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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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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东朝面无波澜,神游在叽叽喳喳吐槽的女声中。
他在等人。
昨天夜里他借厨房小哥的手机,给自己那傻弟弟阙嘉琛去了电话,让他今晚六点半带套大神龙,和几万现金来烤鱼酒吧柜台找人,迟到一秒都要剥他的皮。
阙东朝打算暂时留在顾展家,不能总靠着小辅警的那点工资过日子,所以,他打算干让弟弟消费一个大单,直接解决钱的问题。
电话里阙嘉琛激动得说话打颤,被流放在远洋邮轮上的二哥秘密联系自己,必有大事。
傻弟弟问,到了酒吧要找谁?
阙东朝回答,自然有人会找你,记得保密。
阙东朝上辈子与弟弟的关系不错,两人同父异母,弟弟与大哥阙嘉航同一个母亲。
阙嘉琛单纯天真又极度慕强,两位哥哥对他来说是碾压级别的存在。但亲大哥却看不上阙嘉琛,因为他脑子不灵光,容易掉链子。
而阙东朝从来不在意这些,只要别整天使坏,想算计自己,就都是好脑子,因此他对阙嘉琛也还不错。
这样一来,阙嘉琛自然而然地往阙东朝靠拢,崇拜得死心塌地,阙东朝交代的事,阙嘉琛从来都是执行得一板一眼,使命必达。
可这次,等到八点,客人都把吧台占满了,还不见阙嘉琛人影,阙东朝不时往酒吧大门方向张望,等着那傻弟弟会不会突然出现。
等半天,竟等来自己朝思暮想的卖酒小顾,站在入口探着身,一身黑色冲锋衣,肤色被衬得异常白皙。
阙东朝很开心,丢下客人,大步往门口迎去。
因为花臂袭警的事,顾展没能准时下班,他在单位随便找了件冲锋衣换上,便直接来酒吧;他见正番鸭穿着短裤往自己走来,考虑着,天气转凉,除了给张床,是不是得给人安排条长裤。
顾展随手给妹妹发了条信息,让她回家后,把折叠床放到车库门口。
才收起手机,自己的手里便被正番鸭塞了块热乎乎的东西。
顾展低头一看,是炸猪排。
“今晚厨房炸的,本来想下班带回去给你。还热着,赶紧吃。”阙东朝解释着,酒吧晚上工作餐的主菜,刚好是顾展喜欢的口味,他便让厨房小哥帮自己包好,揣口袋里捂着保温。
顾展最喜欢吃这种大片炸肉,切薄刀背拍平,腌制片刻,裹点粉炸脆。
“好吃吗?”顾展刚好没吃晚饭,打开纸袋就往嘴里送。
“不知道,看起来不错。”
原来正番鸭留的是自己的份。
顾展咬着猪排没说话,抬眼看向正番鸭,他正垂眼看着自己,深黑的眸里满是温柔的喜悦。
猪排带着股酒香,是自己喜欢的口味,正番鸭的马屁正正就拍在自己心窝上。
这正番鸭,什么都好,就是卖酒不行啊,日薪五十,看样子得好好教教。
“以后你自己也吃,直接问厨房多要一块带给我就行。”
“好。”
“要两块,给我妹也带一块。”
“嗯。”
“三块,三块吧,这个好吃,我要吃两块。”顾展吃得欢快,不自觉地撒起娇。
“行。”阙东朝笑起来,上辈子顾展就是这毛病,遇到喜欢的食物,再撑都点要双份,吃不下就打包。
顾展三下五除二吃完猪排,把吃剩的袋子递给正番鸭,毫不见外。
阙东朝接过装猪排的袋子,丢到垃圾桶里。再转身,顾展正地脱着外套,白皙的脖颈上,红痕一片,很明显是被人掐的。
瞬间,上辈子顾展躺自己怀里,满身是血的样子在阙东朝眼底铺展开,殷红的鲜血与顾展脖颈上的红痕晕成一片,混沌不清。
现在,阙家还没启动收购顾家不良资产的流程,并不代表父亲阙林炎不会在背后做小动作。
阙东朝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你脖子怎么回事?”阙东朝抓住顾展的胳膊,用力把人拖到员工通道,伸手抚上顾展脖子上的红痕。
“谁弄的?”
他的语调听起来,是要把那动手的人碎尸万段般。
顾展被拖得胳膊生疼,但见正番鸭面色阴得骇人,一时也被吓愣住。他背靠着通道墙,侧着脸,任由正番鸭的指尖在自己颈上停留。
正番鸭的指腹柔软温热,轻颤着触过伤处,带过细微针扎的刺痛。
“谁弄的?”正番鸭重复道,口气比先前更加阴翳。
“一个纹着花臂的混混,他酒驾被我查到,有点冲突。”顾展赶紧回答。
“混混人呢?”
“袭警被拘留,在局里关着呢。”
“我没事的,脖子晚上睡一觉就好。”
顾展小声补充着,正番鸭的反应让他有些紧张,这人似乎要拉全世界陪葬一样。不过就是一点愈痕,正番鸭的反应过度得异常。
他冲着正番鸭咧嘴笑笑,眨眨眼,试图把人安抚下来。
“那个,阙朝,你别紧张,我没事的。”他又细声细气喊了正番鸭的名字。
这是顾展第一次认真地喊正番鸭的大名,之前都是用喂替代。
阙东朝轻和了声,指尖从顾展颈上的淤痕轻抚至颈窝。
花臂,混混,酒驾,听起来确实是偶发事件,既然警局已经介入处理,也把人拘留了,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阙东朝提起的心重新回落,他随手把顾展搂进怀里,像上辈子一样,安慰道:“没事就好,明天就让人把那花臂人渣直接枪毙。”
这话听起来也不知是在安慰顾展,还是安慰自己,过去的伤痕过分狰狞,以至于阙东朝无法看到顾展受到一点额外的伤害。
顾展却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醒,他迅速从正番鸭怀里挣扎开,后腿几步揶揄道:“一点事就要直接枪毙,你这几天的业绩,放缅北,被枪毙几十次都不够。”
阙东朝回过神,小顾红着脸,打算把自己枪毙几十次,也跟着笑起来:
“你把我枪毙了,王胖子舍不得。”
阙东朝说的是真话,虽然自己业绩不怎的,但客人把酒吧的闲时填满了,点的还都是利润最高的鸡尾酒,王胖子开心得不行。
他带着顾展来到吧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顾展,默默展示着自己这几天累积的战果。
都是干练的职业姐姐,正番鸭只要面无波澜地坐着,不时点点头,偶尔点评句,比顾展接待熟客还轻松。
王胖子亲自下场调酒,卡着音乐节奏,摇壶晃得哐当响。
顾展一时不知怎么评价正番鸭的战绩,他也接待过姐姐,但她们都穿得热辣,除了喝酒,聊的都是前卫的电音摇滚厂牌,和现在坐吧台职业姐姐的完全是两种类型。
姐姐们见树洞带来个漂亮弟弟,挺开心,又让老板上轰炸机,一套六个SHOT,跃动着蓝色火焰,摆到顾展面前。
给弟弟的见面礼。
太凶残,为什么正番鸭不是这个待遇。
顾展拿起钢吸管,一口气四杯面不改色。
以前他不喝酒的,因为未成年。
等成年了,可以喝酒的时候,家里就只剩自己和妹妹。所以他超级喜欢百利甜,奶油焦甜与烈酒辛辣在舌尖交错,梦境与现实缠绕,令人欲罢不能。
当顾展把吸管插入第五个酒杯底时,正番鸭直接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往下喝。
姐姐们笑起来,夸树洞小哥还挺怜香惜玉,她们分走剩下轰炸机,又开始喳喳地吐槽着工作里离谱事。
轰炸机度数高,40度,几杯连灌下肚,顾展开始双颊发热,心在酒精的刺激下跳得飞快。
他盯着正番鸭狭长的黑眸,想着这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吸引到如此特别的客户群,他也就比自己大五岁,但点评姐姐们的工作疑虑时,却句句到位,上位者一般。
顾展想起自己工作里也有点小麻烦,是不是也可以拿出来问问。
傍晚,酒驾的花臂被逮到警局后,顾展跟着到警局解释情况。
他刚换下制服没两分钟,便被通知直接到调解室商议袭警和解,对方的家属和律师来了。
顾展在警队呆了两年,见过不少事故调解,只有在完全不可调和时,双方才会另外花钱找律师。
现在,酒驾袭警事情也不算大,对方竟直接派律师来谈和解,顾展第一次遇到。
那花臂傻瓜手上的表几百万,开的车却只值几千块,顾展也判断不出什么来头。
会议室坐了三个人,一名年长的老者,表情严肃;坐中间的,是名带着金丝框眼睛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还有一名年轻人,提着电脑带着文件,一看就知道是打工牛马。
顾展猜着三人应该是:家属,律师,律师小弟。
年轻的牛马律师开门见山就亮出底牌,花臂是阙氏集团最小的儿子,一时喝多,行为混乱。他们代表阙氏谈判和解,一口价一万元,买断。
顾展看着递到眼前的和解书,又抬头看看坐身边的支队长和老林,万事具备,只差签字,对方的更像是命令,而不是来谈和解。
他反复看着和解书,没有立刻回答。
阙氏集团,航运,传媒,地产都有涉猎,顾家资产上一轮拍卖好像阙氏也有参加,不过各种原因最终流拍。
掐下脖子,赔偿一万,确实优厚,只是律师居高临下的态度,令自己心里不太舒服。
顾展抬眼瞟了眼那带金丝镜框的中年男子,想着自己落是不签字,他们会有什么措施。
中年男子气质儒雅,相貌英俊,他微笑着对顾展说:
“双方摩擦视频已经在网上传播开,我们正在作删除处理,避免不良影响扩大。顾先生是知道阙氏的,顾家旧项目流拍,我们很遗憾。”
双方摩擦?律师把袭警说得粉饰太平。而从阙嘉琛被押上警车,到现在不过一小时,律师竟是有备而来,嘴上说着遗憾,其实已经把自己的背景查了个透?
“我们也可以把赔偿提高到两万五,希望您可以出面做个误会声明,这个数字刚好够您妹妹钢琴大师班学费。”老者接着开口道,语气低沉,不容置疑。
顾展愕然,仗势欺人的事常有,但赤裸到这个程度的,也是少见。
这和踩着自己脖子要求配合有什么区别?
顾展胸口那团气又冒上来,让花臂去跟鬼和解吧。
他站直起身,手抓住椅背,却被老林一把拉住,四脚已经悬空的椅子硬被按下,要他冷静。
再之后,律师们与队长交谈后,握手道别,出了警局,事情不欢而散。
顾展板着张死人脸告诉支队长,什么和解,爱谈不谈,就算被辞退都不会签字。
反正事也不大,顶多拘留几日。阙氏家大业大,小儿子拘留几天,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就当修身养性吧。
顾展发完牢骚,直接下班,晃荡到酒吧。
酒吧多好,有炸猪排吃,有甜酒喝,还有个英俊正番鸭。
他看看右边坐一排的姐姐们,再看看站自己左边的正番鸭,他英俊的脸渐渐一个变俩,重叠交错,吧台暧昧的暖光下,好多正番鸭正对着自己温柔地笑。
顾展听到自己的心,又开始滴滴答答,人不由自主地趴倒在吧台上,要融化。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脸对着正番鸭,清清被甜酒齁住的嗓子说:“我今天上班也不开心,遇到狗仗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