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北望君遥

38、中奖

　　联欢节目看到一半，容奕忽然在座位上蠢蠢欲动。

　　沈向瑜拍了拍她的手背：“怎么了？”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其实我们部门也有节目，而且我也要参加。”

　　他来了兴趣，挑眉问道：“哦？什么节目？”

　　“嗯……唱歌。”

　　“没想到，还有机会听见我女朋友一展歌喉，这一趟真是来的值。”

　　她笑着揪他耳朵：“我要去候场了，快准备好，待会儿给我洗耳恭听！”

　　他目送容奕离开座席，酒红色长裙的裙摆带起一缕香风。

　　也难怪她今天打扮的这么隆重，原来是有节目在身呢。

　　“下面有请财务部的同事们为我们带来歌曲合唱——《相亲相爱》！”

　　沈向瑜坐在下面，险些笑出声来。

　　怪不得她一直不说，原来唱的是首这么接地气的歌。

　　她们部门上场了五个人，容奕站中间，是俗称的c位。

　　开口唱第一句，沈向瑜发现她当的还是领唱。

　　“天下相亲与相爱/动身千里外/心自成一脉……”

　　虽然这歌曲在普世意义上属于比较接地气的那一挂，却并没那么好唱，容奕巧妙地把假声和真声糅合在了一起，大概私底下没少下功夫。

　　沈向瑜举起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双指放大，独独把台上一袭红裙，笑得明艳的容奕框进了镜头里。

　　“今夜万家灯火时/或许隔窗望梦中佳境在”

　　合唱部分一出，整个会场里顿时充满了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或许这就是歌声的魅力吧，有时候在这种场合，你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感染到了。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没过多久，容奕就回到了观众席：“我唱的怎么样？”

　　“嗯，特别好听。”沈向瑜一见到她眼睛就亮起来，“刚才你唱的时候我还给你录了视频呢。”

　　“还有视频？呀，让我看看。”

　　“算了算了，我怕我表情管理失败，还是不看了吧。”

　　见她这纠结的样子，他“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没事，我觉得挺好的，喏。”

　　说着沈向瑜就把手机递了过来，容奕这才得以看见自己在台上的样子，又突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往他怀里倒。

　　两人笑闹间，剩下的几个节目也表演完了，紧接着到来的就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抽奖环节！

　　由于宏晟年会员工可以携家属参加，因此抽奖是按观众席上每个人的座位号来抽取的。

　　舞台上电子大屏滚动着一个个数字，现在抽取的是三等奖，奖品是一个扫地机器人。

　　容奕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和他小声说：“其实我有种预感我今天能中一个奖——”

　　话音刚落不过半秒，屏幕就定格在数字“154”，正是她的座位号。

　　预感马上成真，她不由得惊讶了一下，手指虚虚搭在微张的唇前方。

　　沈向瑜看向她，低低笑道：“小瑾，预感这么准的？”

　　容奕弯弯眼睛：“早就跟你说我预感很准的啦。”

　　每个人只有一次中奖的机会。

　　虽说现在确实是中了奖，但扫地机器人到底是不如一等奖的奖品那么吸引人。

　　不过比起什么都没有已经好很多了。

　　/

　　“你还记得小学那次儿童节联欢会抽奖吗？”

　　身边人轻轻一句话，把容奕的思绪带到遥远的从前。

　　那似乎是他们小学六年里最盛大的一次儿童节联欢，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学校搞得那么大张旗鼓。

　　学校不知怎么还借到了区里青少年宫的礼堂，租了大巴车把同学们拉过去，大搞了一番庆祝。

　　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抽奖。

　　全年级只有五个名额，奖品则是一人一只风靡一时的吸管柠檬杯。

　　那会为了一个柠檬杯，她曾经向老妈撒泼打滚，连哭带闹，最后才终于得到。

　　当然，长大后回头一看，本来是没什么用的东西，才发现是过早地交了智商税。

　　言归正传。

　　容奕那天有节目在身，扮演课本剧《白雪公主》里的女主角。

　　至于王子的人选嘛……是我们的陈若桐小同学为了艺术而牺牲自己，反串来的。

　　当她穿着漂亮的红色泡泡袖公主裙坐在下面的时候，总有种预感自己会中奖。

　　虽然她已经有一个了，但这么时髦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巨大的抽奖箱在教语文的年级组长手里摇啊摇，一个个鲜活的名字，认识的不认识的，从女老师的嘴里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

　　还剩一个名额。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容奕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看，直到音响里传来年级组长的声音：“好，让我们来看一下，最后一个幸运的小朋友是——容奕同学！”

　　小孩子很有集体荣誉感，确确实实会为了自己班里的同学抽到奖而感到开心。

　　全班同学都为她欢呼起来。

　　她去把奖品领了回来，坐在座位上时，发现旁边的沈向瑜两只眼睛好像快要黏在她手里杯子的包装盒上了。

　　等她转过脸看他时，他又早已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小容奕这才反应过来，小瑜刚才的眼神……像是羡慕。

　　我们不得不承认，小孩子对一些事情总是有奇奇怪怪的执着。

　　就比如容奕刚刚用期末考试三科满分的成绩换到一个柠檬杯的那段时间。

　　每天她都恨不得去水房打五趟水，感受到众人投来艳羡的目光时，会让她产生一种陶醉感。

　　而她忽略了，又或许是他隐藏得太好，以至于她才发现一件事。

　　小瑜，也是会羡慕这些新鲜东西的一员。

　　而区别是，其他人撒泼打滚或许就能从父母那里得到，可他不能，也不会这么做。

　　于是第二天一早，沈向瑜在自己的书箱里发现了那个崭新的柠檬杯。

　　他涨红了白皙的小脸，绞着校服下摆看向她：“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她冲他撇撇嘴，故作漫不经心：“傻不傻，当然是给你的咯。”

　　他呆呆地，望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这种东西，有一个就够了，我要那么多干嘛？”

　　不知道用那杯子泡了多少个柠檬，最后，他们两个人从对酸柠檬避之不及，变成生吃柠檬都面不改色的样子。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再也没有见人用过这种杯子。

　　/

　　容奕神气十足地看他：“当然记得啦，我抽到的那个柠檬杯最后还送给你了呢。

　　话说回来，我那个杯子你还留着吧？要是敢给我扔了的话……”

　　他连忙打断她：“怎么可能扔，我放在小姨家呢。”

　　“没扔就好，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把它送给你，我心里有多忍痛割爱吗？”

　　沈向瑜垂眸片刻，轻轻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敏感如他，又怎么会没看出她当时那一分割舍不下的小心思。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珍重，才明白，她对他到底有多好。

　　他低头摩挲着她的手指，过了半晌才说话：“你送的东西，我从来就没有扔过，那会小姨说我是捡破烂的，总把你不要的东西往兜里装。”

　　容奕明显不信，笑了起来：“我玩完扔给你的东西你也都留着？”

　　“……嗯。”

　　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愣住了。

　　“我把它们放在一个铁皮饼干盒里，带到我去的每一个地方。想起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折废的回旋镖、跳坏的皮筋、扯断的花绳、她上课时偷偷传给他的纸条，字迹青涩又稚嫩……

　　大学室友们总说沈向瑜是怪人，存了一盒子连小学生都不感兴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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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如果不是自认没有资格，如果不是爱得太深太隐忍，谁又愿意对着这些早已经被主人遗弃的东西睹物思人。

　　对着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几乎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而她也很快把这想法付诸实践了。

　　沈向瑜无奈地笑，伸手过来，拇指指腹温热，轻轻揩掉她眼角的泪花：“哭什么。”

　　是我太喜欢你了，所以自作自受。不用可怜我，也不用为我哭泣。

　　容奕直直看着他，有一句话卡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如果我说，我其实早就喜欢上你了呢？

　　你会不会感觉我们错过的这么多年，那么可惜？

　　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说出口，舞台上的主持人就宣布：“那现在，我们就开始最受期待的一等奖的抽奖环节了！让我们期待一下，会是哪位幸运的朋友呢？”

　　两人回过神，同时转过头盯着前面看，大屏幕上的座位号滚动起来。

　　最后定格在“155”这个数字。

　　容奕讶然，转过头，看向身侧一脸不可置信的人。

　　他喃喃道：“……怎么会是我？”

　　主持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看到了，这是我们刚才开场的时候那位帅哥吧？太幸运了，一等奖这台徕卡相机的得主就是你啦！”

　　这几年国内相机市场火热，价格更是水涨船高，对摄影爱好者来说，一台徕卡相机的含金量自不必说。

　　“那我们请这位幸运的帅哥上来简单说几句怎么样？”

　　在一片掌声中，沈向瑜走上了台。

　　“首先要感谢我女朋友愿意带我来参加她们公司的年会，也要感谢贵公司准备的精美奖品。”

　　“其实我平时是一个点比较背的人，我女朋友从小运气就比较好，至于为什么能抽到这个奖……”

　　沈向瑜眼睛向上抬，越过面前的人群，直直看向某个位置，语气带笑：“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女朋友把她的好运气也分给了我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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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祝新的一年大家都可以像我一样幸运，发财、被爱，好运常在。”

　　他简单的发言完毕，鞠了个躬走下舞台，容奕看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朝她走过来，心里长叹一声。

　　这家伙上台发表个感言，结果三句不离女朋友，这下全公司岂不是都要记住她了。

　　可是眼看着那人一路走到她面前，带着大大的笑容微张开双臂，她就忍不住站起来，扑进了他的怀抱，嗅到他外套上清淡的香气。

　　一触即分的拥抱后，两人坐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容奕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满道：“刚才怎么说运气是我给的这种胡话，自信一点好不好，运气是你本来就有的。”

　　沈向瑜闻言笑了，歪着头想了想：“那就是……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总会比平时更幸运一点？”

　　他人生中称得上是好运的时刻不多，但几乎都和她有关。

　　有些人，光是遇见，大概就耗尽了这一生的好运气。

　　此后如是再遇好运，皆是拜她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