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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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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阮舟出院,回到家时助理正好在求爷爷告奶奶地哄猫祖宗吃饭,看见二人进来,如蒙大赦地迎上去,殷勤地接过沈肆手上的行李:“阮总您终于回来了。”
阮舟微微点头。
“您都不知道,捡捡有多难照顾,我这两天头发都一把一把地掉,您要是晚回来几天就能看见秃顶的我了,而且捡捡还特别喜欢咬人挠人……”助理掀开衣袖露出自己被捡捡抓挠的痕迹,准备大倒苦水好让上司给自己发点奖金,转头一看却愣住了。
只见走到猫窝旁的沈肆刚伸出手,对旁人一副爱答不理大爷模样的捡捡立马凑了过来亲昵地蹭他的手。
而沈肆完全没有理会猫大爷的垂幸,目标明确地拿起胃食管,掰开猫嘴,干净利落地喂了进去,接着又喂流食,不到一分钟结束战争。
助理大跌眼镜:“这……我……我是不是没休息好,眼睛累出幻觉了。”
阮舟平静地说:“是这样的,是你能力不足,所以不能胜任。”
名校毕业,工作能力强悍的助理非常不服气,欲反驳,却看着在自己手里虎霸王,在人家手里乖小猫的大爷泄了气,甚至还将自己想要奖金的话咽了下去,十分之憋屈。
“这两天辛苦你了,”阮舟道:“快回去休息吧。”
助理没答话,垂头丧气地往门口走。
“这个月奖金翻倍。”阮舟补了一句。
助理耷拉下去的肩膀立时重新挺直起来,满脸笑容道:“说什么奖金不奖金的,整的我帮阮总照顾捡捡是为了那点奖金一样,我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吗?”
沈肆听的有趣,抱着捡捡道:“阮总,我说句话不该说的话,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助理看在你们的情谊上诚心帮助您,您给他钱不是羞辱他吗?”
助理一愣。
阮舟无奈地瞥了眼盘腿坐在地垫上,笑的不怀好意的人,忍不住嘴角也带上些笑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奖金就……”
“嘿,阮总,您果然是慧眼如炬哪,”助理截断阮舟的话,谄笑道:“您看人真准,我就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您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助理一把拉开门,身体灵活地滑了出去,紧随而至门“砰”一下被合上。
沈肆轻笑了声,而后抱着捡捡声音严肃下来问:“你怎么又咬人啊,怎么这么不乖,再咬人就把你丢出去不要你了。”
阮舟不赞同道:“你别这么吓它,它能听得懂。”
沈肆刚想问他连说捡捡两句都不行吗,下一秒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真说不得捡捡,他现在只是阮舟给捡捡请回来的猫保姆,当然没资格说猫大爷不好。
沈肆悻悻地放下捡捡,站起来说:“我去做饭。”
阮舟见他不开心,在他经过自己旁边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捡捡年纪很大了,我想让它尽量舒心地过完后面的日子。”
“我知道。”沈肆当然不是因为阮舟说他不开心,而是想起自己和阮舟普通的雇佣关系有些惆怅。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上位。
沈肆觉得自己应该再努力点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肆既照顾捡捡,也照顾阮舟,阮舟的一日三餐都是他亲手做的,早晚饭在家里吃,午饭提前做好让阮舟带走,几天下来阮舟脸上竟被他养出了点肉。
他们的关系也随之亲近了很多,偶尔能坐在一起交流下养猫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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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集团的高层会议上,再次商讨了远赴国外开辟市场的人选,会议无果结束。
参会人员陆陆续续离开,主持会议的阮舟拿起文件离开,陆席站在原地紧紧盯着阮舟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忽然开口:“小舟,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能让我离开国内。”
阮舟脚步顿了顿,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没回头继续往门口走。
“小舟,”陆席喊住他:“我不是不能去国外。”
这话听的稀罕,阮舟回头道:“那你倒是去啊,刚才开会时怎么不做个哑巴?”
陆席走近两步,目光落在他柔软的唇上:“只要你愿意亲我一口。”
阮舟气笑了,抬起手上的文件夹往他脸上拍了拍:“陆席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觉啊,怎么大白天做梦?”
“我不愿意去国外不是因为我想跟你争,也不是因为不愿看你顺心,是我不放心你。”
阮舟好笑道:“不放心我?”
陆席缓声道:“你是我的,我们之间有矛盾没有解决,我不能容忍这段时间有别人乘虚而入。”
阮舟目光微冷:“你的反击很有效。”
“什么?”
“我给你找再多的麻烦,都不如你说出这句话恶心我来的有效。”阮舟嫌恶又愤怒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会议室。
陆席面色微白,跟在阮舟身后出去。
从会议室出来,阮舟的助理在他耳边轻声道:“沈先生来了。”
会议室离他的办公室不远,阮舟走过去,看见沈肆提着饭盒站在门口等他。
“早上你走的急,忘记拿饭了,我给你送过来。”沈肆道。
看见眼前的人,阮舟的心情忽然平复下来:“怎么不进去?”
沈肆犹豫道:“我不好随便进去吧。”
陆席落了阮舟几步,恰好看见与他对峙时不留情面的人轻轻勾起唇角,声音柔和:“没事的。”
陆席不可抑制地升起嫉妒心,他知道阮舟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原来是金科医院的医生,从医院辞职后被阮舟请过去照顾生病的宠物,阮舟身边的每个人他都会调查清楚,但现在看他们的关系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雇佣关系。
“他为什么来给你送饭?”陆席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肆一番,沈肆穿着件长款的大衣,蓝黑拼色,在清一色纯色职业装的公司几乎让人眼前一亮。
他是生来就要吃娱乐圈那碗饭的,天生丽质,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都挑不出一丝毛病,即便陆席极为刻薄地去打量他,也不得不承认沈肆模样是好看的。
阮舟略带些厌烦回道:“陆总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
阮舟这样说在陆席心里无疑坐实他对二人关系的猜测:“你看上他什么,要不是靠着你,他连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都买不起吧。”
沈肆微微挑眉,他身上的衣服确实价值不菲,虽说阮舟确实给了他不少钱,但他用的却是系统打在他账户的钱。
再者,就算他真的花阮舟的钱,关外人什么事。
沈肆往阮舟身后躲了一步:“小舟,我认识他,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他好可怕,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阮舟忍俊不禁,微微勾起唇角。
陆席眯起眼,总觉得他这样一边可怜兮兮装软弱,一边说出最硬气的话的模样似乎在哪里见过,简直眼熟的过分。
沈肆不知道陆席在想什么,继续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是他想花你的钱花不到,所以眼红我,真可怕,我们不要理这种嫉妒心强的人。”
沈肆牵着阮舟回办公室:“小舟,我看中了块表,你买给我好不好?”
助理忙替他们关严门,看着浑身冒冷气的陆席贴着墙迅速溜走。
回到家办公室,沈肆打开饭盒一层一层摆好,拿出筷子给他。
阮舟接过来,问:“什么表?”
沈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阮舟问的什么,笑道:“我说给他听的,哪能真的让你买?”
他这辈子吃什么都不可能吃老婆的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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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席的办公室来了位不速之客——苏白瓷坐在沙发上委屈将眉眼皱成一团:“我不想在教小孩子美术了。”
四年前,苏白瓷因为抄袭的被苏家赶了出来,他从小只会花钱,不会赚钱,四年来一直没有工作,直到存款见底,几个月前求陆席帮他,陆席便开个教导美术的兴趣机构给他。
“昨天有个学生,打电话说他昨天不来上课了,他父母要带他去看爷爷奶奶,结果他父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晚上来接他发现找不到人了,那对父母就来找我的麻烦,说都是我的错,还骂我,骂的很难听,从来没有人那么骂过我。”
陆席没有看他,目光放在电脑屏幕上:“那个学生找到了吗?”
“今天早上找到了,他已经十六七岁了,自己贪玩不上课跑去酒吧玩,关我什么事,他的父母太不讲理了。”
“你来找我想做什么?”
苏白瓷委屈地要哭出来:“太累了,每天要上很多课,学生捣蛋不听话,父母又不讲理,我不想再教了。”
“忍忍吧。”陆席冷淡道。
苏白瓷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哥,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陆席不耐烦地皱起眉:“你哥是苏家大少,我的弟弟只有阮舟,看在幼时的情分上,我对你已经很照顾了。”
“况且,”陆席话锋一转:“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什么?”
在他看不见,苏白瓷的眸光紧张地颤动了下:“我可以进公司帮你,阮舟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
陆席瞟他一眼,冷“呵”一声:“你可真敢想。”
苏白瓷既羞耻又愤怒:“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做不到小舟能做的,”陆席平静地陈述:“你以前做不到像阮舟一样对油画废寝忘食,白天夜里一日日坐在画架前,现在也不会做到像阮舟一样为了一个项目不眠不休,劳累过度进医院的。”
苏白瓷攥紧拳,身体因为羞耻而颤抖。
“毕竟,你连一个学生都哄不好。”陆席道。
苏白瓷猛然站起身,小步跑了出去。
陆席没理他,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电脑屏幕,屏幕上的画面是阮舟办公室外的监控,他们似乎是吃完了饭,沈肆先拎着饭盒推门走了出来,阮舟送他出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不同于阮舟在生意场上的应和的谈笑,而是衷心的笑意,即使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的笑意也没有消失。
陆席很久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开心了。
监控室,提着饭盒的青年挥手离开,阮舟站在原地,直到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转身回办公室。
陆席失神地盯着空无一人的监控画面,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似乎再也无法挽回阮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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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阮舟难得休息,早上起的晚,从卧室出来时沈肆抱着捡捡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日光刺眼,沈肆眯着眼看他:“早饭还热着,去吃点吧。”
阮舟随口应了声,不知是不是久睡的原因,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接了杯凉水,从冰箱里夹了几个冰块扔进里面。
秋天天凉,加了冰的水喝下去带来的微痛的刺激感从胃里蔓延全身,阮舟才觉得有了点精神。
沈肆看见,立刻皱紧了眉:“你喝的什么?”
阮舟置若罔闻,坐在沙发上又喝了口。
“又吃冰,现在什么天气,你身体又不好,”沈肆说着,站起身,从软舟手中抢过水杯:“去喝粥。”
沈肆把冰水倒了之后,又把冰箱里存放冰块的盒子拿出来,当着软舟的面噼里啪啦地全倒进了水槽里:“我是给自己冻的冰块,我还没吃多少呢,全让你吃了,你那是什么身体,只过今天,明天不过了?”
安安静静靠在沙发里的人忽然笑了声。
对他这样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沈肆有些恼:“笑什么?”
阮舟歪头,目光轻飘飘略过窝在阳光下的捡捡:“我只要比它活的长就好了。”
噼里啪啦收拾东西的声音静了下来,沈肆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他,阮舟仰躺在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的日光。
相较于他以前初始的阮舟,现在的阮舟似乎走入了另一个极端。
以前的阮舟胆小怯懦,对什么都很在乎,任何一点动静都会令他受惊。
而现在的阮舟好像没有他在乎的东西,像一片轻飘飘的云,随时都会散。
沈肆安静地盛好放在锅里保温的早餐,轻声唤他:“过来吃早餐吧。”
·
早餐后,沈肆出去买菜,回来时客厅没了人,他轻手轻脚地把书房门拉开一条缝,看见坐在里面的阮舟。
沈肆没有打扰他,回厨房切了点新买的水果推开了书房门。
书房被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一半是游戏房,另一半原本是画室,而如今所有画具都被堆到了角落里,入而代之是办公用的电脑和旁边书架上满满当当的文件资料和书籍。
沈肆放下水果后,看着自己五六年前添置的游戏设备忽然觉得手痒,于是走过去按了开启键,接着游戏屏幕亮起,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晰流畅的画质,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拿起一旁的耳机和操作盘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打游戏的时间过的很快,沈肆眼睛开始干涩疲惫,关掉游戏才发现书房另一头的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他摘下耳机,揉了揉眼睛,看向墙上的钟表——到准备午饭的时间了。
“小舟,中午想吃点什么?”沈肆推开书房门。
“你想吃什么?”
回声却不是从客厅传来的。
沈肆随着声音走近,隔着清晰的厨房玻璃看见清瘦的青年背对着自己切菜,身上穿着他常用的围裙,系在后面的带子勾勒出漂亮细瘦的腰身。
听见他的脚步,阮舟回头看他,脸上带着淡笑:“吃胡萝卜吗?”
沈肆慢半拍地点头。
“还有什么想吃的?”阮舟又问。
沈肆说:“怎么好意思让你做饭,还是我来吧。”
阮舟回过头继续切菜:“这段时间一直吃你做的饭,正好我今天有时间,就算是回报了。”
沈肆没有再推辞,靠着墙看他在厨房忙碌,心里有些激动。
他现在竟然能吃上阮舟亲手做的饭了。
看来这段时间处心积虑的勾引和拉进距离似乎真的有效果了。
沈肆觉得自己应该离住上主卧不远了。
“喵喵——”捡捡过来用脑袋蹭他的小腿。
沈肆抱起捡捡走回客厅,坐在阳台的厚地毯上,把捡捡举高高,压着声音得意地在捡捡耳边说:“你要习惯一只猫睡哦,毕竟过几天我就不能陪你睡了。”
捡捡听不懂,只跟着他一起开心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菜一道道端上桌,沈肆帮忙拿碗筷,嘴里不要钱地蹦出各种各样夸赞的话。
直夸的阮舟不好意思,让他别说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阮舟突然想起来:“明天早上不用做我的早餐。”
沈肆停下夹菜的动作看他,等他继续说。
“明天,”阮舟顿了顿,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很多:“明天我去扫墓。”
明天是阮舟养父的忌日。
沈肆“嗯”了声,他有心想要陪阮舟一起去,但他们现在的关系他确实没有立场陪阮舟去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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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阮舟醒的很早,醒来时天还未亮,从卧室出来,却看见沈肆正把早餐往桌上端。
“这么早,我以为你还得一会儿,现在早餐还烫着。”沈肆说。
阮舟过去帮他的忙:“不是说不用做了吗?”
沈肆:“你身体不好,早餐多少得吃点。”
阮舟心口微暖:“谢谢。”
二人一起吃完早餐后,沈肆送他出门。
陆升平的墓在城郊,驱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天蒙蒙亮,墓园中薄雾弥漫,陆升平的墓前已经先站了一个人。
阮舟走到那人身侧,俯身把花放在墓碑前。
“以往你每次都比我先到,这次怎么晚了?”陆席问。
阮舟想起出门前那顿精心准备早餐,临走前沈肆还塞给他一个盛着养生茶的保温杯。
没听见回答,陆席转头望他,看见阮舟在薄雾中柔和下来的面色。
两人静立半晌,陆席忽然出声:“你这段时间脸色不像以前那样总病恹恹地发白了,也长胖了一点。”
阮舟没答,他厌烦陆席关注他,关注他的事情,但他不会在陆升平的墓前和他针锋相对。
“小舟,我看的出来这段时间你过的不错,”陆席若有似无地轻叹了声:“我原以为是时间久了,你终于肯放下过去的事情,不再沉溺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拿那些事折磨自己,但我错了,你是因为他……”
阮舟怔了怔,心底无端升起些不安:“你想说什么?”
“那天他来给你送饭,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目光总是落在他身上,话也会多说两句,说话是脸上总带着笑,这几年来你从没这么舒心过,你讨厌我,但即便我栽再大的跟头,你都不会有和他在一起那么开心,甚至你心里其实一点都没有开心。”
深秋的冷气激的阮舟身体打了个颤,他目光空荡荡地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陆席的话,良久他怔怔地问自己:“我这段时间过的不错吗……”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陆席继续道:“小舟,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跟你一起长大,我习惯于你总是站在我的身后,我爱你,不愿意见你和别人在一起,但如果……
陆席蓦地攥紧了手,不甘地咬了咬牙:“如果那个人能让你摆脱沉沦和无措,能让你放下过去,敞开心扉接纳以后的生活,我愿意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
像是在说服自己,陆席继续道:“毕竟你不止是我想要的爱人,还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是我的弟弟。”
该说的话说完,似乎是怕自己反悔,陆席刻意避开去看阮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舟对他的离开恍若未知,只是一遍一遍回想着他说的话。
他这段时间过的不错吗?好像是的,毕竟不止是一年比一年轻的体重罕见地上升,就连他晚上睡眠都好了很多,甚至困扰他的黑暗恐惧症和幽闭恐惧症很久没有发作了。
他和沈肆在一起很开心吗?
阮舟顺着陆席说的话去想,如果他能一直和沈肆待在一起,他想,他是愿意好好生活的,每天按时吃饭睡觉,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和沈肆在一起,他会渐渐摆脱过去,可他过去不是别的,是他的阿肆啊。
阮舟咬上下唇,很快唇间渗出血来。
疼痛并没有让他回神,他依旧不停地问自己。
那么他摆脱过去,是摆脱阿肆吗?
那阿肆呢?阿肆怎么办?
他明明对阿肆发过誓,永不背弃。
如果他都不怀念阿肆的话,那阿肆不就想过去的他一样了,没有人在意,没有喜欢,永远待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
可这怎么可以,他的阿肆怎么可以被这么对待?
他怎么能不再怀念阿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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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舟离开时天色未亮,等天亮了沈肆才发现今天是阴天,临近中午时,下起了雨。
沈肆给阮舟发消息:“还没有回来吗,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有没有淋到雨?”
一直午后,阮舟也没有回消息。
沈肆又给他发了很多消息,结果都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音。
雨越下越大,没到傍晚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沈肆心急如焚,换好衣服出门找人。
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恰好“叮”一声打开,里面站着的人浑身湿漉漉的,抬眸看了他一眼,脚步虚浮地走出来。
“小舟,”沈肆忙扶住他,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水渍:“怎么淋成这样,没有找地方躲雨吗?”
阮舟没有说话,闭上眼随着他的力道依靠在他身上。
沈肆抱着他回家:“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阮舟:“……”
沈肆扶着他进卧室,想先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但浑身无力的阮舟不知道又从哪里来了力气,把他推了出去,甩上了卧室门。
沈肆以为他是不愿意别人帮他换衣服,便站在门口等,良久没有听见动静,沈肆将耳朵贴在门上,依旧没有听见里面的声音。
“小舟,你换好衣服了吗,我进来了。”沈肆怕他出事,推开门。
只见阮舟躺在地上,身上依旧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闭着眼似乎是晕过去了。
“舟舟。”沈肆抱他起来,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人入怀,烫的像是烧红的贴一样:“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闭着眼的人听见的话突然皱起眉,挣扎起来,含糊不清地嘟囔:“不,我不去,我不要去医院。”
“烧成这样怎么能不去医院?”
沈肆抱着他去衣柜找干燥的衣服,想先帮他换上,再去医院,阮舟却趁机紧紧拽住了衣柜门,沈肆不知道发烧的人哪来那么大的劲,怎么掰都掰不开,烧糊涂一样嘴里不停地说:“不要去医院,不去,我不去……”
沈肆无奈只能先妥协:“好,你先松开手,换套干净衣服就不去。”
阮舟果然松开了手,沈肆快速为他换好了衣服,抱起他就往外走。
不料阮舟又抓住了卧室门:“我不要去医院……阿肆你又骗我……”
他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滚下来,挣扎间温热的眼泪蹭在沈肆的脖颈间。
沈肆动作一僵,愣怔了片刻,转身抱他到了床上。
被放到床上的人似乎是怕他再次出尔反尔,立刻用被子把自己过的严严实实。
沈肆出去接了水,又找到退烧药回来,看着床上那团球,无奈道:“医院不肯去,药也不要吃吗,你想烧成傻子吗?”
阮舟小心翼翼从被子里伸出头,烧的有些变红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不要变傻子。”
沈肆喂他吃完药,便顺手抱住了他,心里还没有放弃送他去医院的想法,抱住他晃了晃:“为什么不要去医院?”
许是被晃舒服了,阮舟卸下戒备心,从被子伸出手环住他,滚烫的脸颊蹭在他的颈窝,声音里带着哭腔:“不去医院,阿肆会离开。”
沈肆愣了愣,他五年前就是在阮舟被带去医院时被系统传送回去的。
“乖,舟舟,”沈肆轻轻吻了吻他脸颊的泪痕:“我再也不离开了,以后会一直陪着你。”
阮舟烧糊涂了,本来他清醒时也总是将沈肆当做他的阿肆,这时更加分不清了,十分委屈地掉着眼泪:“你骗我,你以前也这样说过的,你只会骗我。”
沈肆心疼的厉害,帮他擦掉眼泪:“这次不骗你,真的。”
阮舟小声“嗯”了下,他一直相信阿肆,即使阿肆骗了他,再承诺同样的话时他还是会立刻相信。
沈肆看他眼泪掉的太多了,怕他脱水,哄着他喝热水。
阮舟扭过头不喝,眼泪流的更凶:“你不在,我过的很辛苦,没有人保护我,没有人爱我,我说话身体里没有另一个人回应我了,我害怕一个人呆着,害怕没有亮光的地方,医生说我生病了,要我准时去看病,可我好害怕医院,每次去医院都会想起我已经没有阿肆。”
沈肆眼眶发酸,紧紧抱着他:“不去医院了,以后都不去了。”
“要去医院,”阮舟说:“我不要再害怕任何东西了,我不想再因为胆怯失去阿肆了。”
沈肆亲了亲他泛红的眼角:“你哪里胆怯,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做好。”
阮舟在颈间蹭了蹭,小声说:“冷。”
“我抱着你睡,抱着就不冷了。”沈肆脱下外套,掀开被子躺进去,环抱住他。
阮舟紧紧贴着他,身体在温暖中逐渐松懈下来,没多久睡了过去。
抱着他的沈肆却彻夜难眠。
不仅因为阮舟高烧未退,更是因为阮舟迷迷糊糊中和他袒露的心声。
阮舟的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和身体状态原来都是因为他。
他们共用身体的那段日子在阮舟心里远远比沈肆以为的重要,时间并没有冲刷去阿肆离开带给阮舟的伤害,反而将阮舟囿于原地,甚至为他带来更多的伤害。
沈肆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似乎做错了,他不应该让阮舟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喜欢上全新的他,这对阮舟来说既不公平,甚至还可能给他再次带来伤害。
虽然系统规定他不能透露系统的存在和他的身份,但如果阮舟主动猜出来就跟他没关系了。
而且,让阮舟主动猜出来应该不难,毕竟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回忆,阮舟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他和阿肆是重合的。
想通后,沈肆心情轻松了不少,凌晨,阮舟的体温降了下来,沈肆安心地跟着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