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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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河总觉得，这老天对他不公。
7岁，他爹打掉他手中的书，道：“男人，就该舞刀弄枪，保家卫国！”
然后往他怀中塞了一支枪。自此，他跟着他爹练那些莫须有的招式。
11岁，他爹上了战场，他说，“看老子去当个将军。”
他娘磋磨他，认为他比不上五岁会读书的弟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干完活还要练枪。
12岁，他爹来了死讯。他上了战场。战友们看不上他这个瘦小的娃娃兵。他自己也看不上。
做了两年清扫战场的小喽啰，看着身边那些嫌弃自己又爱护自己的长辈一个个死在所谓的防线。
14岁，他杀了一个潜入军营的敌军，虽然受了伤，但是将军让他进了队，准备上战场。
他没什么感觉，他只记得血腥味挥之不去。见惯是一回事，自己杀了人，又是一回事。那晚，他认识了一个人。是军医。也是个青年人。
名字很好听，叫李谨明。他替他上药，季河一言不发，但是李谨明告诉他，上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总要杀人的，总要死人的。
15岁，他做了队长，一年来，下了战场，他总要去找李谨明拿药。李谨明会给他兵书看，他说，是那些老兵寄存在他这里的，后来就再没取。
16岁，他成了先锋，他还是找李谨明。他总爱找李谨明聊天，不知道为什么。
17岁，他做了副官。依旧喜欢在夜晚找李谨明聊聊天。
18岁，他斩了敌方将领，生命垂危，李谨明把他救了回来，他的胸前留下一道四寸的疤。①
他得到了全军的肯定，他成了将军。
19岁，攻破了敌方城门，大胜。
这一年，军营里的所有人都或悲或喜。悲在战友离世，喜在回乡团圆。
他在启程回京复命的前一夜，跟李谨明说了母亲的偏心，不知怎的，落下一滴泪来。李谨明说，或许只是母亲对他的方式太严苛。
20岁，老皇帝驾崩，新帝上位，他有了自己的宅子，做了新帝的左膀右臂。李谨明开了医馆。
21岁，他上交了兵权，只日日到郊外操练士兵。其实士兵们早就回乡，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家中没有亲眷之人。
他不顾反对求了圣旨，与李谨明成了婚。
22岁，安置好一切，他接了母亲和弟弟来了京城。19岁那年，回了乡后他交给母亲一百两银，他说京城不太平，等一切尘埃落定接她到京城，银钱不够便写信要。
他的母亲依旧不喜他，只一味照顾着他那读不进书的弟弟。
他和李谨明依旧一起。
25岁，萧瑟的秋季，陛下派他去剿匪。他想，回来刚好过年。
腊月二十五，他回了京。
腊月二十六，他被关了起来，他娘告诉他，世界上并没有李谨明。他被逼得几近疯魔。
腊月二十九，他逃出府。顾不得想他娘如何使唤府中人，他开始打听李谨明的去向。
除夕，他下午驾马上了郊外的乱葬岗。找了三四个时辰，终于找到他的心上人。
尸身快要腐烂，一张草席卷着，发丝凌乱挡住了那张爱笑的脸。
他将灯放在一旁，细细描摹李谨明的面庞。他不敢想，他的，本就体弱的小医师，在那样冷的天气里，落了水，还在地上跪了一夜，得有多疼啊。他哭不出来。
于是，除夕夜，他抱着李谨明，在乱葬岗守了一夜。
刚能视物的时辰，他就抱着李谨明，骑着马，下了山。
到了城门，他下了马，等城门开时，他抱着李谨明，三步一跪一叩首，到了宫门口。
陛下早等在那里。
他说：“求陛下，允许臣与母亲刘氏及弟弟季江断绝关系，回到西北镇守边疆。”
新帝允了。
他叩首谢恩时，又流下一滴热泪来。
26岁，他到了生活12年的西北。和李谨明相遇的西北。
自此，他从未换下过白衣。
62岁，敌人再次来犯。他又上了战场。
63岁，他又一次斩了敌方将领，可他也倒在生活半辈子的西北大地。鲜血染红了白衣裳。
其实，他爱着红衣，因为李谨明说，他那样最英俊。后来着白衣，是他在为李谨明守寡。②
眼前阵阵发黑时，他听见耳边那一声声惊恐的将军。他突然想起来，这一年里，他每每下了战场，身边都有来庆贺的人，他们叫他“将军”。激动的，热烈的，崇拜的，敬佩的……
唯独少了李谨明的一声“季河”。
他又落了一滴泪。
细想从他拿起枪开始，他这一声总共流了三次泪。
他一哭母亲偏心，二哭心上人离世，三哭老天不公。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