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亦归航》檀汐

35、第三十五章 PAST

　　秦灏远有时觉得自己的生活实际上并没有因为与游亦航关系的转变而发生太大的变化。他的夏校结课之后就搬回了伦敦准备开学了。他和游亦航之间又恢复到从前那样以讯息联系偏多，偶尔才能见上一面的相处模式。
　　其实剑桥的夏天才像是一个他偷来的如梦假期。但是他重新回到本该熟悉的生活里，却难以想象过去的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灏远开始没完没了的往剑桥跑，游亦航时间不够过来他就过去，最开始是每个周末去一趟，后来变本加厉，周中没什么课的时候也要见缝插针的去，赶火车赶的起早贪黑，上学怎么不见他这么勤快，火车票都积了一沓。他虽然自己也有车，但身体的疲倦骗不了人，火车上他多少还能睡个昏天黑地的。
　　游亦航自然是不情愿他这样奔波，可惜孩子像头傻倔的小驴似的，好话歹话说了一遛够，愣是不听劝。而当秦灏远真的过来了，游亦航也硬不下心肠不见，毕竟他自己在见不着人的日子里也挺受思念的折磨。
　　秦灏远就这样给英国铁路无怨无悔的做了几个月贡献，把日子从夏跑成秋。
　　这天是周五，他下了课，琢磨着是一会儿就赶去剑桥还是明早再去。他大学的好友，法学院的陶卿炀约他晚上出去参加聚会，他想着推掉，无奈陶卿炀这人最是个百折不挠的，直接跑到秦灏远学院门口堵他：“远子，你不厚道啊，之前你逢请必来，甚至不请自来，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怎么这学期开始，三催四请都喊不动你了啊。”
　　秦灏远烦的要命：“我不是说了嘛，有事儿。”
　　“得了吧你。”陶卿炀嚷嚷，“喊你十次你十次有事儿。你有个屁的事儿。”
　　人都追到眼跟前儿了，秦灏远总不好再跟线上联络一样直接玩消失，他一个头两个大，想着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给对方打发了。
　　正犯愁呢，手机响一声，他拿起来看，发现是游亦航发过来的消息：“下课了吗？”
　　他立刻回复过去：“刚下呢。”
　　没想到游亦航给他打了电话，他赶忙接起：“亦航哥。”
　　游亦航一听他的称呼，了然的笑：“旁边有人啊。”
　　秦灏远瞄一眼陶卿炀，这小子贼心不死，还跟在他身边一起往车站走，他叹口气：“啊，陶卿炀，我朋友，法学院的。”
　　游亦航“嗯”一声：“小陶见过的，怎么，你们一会儿有安排？”
　　“没有。”秦灏远突然提高声音，倒是把身旁的陶卿炀都吓一跳。
　　游亦航失笑：“没有就没有，你喊什么。你在哪呢？”
　　秦灏远道：“往车站走呢，这就回家了。”他突然福至心灵，停下脚步，“亦航哥，你在哪？”
　　“在家啊。”游亦航答得淡然，秦灏远听到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家里什么都没有啊。我买了些菜，等你回来做饭呢，大厨。”
　　秦灏远顿了一秒钟，突然撒丫子跑了起来。陶卿炀“哎哎”的叫着，莫名其妙的也跟着他跑。
　　秦灏远跑两步停下，更加莫名其妙的看着陶卿炀：“你跑什么？”
　　陶卿炀一头雾水的“啊”了一声。
　　秦灏远有点好笑的看着他：“我哥来了，我得赶紧回家做饭了。我说了我有事，你现在该信了吧。”
　　陶卿炀“噢”一声，又问：“游哥来了？稀客啊。你做饭吗，我能蹭一个不？”
　　秦灏远手艺留学圈里出了名的好，陶卿炀作为自封的首席好友，没少找他打过牙祭。
　　“不能。”秦灏远拒绝的冷面无情。
　　陶卿炀满脸谄媚：“你带我一个嘛，我给你打下手，成不？我也想见见游哥，上回还是去年圣诞的大party，好久没见了！怪想他的！”
　　秦灏远咬牙切齿：“你想个屁。有你什么事儿。我哥也不知道你要去，没买你的菜，你不是晚上要party吗，还缺你口吃的？”
　　陶卿炀满脸失望。
　　秦灏远见他这样又有点不忍心，他放缓了语气道：“下周你来呗，我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陶卿炀瞬间就多云转晴，兴奋道：“下周必来啊！”

　　可算是送走了陶卿炀这尊大佛，秦灏远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车站，公车走走停停，其实也就两站路，他差点急的跳车自己跑回去。
　　好容易折腾到家，他一进门就看到游亦航，穿了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在水池子边洗菜。
　　他喊一声“游亦航”，外套都没脱就冲过去，从背后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熊抱。
　　游亦航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游亦航叫谁呢？之前不还叫哥么？”
　　“哎……刚才不是有人嘛。”秦灏远抱着他不撒手，脸贴在游亦航背上，嗅着对方身上一股若隐若现的木质香气，有些清冷，像是此刻屋外秋意浓，“你用香水啦？”
　　“嗯？”游亦航的声音透过胸腔传到秦灏远耳朵里，听起来像是遥远的钟声，“没有。这衣服我在柜子里现找的。回家才换的。”
　　“噢。”秦灏远深呼吸一口，“好闻。我喜欢。”
　　游亦航低低的笑一声：“可能是之前杜姐过来收拾的时候往衣橱里放了香挂。我回头去看看。”
　　“嗯。”秦灏远应一声。他想到什么，终于舍得抬起头：“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啊。”
　　游亦航关了水，在一旁的毛巾上擦干了手，拉着秦灏远的胳膊转过了身：“来陪你过生日啊。”
　　秦灏远反倒愣了。他早把日子过的只有星期几的概念，日期是一点没在意过。游亦航这一说他才意识到十月已近过半，下周他就该过生日了。
　　“我自己都差点忘了……”秦灏远叹道，他突然反应过来，“啊，所以陶卿炀刚才说什么下周必来，是这个意思啊。”他有些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该不会以为我生日要在家做饭给他们吃吧。他想得美。”
　　游亦航想起刚才的电话，没忍住笑：“你刚才拒绝别人怎么这么凶。”
　　秦灏远瞪他：“不拒绝，难道等着他来当大电灯泡发光发热吗。”他终于舍得从游亦航身上撤开，还顺手把对方往旁边拨棱拨棱：“让一让，我来做饭了。”
　　游亦航说了声“你加油”，十分悠闲自得的去冰箱取了瓶啤酒，一边喝一边晃出去，甩手的彻彻底底。

　　秦灏远做了三菜一汤，无非都是些家常菜，他也做不来什么高级玩意儿。不过在美食荒漠漂泊多年，也没有什么能比简简单单的家乡味道更能抚慰他们的中国胃了。
　　秦灏远虽然有手艺，但他懒，精力都拿来伦敦剑桥两头跑了，平时也没那个心思给自己做，这好不容易做了一次，给自己都吃感动了。他喝一口汤，满足的眯眼：“啊，我的手艺是真不错啊。”
　　游亦航掀起眼皮看他：“你少跑两趟剑桥，你就能多享受几次自己的手艺。”
　　秦灏远当没听见，不声不响的换了个话题：“我生日在下周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有点隐隐的兴奋又不敢期待的太过放肆：“所以会呆到下周吗？”
　　“嗯。”游亦航继续垂下眼喝汤，“嫌我来得早？不让多住几天是吧。那我回去，下周再来。”
　　“哎！说什么呢，尽知道逗我了，我都懒得反驳你了。”秦灏远笑了，“而且谁还能不让你住啊，这是你家。”
　　说来也是挺有意思，这公寓是游亦航的，不过他从头到尾也没正经住过几次，只留了些衣服和日用品。现在房子里满满都是秦灏远的痕迹。
　　游亦航笑着看他：“你能啊。”他看着秦灏远很没有新意的又脸红了个彻底，才解释道：“我们项目正好有事要跑一趟伦敦，我就自己请缨过来了，下周都在。”
　　秦灏远一下眼睛亮亮的：“真的？太好了！”
　　八月夏校结束分别以来，他还没有和游亦航在一起住过这么长的时间。而且在剑桥的时候，虽说游亦航的宿舍也不是狭小到容不下他们两个，只是说到底还是会给人一种暂居的临时感受，到底不够安心，到底不是家。
　　现在他和游亦航一起在这方独属于他们的天地里，吃他自己做的简单家常菜，此刻洗碗机轰隆隆的运转着，他腿搭在游亦航身上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着电视里播着情景喜剧，偶尔看两眼手机上陶卿炀发过来的party照片，那边看起来是热火朝天的喧闹，而他心下平静满足，屋外天色渐暗，万家灯火亮起，秦灏远突然觉得他对于生活好像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此心安处是吾乡。
　　游亦航带着眼镜拿着平板在看paper，一会儿听见“咚”一声闷响，发现是秦灏远不知何时睡过去了，手一松，手机摔在了地毯上。
　　他笑一下摇摇头，没说什么，秦灏远就是打个盹儿，反而被这声惊醒了，“哎”一声坐直了身子，揉揉眼睛：“我怎么睡过去了。”
　　游亦航在平板上写写画画，没看他：“问你自己，多久没好好睡了？”
　　秦灏远附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来：“都怪陶卿炀，尽知道发些无聊的party照片，给我都看困了。”
　　游亦航转过头：“今晚本来你们要一起去party的？其实我来了你也可以去，我今天又不走。”
　　“不去。”秦灏远答的干脆，“我本来也是拒绝了他。我还打算今晚就赶去你那边呢，你下次来之前也说一声嘛，我差点就买票了呢。”
　　游亦航闻言，放下了平板，挺认真的看着秦灏远：“远儿，咱好好聊聊这个事儿吧。”
　　秦灏远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耍赖一般闭眼捂耳朵：“哎，不听，你别叫我别过去，我憋不住。”他偷偷抬眼瞄对方，“而且我不信你不想见我。”
　　游亦航叹口气，把他的腿从自己身上搬下来，挪过来坐近了些，握着他捂住耳朵的手拿下来摁住：“想，我当然想，但是咱俩现在异地是个事实，你有你的学业和生活，我有我的事情，这也是事实，人不能永远在假期。”
　　秦灏远不置可否：“我知道啊，我没赖在剑桥不走啊，你忙的时候我也做自己的事，不打扰你。”
　　“不是打扰不打扰的问题，我怎么会觉得你是打扰。”游亦航扣住了他的手，“我心疼你两处奔波，这是最重要的。还有就是，这样的状况至少还要持续几年，你跑两个月可能不觉得有什么，那往后呢，你要跑几年？”
　　“跑几年怎么了。”秦灏远还是不以为然，“我跑一辈子都行。”
　　游亦航摇了摇头：“别说孩子气的话。远儿，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想不想，愿不愿意，你都必须得接受，首先日子是你自己的，你一个人的。你过好了你的生活，你才能去关心、爱护别人，这个别人是任何的人，包括我。你明白吗？你现在见缝插针的找时间往我那跑，你觉得好像自己没耽误什么，但往后，你的课业会发生变化，你还会需要实习、工作，会有越来越多的让你脱不开身的东西，到时候你怎么办？”他伸手在秦灏远脸上捏一下，开玩笑道，“你不会真的要卖身给我吧？你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秦灏远本能想反驳，但思来想去也说不出什么在理的反驳的话，只好沉默。
　　游亦航又叹口气，他慢慢的伸手抚上秦灏远的后脑勺，在他柔软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远儿，咱们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分居两地，但总会有相聚的时候的。在不得不暂时分开的时候，你得学着怎么和自己相处。你这样我会担心，我看你奔波我也心疼，你忍心吗？”
　　秦灏远垂了头，低低道：“可是我想你啊……还要过多久啊……”
　　游亦航按着他的脑袋和自己额头相抵：“当年你在宁城，我在英国，一年没见到面，你那时想不想我？日子不是也过去了，是不是？未来有无限种可能，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能有更多的选择的能力，去选择你最想要的那一种，是不是？”
　　秦灏远轻轻的“嗯”了一声，他们离得很近，游亦航的镜片轻触着他的皮肤，游亦航衣服上那好闻的淡淡香气绕着他的鼻尖。“我知道了，我以后会……”他想了想措辞，“适当性的去看你。你别担心我。我都听明白了。”
　　他说的轻轻，到后面几乎变成气音，温热的呼吸浮上游亦航的镜片，洇出一小片雾气。
　　秦灏远望着那雾气朦胧后游亦航的眼睛，喃喃道：“游亦航，你还看paper吗？”
　　“干嘛？”游亦航没料到这个问题，低低的笑了。
　　秦灏远伸手轻轻的摘下了他的眼镜，嘴唇压过来：“不着急就别看了，看我吧，我比较急。”

　　他们耳鬓厮磨着闹了一阵，秦灏远毫不意外的又感受到了什么。
　　在剑桥游亦航的宿舍里他们也没少闹过，但也都仅仅是浅尝辄止的程度。秦灏远虽是记着游亦航的那句“你没准备好”，但此刻家中放松而私密的环境像是安全港，温柔的拢住他内心熊熊燃烧的大火。他翻个身，腿跨到游亦航身侧，往他唇上啃咬过去，动作带了几分急切，唇齿间蹦出几个字：“游亦航……你要不要……”
　　游亦航回应着秦灏远的亲吻，他的手扶在秦灏远腰侧，手心温度灼人，胸腔微微起伏：“你想怎么样。”
　　“我都……都准备了……”秦灏远喘的呼吸都凌乱，他伸手扶住游亦航的脸，眼里亦有火光，“你不要怕我疼。”
　　游亦航闭一闭眼，没说话。
　　秦灏远有些急了，他一边毫无章法的吻着游亦航，一边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
　　游亦航终于忍不住，他一把抓住秦灏远在他身上胡乱游走的手，反客为主的把对方压在了沙发上，垂头看他，声音沙哑：“你认真的？”
　　秦灏远那双小鹿般的眼里水汽迷蒙，像是晨间刚刚苏醒的森林起了雾，雾气升腾在森中湖宁静如明镜般的水面上，温柔的包裹住瞳孔中倒映出的人：“我不能再更认真了。”
　　下一秒，游亦航难耐的咬上了他的侧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