束，已有人在坊间高价求购此物。
“目前碧落阁和问天宗分数咬得很紧，妖兽只剩三头，若是碧落阁能全部驯服，就可一举反超。”
齐雄耐心向黎千梦解释战局，黎千梦点点头，目光落在播放问天宗队伍画面的水镜上，眸色深邃，若有所思。
这是她头一次静下心来观察修士的战斗，以往她顶多看个新奇，便兴致缺缺做别的事去了。
自从上次收到反馈，她开始恶补修士的各项常识，这几日闭门不出，除了调整项目内容，就是在学习如何修炼。
遇上不懂的，她不吝请教李杜娘，为防被骗，还将李杜娘所述尽数转发给司空青，以此威慑。是以短短几日，她已从看热闹的变成看门道的，实战经验微薄，理论知识充足。
“问天宗赢不了了。”她放出结论。
“可那陈无忌分明状态极佳。”正说着，就见碧落阁队伍抢下一头妖兽，齐雄一拍手站起身，惊道，“怎么会！”
“问天宗各自为战，毫无配合可言，能撑到现在全凭陈无忌角度刁钻，专挑角落里的妖兽下手。但现在场上没几头妖兽，三支队伍都虎视眈眈，便是考验团队协作力的时候了。”
黎千梦说完，忽然转头问云天廻，“我分析得对吗？”
这里就数他修为最高，若能得他认可，也不枉她夙兴夜寐补习。
“很对，扶风楼只有三人尚有余力，也难以同碧落阁队伍抗衡，这场，碧落阁赢定了。”云天廻托腮浅笑，目光温柔似水，“小梦，你进步卓越。”
得了夸奖，黎千梦笑得春光灿烂，丝毫不为之前的事感到尴尬：“过奖，还要多谢你提点。”
韩灵儿一直竖耳朵关注这头动静，见二人这般模样，不免翻个白眼——都是惯会做表面功夫的。
碧落阁果然一如预期摘得桂冠，观战台上响起一浪叠一浪的欢呼声。
好巧不巧，碧落阁的观战台就在问天宗隔壁，早几日问天宗弟子如何冷嘲热讽，现如今碧落阁弟子就有多神清气爽。
秘境解除，最后三支队伍走到最前方接下奖品，碧落阁五人一人一只手托起星耀石，纵使身有脏污，仍然光采照人。
“这就是修士吗？会为了荣誉拼尽全力，以为宗门争光为己任。”黎千梦喃喃道。
“他们可不是为了荣誉和宗门，入道潜修，谁人不为飞升？所谓虚名，不过是换取修炼资源的筹码。”
这话韩灵儿不爱听，当即反驳：“飞升固然重要，但既为修士，当担天下责，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夺得魁首不仅荣誉加身，亦能打响宗门名头，往后在外降妖除魔，光报出身就能让妖魔伏首！”
说完她就后悔，也不知早上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敢和云天廻当众大小声，她也是越活越恣意了……
正要改口缓和一番，就听云天廻轻笑道：“也是，碧落阁上下仁义为怀，堪为天下表率，不似问天宗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切只为私利。”
韩灵儿忙点头附和：“是呢是呢，我看乾星盟和扶风楼也不错，唯有问天宗，嘶，邪门。”
黎千梦张张嘴，终是化作一声叹息，笑着摇摇头，目光又转回前方看着陈无忌发呆。
今日他与魁首失之交臂，她再去谈私事，是否有些不尽人情？
不过一段早于八年前被单方面书面宣布终结的恋情，只是她不承认罢了，也许在陈川那里，她早就是过去式。
罢了，来都来了，早说晚说无甚区别。
打好腹稿，黎千梦走下观战台，远远跟在问天宗队伍后，见前面人快走回营地都未停下，只得伸出神识小心戳了戳。
陈无忌警惕转身，见身后是她，神色一松挂上笑，同身边人打个招呼，大步向她走来。
此时，天光透亮，万里无云，红日高悬。
记忆中的少年扎着单马尾，衣服破了几道口子，唯有唇边笑意，盛放如夏花。
“梦梦！你没事真好！”
难为他还记挂，黎千梦垂下眼睫：“我们换个地方。”
觉出她情绪不佳，陈无忌收整笑容，并肩走到她身旁：“怎么了？可是觉得我没夺冠丢人了？”
黎千梦摇头不答，拐进昨天那条岔路，回过身望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陈无忌大咧咧朝她伸手，作势要戳她额头被她轻巧避过，他突然来了兴致，蕴上灵力又来一招，又被她扭身化解。
他双眸忽而澄亮，不断变招出招，同她有来有回对上。他灵力越用越多，步法诡谲，身影如电，她仍能轻松躲过。
直到拼尽全力依然奈她无法，他才收回架势，笑声朗朗：“梦梦，你真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原来你亦是修士！为何一直瞒我？”
他现下眼神与先前完全不同，那时劝她回去，那股要与她切断联系的模样，她仍记得。
无言酸涩漫上心头，黎千梦扶正发钗，凝望他：“陈川，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陈无忌也学她，将发带正了正。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男女朋友？还是普通朋友？”她憋着一口气说完，尔后像被抽走骨架的人偶，无力靠伏在树干上。
棕色发带飘落，陈无忌下手去捞，几下都没捞中，终是落到地上，与枯叶融为一体。
“你怎么想？我觉得都可以，或者，也可以当家人相处，异世重逢多么难得，往后互相扶持，共同飞升。”
荒谬，实在是荒谬。
黎千梦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答案会是这样，什么模棱两可，充满可塑性的关系。
“分手信是你单方面写的，我从未同意过。”
陈无忌怔怔看着发带：“那我们还是情侣？”
他说得轻巧随意，仿佛她说什么，他就认什么。
愤怒，伤心，在心内交叠、杂糅。
空气像掺了毒，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心肺生疼。
他曾是她的救赎，是她未来
的导航牌，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一块任人涂鸦的木牌，仿佛曾经指明的方向，不过是孩童随口的玩笑。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她本就是来分手的，何必再多想。
黎千梦摇摇头：“这段关系到此为止了，陈川，愿你道途顺遂，早日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除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