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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别始料未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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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静无波地过去,一晃又是一年春。
在积雪刚刚消融的时候,一辆马车驶进了献城,停在了甫文大学的门前。
白堃听见外面一阵吵嚷,闻声从屋里走出来。
一年不见,他的身量长高了不少,眉宇间也渐渐脱去孩童时的稚气,多了一份沉稳。
院子里多了一位陌生男子,一见白堃,就迎上去道:“少主!
少主?白堃向身后望了望,没看见其他人。
“请问施主可是在叫我?”白堃一脸迷惑道。
那人笃定道:“不错,就是你。”
十六年前,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他们的幼儿经过西南地区时,路上遇到一伙强盗抢劫,在逃难过程中双双被害,幼子不知所踪,多年来杳无音讯。
何天浩问:“既然是不知所踪,那怎么能说小白他就是那个孩子呢?”
来人放下手中茶杯,缓缓道:“我苏思危服侍过苏家三代人,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越过人群直视白堃,“而你的长相,跟小姐有七分相似。”
“少主年幼失怙,长这么大,想必吃了不少苦。”
一直沉默着的白堃突然发声:“不,我过的挺好的。”
苏思危叹了一口气:“来之前,就想到少主可能不回来。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今年入冬时,老爷子忽然犯了多年的痰症,病情最危急的时候连人都认不清了,只是叫人把小姐的像摆在床边。侍郎吴大人前来看望,偶然看见了小姐画像,便提起说自己下江南时遇见了一个少年,长得与小姐肖似,我才得找到这里。”
“少主,老爷子病情凶险,恐怕时日无多,当初听到您还活着的消息,是又惊又喜,立刻派我来接您。还请您看在老人家的份上,跟我回去吧。”
苏思危说到后面,平稳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哽咽。
走还是留,苏思危没有问何师尊,也没有问赵师叔,问的是他。不·,是在求他。
白堃沉默半晌,才说道:“好吧,我回去。”
在苏思危的催促下,白堃在第三天就要出发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白堃几乎还没怎么消化掉这个消息,就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那个,我走了……”白堃站在门口,向着身后的众人告别。
林泐泉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此刻眼圈有点红了。
杨若凡则走过来捣了白堃一拳:“白堃,苟富贵勿相忘。你现在变成少爷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
何天浩爱怜的拍拍白堃的头:“傻孩子,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要是你不能回来,我们可以去锦城看你呀。”
春天的风很迷人眼睛,吹得白堃想流泪。
在背后一片“保重”“一帆风顺”的告别声里,白堃钻进马车,回头频频向他们招手,一直到那熟悉的朱红色漆门再也看不见了,那一滴忍了不知道多久的眼泪才掉下来。
白堃和那位苏府老管家昼夜兼程,终于在十天后抵达了玉国的国都——锦城。
作为一国之都,锦城的繁华程度远非其他地方可比,单说城中的一条华灯街,整夜灯火通明,据说一晚上要烧掉十万斤油。
不过白堃还没来得及欣赏京师风光,他有更紧迫的事要做。
才来到苏府,白堃就被人带着进了一间房。
空旷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躺在床上,显得莫名孤寂。
那老人一见白堃,浑浊的眼珠里陡然放射出光彩,只见他费力地张开嘴,艰难道:“绚儿,你来了?咳咳咳……”
老人猛烈地咳嗽起来。
外面听见动静,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立即走了进来,将老人搀起来,拍着背,解释道:“爹,您忘了。这是姐姐的儿子。专门赶过来看你的。”
白堃下意识地点头表示附和。
来的路上苏思危已经将苏府里的人物关系都跟白堃交代清楚了。白堃知道眼前这位男子正是母亲的胞弟、自己的舅舅苏约礼。
老人的气息稍平,才继续道:“过来些。”
白堃上前一步。
老人仔细看着白堃的脸,半晌才叹道:“长的很像绚儿,特别是眼睛。”
“叫我一声,好么?”
白堃有点不知所措。
但他没办法拒绝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最后的请求,最终还是开口了:
“祖父!”
老人听见了,脸上浮现出满足而安详的微笑,接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
这是白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
苏府上下顿时哭声一片。
也是从这天起,白堃不再是甫文大学的普通的修士,摇身一变成了苏府的少爷。
苏家作为名门望族,一直以克己复礼为家训。而新主人苏约礼,人如其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他像一个含蓄而内敛的长辈,从不去打扰白堃,默默地为白堃安排好了一切,甚至默许了白堃不改名的请求。
他与白堃的关系,是舅舅与侄儿,更像是兄长与弟弟。白堃打心眼里敬佩他。
苏约礼年纪轻轻就做了将军,相貌可以称得上是万里挑一,十分俊美。却一直未曾有婚娶。
多年后的一次家宴后,酒过三巡,白堃问起苏约礼怎么一直不给自己找嫂子,苏约礼半晌才答道:“做将军镇守边境,要么就打到死,要么就守到老,又穷又苦,会耽误人家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