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雨季思念你》简筱君

6、所谓了解

　　两人只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话。

　　姜含林看到桌上的晚饭，用干净的菜罩罩着。

　　以前她是不吃晚饭的，来这里几天倒是挺乐意多吃一顿的。樊阿姨做的菜味道很好。

　　她现在倒有点儿饿了。

　　想着，她去厨房热饭，樊阿姨从院门走进。

　　看到厨房里的身影，走了进来。

　　樊阿姨很热情，很大方，对她显得也很亲近。樊阿姨总是会主动找她讲话，她问一句，姜含林就回答一句。她总是有问不完的话题。

　　她挺喜欢和樊阿姨聊天的。

　　姜含林忍不住问樊阿姨：“阿姨你刚刚去干嘛了呀？”

　　“我啊，能干嘛，去隔壁家坐了坐。他们家还问我你是干嘛的呢，怎么待在我家的呢！”

　　“这些人就喜欢问东问西，我说家里空房间多，平时二楼也没人住，不租白不租。他们一听也觉得挺好，说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还说要是他们家来个房客也不是不可以。”

　　姜含林觉得樊阿姨真的是个思想很开明的人，她忘了邻里间常会有排外的想法。

　　但好像从一开始，樊阿姨就待她极好。

　　像一块玉石，通体透明。又像檀木，透着淡淡的香味，带给人丝丝好运。

　　连带着沈霁在她心里的形象都变得没那么不好了。

　　吃完饭，难得无事，便想着出门转转，消消食。

　　姜含林和樊阿姨说了一声，就往外走。期间她看见沈霁出来了，她看见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不粗但也不羸弱。

　　干净清爽，带着少年的稚气，亦如他这般年龄。

　　她笑了笑。

　　穿着宽松背心的他。

　　出门前，她瞥了眼在院子里晾校服校裤的高大身影。

　　天早就黑了，不过院子里的黄色灯泡点得刚刚好。

　　这让姜含林没有一种害怕的情绪。

　　这和以前真是完全相反呢。

　　她只要踮起脚就能透过围墙看到院子里的沈霁，而她在黑夜中，沈霁未必看得到她。

　　姜含林忍不住扒着围墙，撑着身体看沈霁晾衣服。

　　他把校服上衣抖开，拿夹子固定在那根晾衣绳上，再从盆里捞出校服裤子，固定在绳子上。他把盆子里余下的水倒在地上，然后踩着拖鞋进屋。全程都没回过头注意到姜含林。

　　客厅的白炽灯照亮他的背影走到最里面靠墙的房间，然后门从里面关上。

　　姜含林这才抽回撑在墙上的手，衣服上都蹭了灰，但她向来不在意这些。衣服脏了就洗，她从不介意穿着脏衣服干这干那。

　　沿着石板路走，一路上很安静，抬起头就能看见天边那轮高挂的月亮，晚风迎面吹来，也只有它能抚慰某人的心，驱散夏天的烦闷。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如果可以选择，某人希望她下辈子可以做阵风。

　　如果细细想想，这世间万物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她最羡慕风。

　　风是自由的，而她就无比向往自由。

　　风是没有烦恼的，就像那句话说的，哪怕山再高，风都能轻描淡写地拂过。

　　若她能像风一样淡然就好了。

　　有些人生来就适合无忧无虑，譬如她。

　　她长大了就不快乐了！

　　她忍不住放松身体，故意大口大口吸着空气，夜晚的空气凉凉的，像是吃着冰沙。

　　空气进入肺里，它一定感到很愉悦，毕竟这是她制造的一个好环境不是吗？

　　感觉时间走的差不多了，怕樊阿姨担心，姜含林往回走。

　　等回到院子里时，不见沈霁的身影，本就被黑夜包裹的院子看不清地上的水渍。

　　姜含林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手机查看了下自己的视频，罕见地视频点赞量竟比平常高很多，新增了一些关注，大家也多开始关注她的日常视频。

　　等她下楼去洗澡时看到沈霁的房间始终是关闭的，门缝里投出来亮光，樊阿姨的门内看不见一丝亮光，她应该很早就睡了吧。

　　客厅的白炽灯一直开着，姜含林轻轻走过去，关上灯。

　　之后的几天姜含林都是在外面晃悠，她每天都要出门，除非天要下雨，因为偶遇风景这个重任就搭在她身上。

　　相机里关于江南的一些视频渐渐多了起来，有几秒的，也有几分钟的。

　　将它们稍作剪辑再配上一小段合适的音乐就是一个短视频。十几秒的短视频看的是氛围和意境。其实在姜含林的社交平台，不单单是更新短视频，她也会拍一些十几分钟的长视频，不单单是风景，有时心血来潮想拍一些vlog或是其他不同类型的视频也会将其发布。所以她的账号更像是在分享日常生活用的。乃至之后的很多经历都会被记录下来，发布到她的账号。真正做起来也是之后。生活确实很怪，你越是想通过自媒体赚钱，就越是不见点赞量和粉丝数。后来姜含林只是继续保持着更新她的日常生活的习惯，就收获了很多的观看量。

　　其实她只是喜欢记录自己的生活，但现在不是，她迫切地希望也能像那些博主一样通过拍视频赚钱，所以拍视频也好，剪辑也好，一开始是逼着自己学的，带着这种目的的。

　　她每天都会见到樊阿姨，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她会和樊阿姨打招呼，每天会听樊阿姨讲话。

　　她发现樊阿姨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樊阿姨不是本地人。她精通刺绣和缝纫，三楼黑漆漆的杂物间摆放着一架脚踩缝纫机，已经很久没人用了。

　　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就要知道她的故事。所以姜含林很热衷于听樊阿姨讲自己以前的故事。

　　樊阿姨说她以前在服装店打工，因为自己喜欢缝纫，所以选择在服装店打工，每天都会注意又有什么时新的服装上新，回家自己摸索着做出来。还会省一些在外面买水的钱，买几本杂志。

　　她还说，那个时候自己穿的衣服都是自己搭配的，别人都夸她时髦。

　　她还给姜含林看自己以前的照片，姜含林看到了一张爆炸头，樊阿姨就会红着脸跟她说那个时候流行这个头发，自己就去做了。

　　照片里的樊阿姨穿着白衬衫，衬衫扎进包臀裙里，包臀裙很好的修饰了身材，但是又并非紧贴臀部，显得知性又日常，脚踩一双夹板厚底高跟凉鞋，然后是一头爆炸头。

　　模糊的照片，依稀看到樊阿姨年轻时候的样子。泛黄的照片，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你那是以前。

　　姜含林看见樊阿姨脸上的笑意，等她到了樊阿姨的年纪她也会像她笑得那么坦然吗？

　　如果不曾出现那个风华正茂的自己，也许就不会畏惧老去。

　　“那您后面有开过自己的服装店吗？”姜含林忍不住发问。

　　“服装店吗？可是那个时候的女人都要经营自己的家庭，等到想抽身的时候，就晚了。那个时候阿霁才几岁，我还是选择留下来照顾阿霁。在这儿一晃就二十年，哪儿还记得什么梦想啊？”

　　所以像许多80后一样，能上大学的只有小部分，大部分人早早的就出门打工，论吃苦，谁比得过他们，论心苦，谁又比谁好点儿？

　　“阿姨，你看我多大？”姜含林突然问道。

　　“你啊——”樊阿姨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瞬，“看着像二十岁，十九岁。”

　　像是知道樊阿姨要说什么，姜含林先一步开口：“二十二岁左右。是不是觉得我很显小？”

　　“告诉您，我也没上过大学。”

　　对于她们00后而言，不存在没钱上不了大学的说法。如果没上，只能说不想上。

　　其实说出这句话，回答已经不重要了。

　　这几天每天还是会碰上沈霁，但都没什么交流。不过自从那天过后，沈霁看到她，都会礼貌地点点头或是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表示打过招呼了。如果以前的他是讨厌她的，那么现在至少他对她保持着最起码的礼貌，不再那么排斥她。

　　念及此，她也会回应一下，点点头。

　　这期间，有时中午或是晚上，会猝不及防地下起雨，但姜含林现在出门都会备一把雨伞，还是沈霁的那把黑伞。本来已经还给他了，但沈霁直接拒绝了，他说家里没有多余的伞，樊阿姨只有一把伞，如果给她就没了，沈霁说他有雨衣。

　　姜含林越发痛恨自己的旅行箱里为什么没有装伞。

　　她撑着那把黑伞游走在街上，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家雨伞店，姜含林怀疑镇上就这儿一家卖雨伞的店。

　　要说这边经常下雨，卖伞的应该很多才对吧。

　　直到她摸了摸店里雨伞的料子，才明白，就这质量的雨伞能撑好久。而且店里的伞都是这个质量。

　　其他人做这生意肯定做不起来，因为你的料子肯定不如人家，所以大家都买这家。

　　问了价格才发现，人家伞也卖得便宜。

　　而且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颜色和花纹的雨伞。

　　挑挑拣拣，姜含林买了五把不同花色的雨伞，其中还有一把青色的、绘着花鸟的油纸伞。

　　一把给樊阿姨，让她放在家里备用，一把给妈妈带的，一把给自己用，还有一把偷偷留着。油纸伞也是她的。

　　她把四把伞都放进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摸着油纸伞。

　　其实雨不大，所以她想试试打着油纸伞回家。

　　那种又大又结实的伞应该暴雨的时候打。

　　走下台阶，油纸伞撑在头顶，雨水打在她的肩头，然后滑进身体里，地上的水总在她行进的时候攀上她的凉鞋。

　　这样算不算沾染了江南的气息？

　　手上的黑伞略显突兀，因为黑伞早就沾染了雨，不能打湿她的背包，却不怕粘湿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