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幸运》非冗

11、电影院

　　没吃什么主食的周安带着空空的肚子和沉甸甸的心情去了商场。他的日常出门装扮是牛仔裤加卫衣。

　　如果天冷，卫衣外面套个马甲。如果天十分冷，马甲换成羽绒服。

　　靠着自己朴素的穿着和口罩，周安很少被认出来。

　　今天也是如此，他穿着灰色卫衣外面加了一件羽绒马甲。

　　刚从车里出来，他被地下停车场的凉意突袭了。从电梯出来，商场的热气热情地围住了他。

　　周安在餐饮层从头走到尾，从尾走到头，依然不知道吃什么。

　　他很少自己在外面吃饭，一是嫌麻烦，二还是嫌麻烦。

　　他喜欢在商场中散步，尤其是超市。一个人在外多年，商场中的热闹和喧嚣能冲淡他偶尔的小忧郁。

　　走来走去，周安的肚子忍不了了，咕噜噜地叫了几次，他终于做好决定了。

　　从麦当劳打包完，他直接坐直梯到了顶层。周安打算刷新自己的记录：一天看两场电影。

　　点完麦当劳后他迅速地买了最近一场的电影票。座位是系统为他挑选的最佳座位——影厅的正中央。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远离人群。主要是没有人群可远离，整场电影只卖出了5张票。

　　有两张大概率是情侣票，因为他们选择了最后一排。剩下三张，都在一列上，排数递增。

　　周安卡着银幕变黑的时间点进入放映厅。电影放映中，他偶尔能看到前排的脑袋，不过这些不重要。

　　这部比上午那部好看多了。

　　上午的电影是悬疑片，晚上的电影周安也稍有了解，没想到也带点悬疑色彩，而且反转既多又大。

　　周安沉浸在银幕中，忘记了刚才的纷扰。偶尔走神回到现实，银幕又轻松地把他拉回去了。

　　2个小时结束了，他如往常一样，等待大家散场结束再走。

　　最后排果然是一对情侣，走的最早的就是他俩。前排的前排，是第二个离场的。

　　周安的前排还没有离开，他坐直身体，左右张望看前面的人在干什么。

　　电影的片尾曲接近尾声了，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行动了。

　　前排的人终于站起身来，周安的眼神立马跟了上来。

　　只见前排的女生起身后，转过来弯腰拾起掉在地板上的包。她刚要离开，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周安后又再次落在周安身上。

　　周安同样惊讶道：“许梨？”

　　3小时前，在沙发上失神的许梨被胃分泌的胃酸拽回现实。

　　她斗争了半天，还是站起身来，去冰箱里翻了一遍。心情低落时，人对食物的兴趣锐减。

　　不过，胃不懂这么多，它还是做着每天的日常工作，她回到沙发上继续躺着不动。

　　也许是许梨的妈妈有心电反应，她的电话在许梨需要关心的时候响起来了。

　　许梨无精打采地接起电话：“喂，妈。”

　　许梨妈妈：“吃饭了吗？怎么听上去不开心啊。”

　　她的情绪被妈妈的一句话打开了闸门，她忍不住说起了最近的事情。

　　许梨害怕妈妈担心自己，没把糟糕的未来说出来，只说一些现在发生的事。

　　许梨妈妈：“我们那时候看乱世佳人，现在就记住一句话，明天是全新的一天。你啊，容易想多，自己先难过。别想太多，想得多，你也要生活啊。”

　　许梨表面应和了，实际上还是忍不住向未来贷款痛苦和焦虑。

　　许梨妈妈：“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想看的电影上了，你一直没时间看。现在去看呗，正好吃点好吃的。”

　　许梨抬起头，钟表指向6点30。

　　许梨有些不想动，妈妈劝她：“去看个电影，换换心情。晚上睡个好觉。”

　　她是个容易听妈妈话的人。回家没换衣服的许梨，不用做出门前的准备工作，挂掉电话换上鞋子直接推门离开。

　　许梨没什么胃口，明明很饿，却看到什么都不想吃。等到没有时间留给她纠结时，她买了平时常去的咖啡厅的餐食。

　　她对着自己手中的咖啡饮品无奈地笑出声，果然人类喜欢自虐。明明担心自己今晚会焦虑失眠，还非要买一杯含咖啡因的饮品。

　　许梨买票时，这场电影只卖出了3张票。她颇为不解，晚上的时间段加电影原小说的畅销度应该上座率不低呀。

　　她最近忙着工作，没关注这部电影在国内上映后的情况。许梨心想，人少也好，就当我自己包了个半场吧。

　　她眼泪汪汪地看完了电影。

　　倒不是因为电影太感人，而是许梨本来就容易被触动的人，最重要的是她今天情绪太丰富了，流出来的眼泪与电影有关，更与她自己的心情相关。

　　电影正片结束放映厅的灯亮起，许梨彻底回到生活中，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心绪。

　　可能是观影人太少了，负责清理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垃圾。

　　她不好意思在坐下去，起身准备离开。起身站起来时一个没注意，包包从折叠椅中落下去了。捡起包包，她不经意间瞄到了后排有人。

　　许梨记得入场时，后排是空的，开场后，她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等她再反应一下，她意识到后面的人好像是周安。许梨再次看过去，她听到周安说：“许梨？”

　　许梨和周安都不好意思耽误叔叔打扫卫生，一前一后快速地离开了放映厅。

　　出来以后，许梨发现周安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很少有人知道，许梨看电影爱哭。

　　连她父母也不知道。

　　从某天开始，她发现自己看电影易哭，无论是感动还是心疼，抑或是其他情绪，她统统用眼泪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自那以后，许梨不愿意和认识的人一起看电影。她喜欢自己看电影，尽情的沉浸，不会被打扰。

　　今天被周安发现了她哭红的双眼，许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安也被一些片段感动的差点流泪。不过，看到许梨的小兔子眼睛，周安很好奇，她这是流了多少眼泪，为多少分钟的剧情留下了她的泪水。

　　他看出许梨的难为情了，主动解释道：“我很少和别人一起看电影，所以看到你的眼睛才会有些好奇。”

　　许梨听到前半句就打消了尴尬，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也是，很少和别人一起看电影。”

　　周安听懂了她的幽默，实际上她说的是实话。

　　刚从电影院同一个放映厅出来的人是不会缺少话题的。

　　两个人从电影的女主角说到电影的男主角。

　　周安发现，许梨好像知道的内容比电影120分钟呈现的故事还多。

　　许梨：“这部电影是小说改编的，我看过小说。”

　　周安了然。“你是因为小说好看，才来看电影的吗？”

　　许梨机敏地摇了摇食指：“我是先知道了电影才去看的小说。”

　　周安吃惊道：“你刚看的小说吗？”

　　许梨被他逗笑：“没有啊，这个电影在北美的档期要早一些，我看了预告片以后，有点兴趣，就看了小说。”

　　这回周安明白了，许梨是真爱看电影，怪不得她说自己一个人看电影。

　　周安好奇道：“你觉得小说讲述的更好还是电影呈现的更精彩。”

　　许梨：“小说更好。不过电影也不差。但是读者们也各有看法，我个人更倾向小说。”

　　周安想到了许梨的转变，脱口而出：“那你怎么还从小说家转到了编剧。”

　　说完之后，周安一秒反应过来了：说错话了。可面对面聊天，不是社交软件，不能撤回。

　　听到周安的话，许梨愣住了一秒，她摇摇头无奈道：“是啊，为什么呢。”

　　许梨：“我也问过我自己。”

　　她的脸对向周安的脸，眼睛倒映进周安的眼睛，“因为我喜欢电影，它早就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也想成为它的一部分。”

　　他听到了许梨对电影的告白和自己的心跳声。

　　周安的大脑迅速思考和运转，得出自己心跳变快的原因，虽然他是从影人士，但梨对电影的告白是他见过的最真挚的告白。

　　他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认同分享给许梨，周安在没什么人的二楼扶梯前面鼓起了掌。

　　许梨被周安的掌声吓到，他就算不如以前红了，好歹也是个艺人。

　　大庭广众的鼓掌，就不怕被认出吗？

　　她急的直接上手打断周安的掌声，她轻握住周安的右手腕将右手挪走远离左手，然后迅速松开他的右手腕。

　　“你没看到后面的人在看你吗？”许梨边说边踩着扶梯下楼，和周安拉开距离假装不熟。

　　周安没往后看，他跟着许梨踩着扶梯下去说：“没关系，认出来我就说，我再为许梨的电影告白而鼓掌。”

　　许梨被周安的直白噎住了，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往后撇一眼扫到了这位明星。

　　周安丝毫不受影响，他接着之前的话题说：“我上午也来看电影了。是另一部，你猜是哪部？”

　　她随便猜了猜。周安拍手：“猜对了！”

　　许梨：“你经常一天来好几次电影院吗？”

　　周安：“没有，这是第一次。”

　　走到最后一层扶梯，两个人依然是一前一后。许梨背对着周安，依然从他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一些和她相同的情绪。

　　许梨低头看着扶梯说：“好巧啊。”

　　周安：“是啊，是太巧了。许梨，你发现了吗？咱们俩的情况可以用一句话形容了。”

　　许梨：“无巧不成书吗？”

　　周安：“我本来想说的是同舟共济。”他用手指算着：“上次和这次，两次都是。”

　　许梨走下扶梯转身回望周安说：“你还不如说，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倒霉人。”

　　周安和许梨并肩走，转过头看到的是她的侧脸。许梨脖子上戴了一条项链，耳朵上干干净净，她肩直人瘦，没想到从侧面看起来还是很立体的。

　　周安苦笑道：“你形容的好贴切。有一种看你小说的感觉。”

　　快走到通往地下的扶梯时，周安问许梨：“你怎么来的。”

　　许梨：“骑共享单车过来的。”

　　周安：“我送你吧，我的车在下面。”

　　许梨赶忙拒绝。

　　周安：“一点都不麻烦，况且，我长这么大，和我有一样倒霉经历的人屈指可数。我猜你也是，走吧。”

　　许梨的拒绝被周安有力的弹回去了，她只好跟着周安去地下取车。

　　周安：“你有别的工作吗？”

　　许梨：“没有，说起来可笑，我辞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去了王导的剧组。结果，成了现在的结果。”

　　周安不知道她为了秋叶付出了如此代价。许梨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坦荡的说出来，已经代表自己在接受这件事了。

　　周安觉得有些抱歉，他刚想道歉，听到许梨说：“现在的结果是暂时的，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呢。”

　　许梨：“看电影前，我没想过会遇见你。也许明天，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如此。”

　　看完电影，周安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此刻，听到许梨说明天，他竟然也对明天充满了期待和幻想。

　　周安点点头，和许梨继续说上午的电影。

　　上车以后，周安问许梨地址。许梨说：“华歆苑。”周安问：“是哪几个字。”

　　许梨：“中华的华。歆是音加欠。”

　　周安：“？你来搜索吧。”

　　许梨就这样接过他的手机，输进去了自己的地址。

　　他从许梨手中接过手机开始导航。

　　周安启动车子，音乐跟着启动了。许梨跟着音乐点头，他在余光中看到了许梨的小鸡啄米头。

　　周安：“喜欢这首？”

　　许梨想了想说：“还可以。算不上喜欢，以前总听他们的歌，听得多了，不自觉的想跟着唱。”

　　周安：“最喜欢哪首？”

　　许梨脱口而出：“the 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

　　周安趁着红灯调歌，将音量调大。

　　“Let me take you down, cause I am going to the strawberry fields, nothing is real……”

　　许梨小声地哼唱着，周安轻声地哼着调。

　　歌词结束后，片尾的乐器声打造了美好的氛围。许梨低声哼：“Living is easy with eyes closed。”

　　周安想起来了自己上午摆弄的dv，他想，如果此刻能被记录下来，一定是电影中的某个场景。

　　下一首歌响起，许梨的家近在眼前。

　　许梨：“靠着天桥停车就行，我走过去更方便。”

　　周安笑笑：“可是你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没准我本来也需要去对面呢？”

　　许梨又被周安的话尴尬到了。他赶忙补充说：“电影院在咱们俩的中间点。”

　　许梨突然想到，“上次我也是在这个商场碰到的栖栖，怪不得”。

　　周安一脸无语，“她不和我住，你碰到她那次，她在工作，帮我采购”。

　　许梨：“你知道我们俩个在超市遇见过？”

　　周安：“说起这个，我还要向你表达一下感谢。上次你开解完她，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我小姨让我代她谢谢你。”

　　许梨：“……”

　　许梨没想到连吴栖的妈妈都知道自己的存在，一瞬间，许梨有种家长里短的邻居感。

　　她没有作声，周安头向右转看到了许梨一脸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的表情。

　　他憋不住笑，许梨头向左转，撇了他一眼后说：“我到了，谢谢你。”

　　周安看了下导航，是到许梨输入的定位了。他把手机取下来递给许梨。

　　许梨没有接，都到目的地了，还要输入什么。

　　周安：“不留个联系方式吗？也许明天会有新的事情发生。”

　　她把握住车把的手收了回来，明天一定会发生什么。希望是好事，如果更糟糕，有个同伴也不错。回到家，打开灯，屋里是前段时间离开时的模样，傍晚回来时，明明还没完全黑天，许梨却觉得屋里漆黑一片。

　　现在，夜深天黑。她打开了灯，不在意天黑不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