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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病情恶化 ...

  •   一根肋骨被生生砸断,撞击导致轻微脑震荡,更糟糕的是左腿,抽出的J1与丝线都要重新注入,但最棘手的莫过于身体上长久以来的病症经过这次的冲击如同潜伏的敌军倾巢出动,直接将梁逸折腾进了抢救舱。

      几个小时的急救也只能勉强维持梁逸的生命体征,贺丙一直陪在抢救舱,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眼眶却红得像正淌着血。

      打了麻醉的梁逸仍疼得辗转闷哼,清瘦的身体却虚弱得连蜷缩都做不到。

      接连两场手术后,梁逸被送进内林区,住进了一座半圆形建筑里的小型休眠舱。

      贺丙二十四小时守在舱外。

      除了吃饭时间,他每分每秒都贴到窗口贪恋地望着伴侣惨白的面颊,一连半个月。

      星浮岛在审异局的调度下进行了大规模清污行动,岛上的异动波被全部拆除,异兽也彻底不见踪迹。小岛准备封闭几个月,在彻底的规整后再确保环保以及安全的前提下再重新对外开放。

      贺丙如同孤岛将自己封闭在休眠舱外,不了解也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双目被阴郁塞满,瞳孔里映着梁逸的身影,他像机器一般被设置了某种不可以行动的程序,吃喝拉撒的基本行为只是为了维持“活着”不得不做的动作。

      梁逸在休眠舱躺了近一个月,人被运出来时,贺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身体还伏在窗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舱内,宛若木偶。

      没人叫他,但载着梁逸的急救推车停在他的身侧没动。

      贺丙似被鬼使误抓的活人,灵魂忽然被从地府扔回来似的猛地跃起,又在急救推车边骤然停下。

      “梁……”他的嗓子因为长久不发声变得十分暗哑,他毫不在乎扯得生疼的喉咙却放轻声音唤人,“梁梁?”

      他看见梁逸胸口微弱却实实在在的起伏,梗在喉间的气从口中释放,但仍噎得难受。

      “疼……”

      急救推车上的人忽然轻轻动了下,但紧接着似被高温烫伤般抽搐地蜷起手指。

      “疼……”

      贺丙不知道他的伴侣是因为感知到他在身边,还是实在被折磨得无法忍受非人的痛苦,才泄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低低的声声呼痛简直要了他的命,就快夺走他的呼吸。

      贺丙跟着谈佑一起护送梁逸转移到实验体基地,躺到实验床上的人紧抿着泛紫的唇,似乎方才的呼痛不过是贺丙在强烈的思念下生出的错觉。

      梁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出胸口的起伏,靠营养液维持的近一个月时间让本就消瘦的身体看起来愈发孱弱。贺丙鼻尖发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错过一秒就再也见不到梁逸睁眼。

      整个救治过程由谈佑与颜淼搭档进行,贺丙被允许进入舱内,他站在距离梁逸不远不近的位置,近一点怕影响两人的操作,远一点又担心梁逸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不管怎样,作为梁逸的契合伴侣,贺丙希望他或多或少能起到一点作用,哪怕很微小。

      梁逸宛如要被活剥的鱼,平平整整地躺在实验床上,不知道是出于强大的自控力还是过分虚弱导致精神完全剥离躯壳,他的身体微微抽搐但还算安静。

      谈佑在手上捏着一根轻巧的银针,针体泛着微光,细小的蓝色发光丝线穿透针鼻,线尾连着仪器。

      颜淼坐在另一侧,两指间同样是一根银针。

      两人对望一眼,在贺丙紧张的注视下平稳地将银针分别刺入梁逸的脚尖、指尖。

      “嗯——!”

      梁逸猛地一颤,紧闭的双目蓦地睁开。

      谈佑手指飞快在仪器上划过,实验床两侧倏地弹出四条蓝色光带,分别束缚住梁逸的肩、手臂、大腿、脚腕。

      梁逸如同被扔进热锅里的活鱼,身体忽地向上弹,但光带将他紧紧固定在原位,暗淡失神的双眸立即蒙上一层水雾。

      “别!”

      贺丙忍不住出声,音量压得很低,似在哀求,“别绑着他别绑着他……”

      “你如果太心疼就出去等。”谈佑说。

      贺丙忙问:“就不能打点麻药吗?”

      “麻药打得太多,他大脑里现在还有未消散的血块。”

      颜淼指间又捏起一根银针,扫了眼谈佑,催促意思明显。

      谈佑当即取过另一根银针,两人再度同时出手。细小的光线犹如活物,通过刺入梁逸四肢的银针畅快地游进他的身体里。

      梁逸脚趾蓦地上翘,双腿绷得死紧,病号服瞬间贴在前胸晕出大片汗渍。

      牙齿用力划过下唇,贺丙尝着口中的腥甜,疼得与梁逸一样快喘不上气。

      他们是被“燃烬”污染的怪物,但也是人啊。是人便是血肉之躯,竟要这么活生生地挨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疼痛……

      上衣扣被快速解开,一根根银针扛着细小的光线迅捷地奔赴“战场”。

      胸口、腹部,如同肥沃的土壤,整齐有序地插满发光的稻苗。

      疼痛指数不断攀升,直到警报响起。氧气罩扣在梁逸脸上,冷汗与眼泪汇合滑过苍白脆弱的脖颈迅速浸透白色的床单。

      全是哭腔。

      除了仪器工作的声响,整个舱内只能听到梁逸无法忍受的夹杂着哭腔的痛哼。

      贺丙站不直,甚至快无法保持站立的姿势。

      他紧盯着梁逸的双眼此刻望向谈佑,目带询问似在请示。

      谈佑看了眼颜淼,尔后点了点头。

      贺丙立马上前轻握住梁逸的手腕,当即调动体内的殊力探入对方的身体,用属于契合伴侣的力量轻柔地安抚梁逸虚弱到极致的精神力。

      他不敢说话,好像稍一出声就能阻断梁逸的呼吸,便只能轻轻握着梁逸的手无声地在心里安慰:马上不疼了,我的梁梁马上就不疼了……

      实验体基地调制的具有治疗作用的殊力光波化作溪流通过多条通道进入梁逸的身体里,精准地锁定被侵蚀的细胞,并循序渐进地修复他体内受损的器官。

      细小的光线在梁逸的身体里埋了近二十分钟,梁逸痛得眼皮上翻,双手无力地拍打床边,他呜呜了两声,发出不清晰的呼叫:“贺……贺丙……”

      “我在呢我在呢!”贺丙低声重复了两遍。

      “我……”梁逸无神的瞳孔望着贺丙的方向,唇瓣抖了两下。

      他想问贺丙,问贺丙他还要不要活。

      但又觉得这个问题愚蠢至极。

      如果他不想活,大概谁都拦不住。摧枯拉朽的疼,但凡他放松精神力选择束手就擒很快便能彻底踏进鬼门关。

      可他一直绷着、忍着,一秒不停歇地顽强搏斗。

      为了什么?

      贺丙吗?

      崽子有这么大力量能让他不惜一切都要活下去吗?痛得生不如死也不肯放弃?

      他其实希望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实验舱内的灯光并不刺目,此刻的梁逸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被烙得满眼都是泪。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少年时代。

      旺城联大,当时有人问他。

      为什么学医?

      他答,为了必要时自救。

      自救。

      “我会活下去……”

      他说,对着贺丙。

      眼角的湿润被温热的指腹擦过,他听见他的伴侣一遍遍承诺:梁梁你要活下去,我一定一定会照顾好你……

      修长的十指快速拨动,各项参数被校正到最精准的程度,谈佑按下启动键,几台小型仪器浮向半空正对着梁逸的身体,它们伸出长臂,探头贴在梁逸的身体各处,持续释放治疗殊力进行修复,并尝试激活他身体的免疫系统。

      一场与阎王之间进行的夺命之战,因为殊力的作用、高端仪器的强悍、医学精英与研究疯子的参与,违反常理的“感染者”身体构造,以及人与情相互纠葛且毫无依据的霸道不讲理,都让胜利多了一分可能性,也为梁逸,甚至是贺丙取得了一线生机。

      数个小时循序渐进的治疗后,梁逸在实验体基地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被转移回研测中心诊疗区的特护病房。

      意识如细弱的断线挣扎了很久才化虚为实,然而除了脆弱的意识,身体的各处犹如幻象构成,疼痛的浪潮依旧在不停歇地冲击着脆弱的神经。

      但梁逸知道他再一次大难不死。

      眼睛睁不开,黑暗中跳着五彩的光斑,令他更加头晕目眩,但似乎睁开眼与现在的状态也不会有太大区别,不过梁逸在攒出一丝微薄的力气后依旧选择了睁开眼。

      虽然他现在仍然看不见,但他的这个动作在告知贺丙他醒了。

      崽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就差喵得一声叫。

      “梁梁?”贺丙简直快蹦起来了,他强行压稳脚跟,连声问,“醒了?心口疼不疼?肚子疼吗?还哪里疼?我叫谈佑!”

      贺丙拔腿就要往外跑,大脑宕机似的完全忘记可以按铃,梁逸的工牌也可以联系到人,怎么都比跑过去快。

      他声音沙哑,明显哭过,又太过激动,忘了藏。

      但贺丙没走出病房,一步都没迈动。

      梁逸用一根小指勾住了火急火燎的伴侣,说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还是没长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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