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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沾衣欲湿杏花雨(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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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水巷,月白裙的少女和蓝衣身影相伴。
“今日是上巳节,本想邀傅姑娘同游,却被暗桩的事务绊住了脚,可惜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这一日未婚男女都会相约郊外游春。
没能和傅窈同游,蓝衣少年满心遗憾。
“没关系,沈少侠好意我心领了。”傅窈回道,视线却在眺望远处,观察着青水阁何时出现在视野里。
前方,季无月和楚云渺的身影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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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季无月要前往妖市寻阴泉,楚云渺主动提出帮忙,而沈澈安则是担心傅窈的安危,便也加入了。
傅窈目光掠过巷尾青石板上斑驳水痕,远处季无月正与楚云渺低语,玄色衣摆与雪色裙裾在雨雾中若即若离。
她神色高深转向身旁的沈澈安,“神女犹在云台,襄王倒先怯了?这般温吞性子,当心叫人捷足先登。”
你可是《寻魔记》的男主,怎么能让季无月那小子趁虚而入。
沈澈安愕然一瞬,浅笑道:“神女尚未生出情窍。”
也是,傅窈深以为然。
楚云渺性子冷清,对男女之情迟钝些也正常,又是从小跟师父苦修,开窍自是要慢一些。
傅窈恶劣地想,到时候她认清自己心之所爱,还轮得着季无月登堂入室吗。
她盼着季无月吃瘪,谁叫这人总以威胁她为乐。
二人前头,两道身影已至巷子尽头。
楚云渺看向左右,两侧皆为低矮民居,再往前,就已出了甜水巷。
哪里有什么成衣店的影子。
那日通过其进入妖市的青水阁竟然凭空蒸发。但青水阁既为妖法所变,应是某种特定条件下才能显露。
抬头见跟在身后的两人已至,季无月弯起眼眸,对着白裙少女招了招手。
“过来。”他道。
当日便是傅窈率先发现的青水阁,他估摸着当日的位置,将傅窈唤至身前。
“做什么,进去啊。”青水阁不就在眼前吗。
傅窈一上前,周遭空间便颤动不止,竟拔地而起一座精巧建筑,正是那日的青水阁。
三人吃惊,为何唯有傅窈能让其现身。
青水阁开,阁内走出一青衣老者。
众人投去视线的同时,老者也在打量他们。
傅窈和季无月他早见过,剩下的两人一个有仙人气息,另一个又是捉妖师。上次放一个捉妖师进来已是违例,这会一下来个三个不好对付的。
龟老支着根木杖,满脸诚惶诚恐。
“店家,我们之中,为何只她能看见你的店。”少年眉眼冷俏,却噙着笑。
“老朽的店对旁人杜门自守,族类出入自是畅通无阻。”
族类?
季无月侧目去看少女发髻下的铜板,她的魇息易使妖类失控,为确保妖市之行万无一失,来之前他已为其重新注入阳泉之气,哪怕敏锐如仙家都觉察不出半点魇息,这只小妖是如何认定傅窈为“族类”的。
原来上次店家是把她当作同类才让他们进去的,傅窈绕着发丝的指尖微顿。
老者佝偻着背,蔼然问道:“几位光临小店是为置衣,还是有旁的要事?”
“店家既开的是成衣铺,客人自是为置办衣物而来。”
“今日成衣售罄,诸位请回。”
上次来时尚琳琅满目,怎会短短三日就售空了。季无月接着又道:“若我们是为借道而来呢。”
老者叹息摇头,“小店也已打烊了,你们改日再来吧。”
“何时打的烊?”
“即刻。”
两人你来我往,季无月磨挲铃铛的手指几番游移,复又顿住。
傅窈拧紧了眉。
这是什么道理?这老头不让进就直说不让进,偏又扯这么多,绕来绕去还是不让进。
“既然店家认定我为族类,为何还要阻拦族类的朋友呢。上次的妖市我们也进了,可曾伤过一个妖怪?”少女刻意将“族类”二字咬得极重。
“这……”
龟妖顿住,总不能直言,是有人命他尽力拦住这行人吧。
季无月顺势言明几人同仙人摇光君关系匪浅,楚云渺更是摇光亲传弟子,依摇光君和毛县令的情分,连妖市都去不了吗。
他料得毛聪在这些妖中应是有几分为威望。
果不其然,老者呵呵一笑顺着台阶下:“如此,老朽便破例一次让诸位进去,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二人的防身法器要留下。”老者目光倏地锐利,抬起拐杖扫过季无月和沈澈安。
至于为何只防两个男人,傅窈对他们并无威胁,楚云渺却并非弱女子。是因为楚云渺是摇光的弟子,所以卖她一个面子的?
可摇光只和毛聪相熟,这老头肯因为摇光这层关系放行已是为难,为何还要再给她特权。
傅窈很是不解,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季无月只犹豫了一瞬,便利落卸去了捉妖铃,随身的佩剑也被他一并拆除。不过扔了些辅佐的外物,没有这些他又不是除不了妖了。
沈澈安本不想遂老者的意,可见季无月利索除了法器,当即不愿输了他去。
……
妖市入口在空中扭曲成漩涡,傅窈踏进结界,进入的却不是妖市,而是身处一处民居檐下。
“滴答——”
“滴答——”
青瓦片延伸出房檐,雨珠顺着瓦渠流下,逐渐连成一串雨帘。
檐下的空间太过窄小,少女蹦跳着躲避雨珠,却惊奇地发现雨滴竟径直穿过她的身体,啪嗒打在了地上。
她应是进入了一片幻境。
她看向四周,两排破败的民居围起一条逼仄的小巷子,巷子的路面坑坑洼洼,满是泥泞。
方才四人分明是一起进的青水阁,这会却只傅窈一人孤零零出现在这。
现下是清晨,鸡鸣声阵阵,夹杂着百姓忙活生计的细碎动静。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由远及近。
细听之下,便能在这些动静中听到几声猫儿叫。
那声音微弱得很,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近了,傅窈才发现那几只野狗正在撕咬两只猫。
大一些的成年橘猫已没了生息,唯余一毛发浅黄色的小奶猫。
她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妖市,而是大橘口中的野草巷。
眼前的小奶猫,恐怕就是毛聪小时候。
它细小的绒毛杂乱极了,正卧在瑟瑟发抖,呜咽呜咽地小声嘤咛着。
只需一口,幼小的生命便能顷刻被咬断脖子。
但还未等野狗们下口,巷子中另一户人家便开门将几只恶犬赶走。小奶猫嘤咛一声感激看向来人,来人只瞥了地上奶猫一眼便转身走了。
无妨,他已很感激了。
它探了探脑袋,意识到此地没有食物的踪迹,这才慢半拍地一瘸一拐挪动到其他地方。
它的腿受了伤,应是被撕咬所致,走地极慢,杂乱的毛发被鲜血濡湿,又逐渐干涸了。
傅窈想上前帮它查看伤势,又突然想到这是在幻境,自己触碰不了任何东西。
雨势渐大。
一侧院落里的杏花遭不住雨水冲刷,残花落了一地。
幼崽拖着断腿爬向巷尾。
傅窈追着血迹穿过斑驳土墙,正见粗布襦裙的女孩将猫儿裹进怀里。女孩腕间红绳系着的黑玉坠,在雨中泛着诡谲幽光。
这便是秋筝,傅窈认出她。
她目睹着秋筝喂奶猫吃食,扯粗布为其包扎伤口,女孩抱着奶猫喃喃:“就叫你毛毛吧。”
房门陡然被一老妪打开,应是毛聪口中带女孩逃跑的老家仆。
老妪宝贝似地塞给女孩一大把糖块,“对面周寡妇家桃姐给的,小姐吃吧。”
桃姐是周寡妇的女儿,为人热心,很是照顾秋筝。
“桃姐姐,好。”女孩语速缓慢,吐字却不含糊,“好多,糖”
“今日上巳节,自然要过得比平日高兴些。”老妪温柔道。
上巳节,傅窈怔愣。
三月初三,上巳节。
毛聪说妖市主会在生辰当日出现在妖市,也是三月初三,怎会这么巧。毛聪和摇光有旧,青水阁的老头只让季无月他们除去法器,却不防着楚云渺。
一些模糊的东西逐渐清晰。
或许毛聪和妖市主,本就为同一人。
女孩怀中的小黄猫温顺眨着眼,傅窈愣愣盯着它,后者呜咽了一声,巧合一般直直对上了她的视线。
傅窈心下一跳。
季无月他们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