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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晚辈傅冼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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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
傅迟大喊,挣扎着就要扑过去,枣红衫少女连连拦住人,将她护在身侧。
这男子颇为享受地在少年身上踩了会儿才拿开脚,又蹲在他面前打量人,看着少年哆嗦地蜷起身体,他摸着嘴巴竟笑了起来。
“这家伙身上可真软,踩起来真得劲!”
少年咬着下唇瞪他,冷汗顺着苍白的脖颈滑进前襟,发髻被折腾得松开,长发铺散了一地。
“没成想还是个男美人!”男子狞笑着砸吧下嘴,作势要去扯少年的前襟。
少年瞳孔微缩,眼前虚影交错,他好似看见堆满肥肉的庞大身躯欺压在他瘦小的身体上,又见铁链穿透琵琶骨,他被高高吊起再滑下跌入沸腾的热浪中。
暗红色的血蛇自眼底爬上眼球,少年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腕,双目微眯,眸中是藏不住的狠劲。
他左手在地上猛撑,尔后咬牙挺身右拳直捣男人腿间致命处,趁那人痛得跪在地上之际,自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刃在当间补了两下,随后又狠命地扎向男子的膝盖,鲜血飞溅到他脸上,少年浑然不觉,他疯狂地用力,一下比一下剜得深,竟是要将那人的膝盖骨整个挖出。
枣红衫少女怔住,抚上腕上的佛珠,她在那少年身上探视到了同源的气息。
“你可知我是谁?我叫李丰!你听见没,我姓李,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那男子凄厉地大喊大叫,巨烈的疼痛逼得他绝望,此时他眼中的少年如鬼怪般阴森可怖。
事发突然,随从族侍见了满地的血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少年按倒,拳脚立马往少年身上招呼,坚硬的鞋尖一下下发狠地撞击着柔软的腹部,少年痛得浑身激灵,咬紧的齿缝泄出几声短促又痛极的闷哼。少年满脸的汗,瞳孔上的红蛇早已退去,几只脚与他腹前的布料激烈磨擦,狂风暴雨般,呼呼声响在耳畔,他闻到了呛鼻的灰味。
少年隐约能听到傅迟的哭喊声,他想安慰她,却疼得嘣不出一个字。
他浑身剧烈颤抖,随着落下的脚风不时地抽搐,整个身体被踢得对折,痛哼被卡在嗓眼,又使劲往外挤,眼前开始渐渐发黑。
少女搂住哭喊的傅迟,脸色晦暗不定,她将佛珠退至指尖,眼看着就要摘下。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呵斥,她蓦地停下手中动作,又将佛珠塞回袖中。
“都给我停下!”
几人听见喝声微微一滞,再看来人皆是一惊,连忙俯首恭敬地道:“大公子。”
来人是五大家中李家的嫡长子,名叫李锦瑜。众所周知这五家的嫡长子,定会成为下一任的掌家,因此在各家弟子当中的威望自是不低。
“这是做什么?”
众人噤若寒蝉,李锦瑜背手环视满地的狼藉,又扫了眼在场的几个心下了然。
他俯身按了下那李丰的膝盖,瞥见他身下的血红,眉头蹙起。
这人算是废了。
“抬回去吧。”
李锦瑜语气淡漠,眸中毫无怜惜之色,他扯过身旁族侍的衣角擦了两下手指,不满地拧紧眉头,又看了眼缩成团的玄衣少年。
那少年嘴角挂着血丝,人已陷入昏迷,小姑娘正拍着他的脸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伤得这么重,明天的会试八成是参加不了了,真是可惜。李锦瑜摇头心道,理了下衣摆未多做停留转身走出胡同。
闲阁,玄衣少年已经醒来。
他微微弯腰,头抵着曲起的双腿轻喘,薄衫尽数湿透,冷风挤进来,激得他打了个颤儿。
“兄长,你疼吗?”傅迟握着少年的手含着眼泪低低唤着。
“不疼。”
少年扯起个笑,心疼地看着小姑娘红肿的脸颊,他略带恳求地望向枣红衫少女:“可否劳烦姑娘帮迟儿敷些药吗?”
“自然。”少女应下,她刚刚趁着人昏迷探视了下他的脉象,少年虽伤得重,但他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生不息地维护着他的心脉,然而那股与她同源的气息却不见了。
女微微颔首:“小女秦韵,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少年浅笑回礼,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不肯撒手的小姑娘,道:“实在抱歉,可否劳烦秦姑娘陪迟儿一晚?”
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傅迟紧搂着自家兄长的腰,那少年疼得浑身打颤,仍然不忍挪开小姑娘的手。秦韵似是被这兄妹的情谊感染,柔声应下:“好。”
目送两个姑娘离开,少年才敢倒在塌上,随即缓慢蜷起身子。
姜逊拿着巾帕为他细细地擦试额上的冷汗,少年虚弱地笑道:“承谦你别忙了,很晚了。”
“手给我。”少年递过手,姜逊握着他细瘦的手腕找准穴位一下下地按着,“你睡吧。”
少年闻言阖上眼,嘴里含糊道:“明天一定要叫我。”
天下豪场,人头攒动。
观审台上坐着掌会人,各大家掌家和各大家嫡长子,其他小家的掌家则坐在台侧。
身上的伤不轻,玄衣少年险些来迟,他满脸的冷汗,紧咬着下唇匆匆地隐到人群中。
李锦瑜坐在台上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那抹玄色的身影,他颇为惊讶地勾起唇角。
台中坐着个白须银发老者,威严的视线扫向众人,缓慢开口:“我听闻有傅家人前来参会,可在啊?”
说话的是本届聚才大会掌会人严甫,如今人族的联合盟主。
他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本是五大家之一的傅家,因着前几年剿魔族封生界全部陨落,连半个弟子都没留下。眼下竟听到有傅家弟子生还,众人不由得纷纷侧目。
“傅家弟子在。”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出自角落中的玄衣少年。
“且上前来。”
少年从人群中走出,不知哪个有意还是无心,他脚底忽地被人绊住,少年此时虚弱非常,能赶到此已属勉强,全无办法稳住身形,不由得踉跄两下身体前倾眼瞅着就要趴下。蓦地,有只手轻拉了他一把,这人穿着李家族衫,少年感激地颔首,那人未作声转过头不再看他。
“没个样子啊。”
“是啊,这怎么可能是傅家人啊。”
因这小变故,底下人开始窃窃私语,皆是对少年指指点点。
少年暗自攥紧拳头,他将腰身挺得笔直,面色肉眼可见地又白了一层。
“肃静!”
严甫身侧坐着的中年人开口道,瞧着那穿着打扮当是严家掌家严正。
“可有信物?”严甫再次开口。
“有。”少年从腰间解下个墨绿色的荷包递给小童。
那荷包里裹着跟银针,柄宽而粗,尖细而利,针柄刻着个小小的傅字。
刻字银针是历代傅家掌家独有。
严甫端详片刻,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挂在下巴上泛着微弱的光,他微微俯身,目光如炬地盯着脚尖。
“晚辈傅冼之。”
天下豪场之事让傅冼之在聚才堂名声大噪。
傅冼之自知此番并非好事,那日他险些摔倒正是因为有人下绊子。此处暗流汹涌,他倒是无妨,只是傅迟年龄尚小,他没个三头六臂怕是难护她周全。
他思索良久,决定领着傅迟去拜访这聚才堂里最了不得的两个女人。
世人道:宁被泼妇辱但避李三娘,得见无毒女愿作守情郎。
其中说的二人便是齐藤婆李三娘,无毒女武清,两人出身于五大家中的李家和武家。
堂前堂后遍地柳,这聚才堂除了桃树当属柳树最多,双姝院前有棵大柳树,这院里无花无彩,素雅得很。
傅冼之被叮当声拦在门外,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纠缠在当中。
黑衣武清扬手指尖弹出两枚花镖,又急又快,白衣李三娘大袖一舞,袖箭飞出,两相交应,火星四射。
那花镖被打过,一枚扎在地上,一枚斜飞向兄妹二人。
手上无挡之物,电光飞闪间,傅冼之一把搂住傅迟扑在地上,那花镖堪堪插在两人身后的树上,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小子找死!”
李三娘怒喝,却私下暗叹这少年的敏捷,那花镖眨眼间即至,少年竟然一瞬间就能做出判断并有所动作。
“恕晚辈无理。”
傅冼之扶起小妹,向前拱手:“晚辈有事相求。”
“先跪下。”
傅冼之被嚇得一怔。
“挺直脊背,堂堂正正做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要跪下。”
打小就被刻在他脑子里的话,此时又荡在耳边,傅冼之轻咬唇瓣,左腿向前轻跨,右膝微微弯下,却并未碰到地面。
李三娘神色冷漠,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下方立着的少年,只此一下,登时让她坐不稳身。
半响没等来回应,傅冼之不解地看向李三娘,连旁侧坐着的武清也抬起眼皮,顺着李三娘的目光她瞥了眼少年,刚瞧过去就心下了然,武清不由得挑了下眉。
她未说话,只是朝旁边清了清嗓子。李三娘被这声轻咳唤回心神,她双睫微颤,伸手撑头阖上眼状似入睡。
院中一时只能听到武清摆弄机械鸟的“吱呀”声,傅迟挨着他兄长蹲下,吓得不敢吭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李三娘动了动,似是睡醒了,她看了眼半蹲在青石地上的人,那少年汗湿透衫,仍勉力将腰身挺得绷直,膝盖始终不曾触地。
她又品了口茶,理了理头发才开口:“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