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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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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的工作室静谧无声,只有一台台洁净的化妆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江榆晚到的时候只有与他同一时期工作的同事邹芙趴在桌上补觉。
“小江,你怎么来这么早?”邹芙闻声而醒,边打哈欠边问。
“今天陈姐要去给人画杂志妆,她让我也跟着。”江榆晚被邹芙脸上熊猫般的黑眼圈吓到了,“你昨晚没睡好吗?”
“唉,别提了,前几天不是有个剧组找我老大设计妆造嘛,老大没空让我帮他盯着,我搞了好几个方案,都被否了,烦死我了。”
打工牛马没有一个是容易的,江榆晚还没资格独立为剧组设计妆造,但也在不少剧组里当过化妆师,这份工作看似轻松,实则需要极大的耐心的抗压能力。
“你先好好休息吧,说不定就有灵感了。”江榆晚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让她放宽心,别太焦虑。
“嗯。”邹芙点点头,依旧蔫蔫的。
工作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江榆晚等了很久也没看到陈淑,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后知后觉地拨了电话过去。
“小江?怎么了?”陈淑听上去比他还困惑。
“陈姐,不是九点要去拍杂志,我一直没看到你人。”
“我家里突然有事,让姜涛代替了啊,我还特地跟他说了叫上你来着,他应该是忙忘了。”
“这样啊……”江榆晚没法,现在已经九点十分了,“好的,谢谢陈姐。”
姜涛是工作室的元老之一,也是合伙人,平日里事务繁杂,怕真是忘了他这只小虾米。为了避免错过这次学习机会,江榆晚决定主动打车过去。
拍摄地点距离工作室不近,江榆晚付了钱心都在滴血,这车费工作室是不包的,和付费打工有什么区别。
按照陈姐发来的地点,江榆晚顺利在一堆人中找到了姜涛。他朝着被一堆人包围的拍摄主角走过去,看到一头十分瞩目的暗红色发丝。
那张脸处于少年与成人之间,表情冷漠又张狂,虽然还没上妆,但惊艳之姿已初露端倪。
竟然是他。
江榆晚不声不响地靠近,纵然对音乐领域没有研究,却也知道他的大名。
傅深锐,从音乐综艺出道一年便红遍大江南北,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要颜有颜要才华有才华,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成年,所以被粉丝亲切地称为“音乐小鬼”。
不过他性格恶劣,常常不分敌我创死所有人,因而有他的地方就不会缺少话题,是狗仔营销号笔下的宠儿。
“姜哥,抱歉我……来晚了。”江榆晚率先认错,也是给领导一个台阶下。
姜涛正和摄影师对着稿纸说着什么,一听声音,睨了江榆晚一眼:“你说这个设计还能再改改?大胆奔放一向不是《梵·莘》的风格,我还是偏向于保守。”
江榆晚就这么被忽略了。
摄影师斟酌了一下,拿着稿纸道:“我去问问那位的意见。”
他指着傅深锐,眼中透着些无奈,姜涛点点头,心中鄙夷,有必要问一个小屁孩的意见?
“那个,姜老师……我……”
我有什么能做的吗?他是想这么问,然而不知道哪个字触到了姜涛的反感区,诘问与责备轰然而来。
“你就是这样的工作态度?现在是几点,迟到半个小时还一副慢悠悠的样子,怎么不收工才来呢!我看是陈淑太温柔,才让你们一个个养成了懒散的作风,边去边去吧,看见了就烦。”
江榆晚被说懵了,惶然无措地望着姜涛,纵然他再没脾气,也意识到这番指责是无稽之谈。
“不是姜老师,我是打了陈姐的电话才知道是由您来负责这件事,事先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计划有变。”江榆晚从来没这么顺地说出这么长的话。
“行了,别找借口,不想待就别在工作室占位子。”姜涛明显没有耐心理他,拿着东西从江榆晚身前走开,独留他站在原地受周围一圈工作人员审视。
走,是江榆晚现在唯一的念头。
离开这儿吧,干嘛要委屈自己呢,他劝自己,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大约是室内空调调得太高,江榆晚额头沁出几滴汗珠,灵魂似乎先他的身体一步跑开了,可是他的腿沉重得一动不能动。
留住这份工作,留在这个城市是江榆晚目前唯一的愿望和希望,他为此付出过诸多努力,真的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冲动离开吗?
况且陈姐对他是真不错,继续待在工作室是精进技艺最快和最简单的方法。江榆晚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发呆,余光里灰色人影来来去去,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奔忙。
傅深锐瘫在椅子上,嘴里含着蓝莓味的棒棒糖,白色的纸棒在空气中三百六十度旋转,他可以说是所有人中最松弛的一个,捏着手机不知在刷什么,嘴角隐隐露出邪恶的笑容。
[某天才导演巨作翻车,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笑死,当初电影还没上映,就花钱搞营销,一口一个神作喊,结果金玉兰还不是没拿到。]
[富二代就回去继承财产吧,拍什么电影。]
这是一个电影讨论贴,金玉兰奖的热度尚未散去,不少电影爱好者聚集于此发表见解。
[其实我觉得《暗门》剧情线还是不错的,逻辑完善,人设饱满,就是那个爱情线跟过家家似的。]
[爱情?这电影有爱情吗,真没看出来,我觉得男女主像母子或者姐弟。]
[某导是怎么把爱情拍的毫无张力的,该暧昧不暧昧,该主动不主动,莫名其妙就定终身了,他自己的爱情也这样?]
“爱情?”傅深锐啪啪打字,“他有个屁的爱情。”
发送完这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评论,经纪人来找他化妆,他将手机往皮沙发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什么鬼?”傅深锐捏着眉头看经纪人塞给他的定妆照,忍不住唱了出来,“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
原来为他设计的妆造是一套哥特小恶魔风,卷曲的暗红色头发间生长出一对犄角,整体色彩正是红与黑,血液的色彩自眼角蜿蜒向下,脸颊和额角则做了蛛网纹样的处理。
总之,确实是经典偏保守的哥特风,配上繁复华丽的服装不容易出错。
“先画着吧。”经纪人知道小少爷脾气,只能先稳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位是Aimei工作室资深化妆师,打造过不少爆火造型,很受明星欢迎。”
姜涛堆着笑脸,心中不忿,现在什么人都能红,真难伺候。
而傅深锐似乎洞察了姜涛的内心,对这位表里不一的化妆师也没什么好感。
于是接下来两人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开启了暗中较量。姜涛让他闭右眼,他偏不睁左眼,让他抬头他就开始打字,让他张嘴,傅深锐差点把棒棒糖戳到姜涛脸上。
化个妆,姜涛出了一身汗,偏还不能发火,憋了一肚子气,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把江榆晚留下来当出气筒。
“完成了,叫摄像师过来吧。”姜涛定好了妆,终于松了一口气。
摄像师还没到,江榆晚却去而复返:“姜老师,我想清楚了,刚才是我不对,我会好好反省的,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江榆晚低着头,他身材薄而纤细,站在体格健壮的姜涛面前显得楚楚可怜。
姜涛也没想到他这么有能耐,被小鬼轻视的怒火有了个出口,立马恢复了领导气派,拖长了语调:“懂得反省是好事,就怕做错了还死不悔改,这次就算了,做小助理要有小助理的自觉。”
“哎呀,这妆容淡出鸟来了,被我这衣服一衬托,谁还看得见我的脸啊。”傅深锐从试衣间走出来,不得不说,哥特风的繁复花纹与他绝配,束腰带更是勒出劲瘦窄腰,与他日常通勤风格对比鲜明,令在场所有人惊叹。
江榆晚心想,他说没人注意他的脸实在有些夸张,虽然妆容确实淡了些,但这套服装在天生美貌面前还是稍逊一筹。
“呃,那你要实在不满意,我们再请姜老师改改?”经纪人委婉地看了姜涛一眼。
“我觉得已经足够了。”姜涛没接受到经纪人投向他的信息,“后面不是还有一套天使妆吗?两者一对比,肯定能达到预期效果的。”
这期杂志为傅深锐拟定的主题就叫“恶魔与天使”,两个形象都由一人表现,暗示一体两面。
其实傅深锐并不喜欢这个设计,他才不要装什么单纯神圣的天使,做小恶魔多可爱啊。
“说实话,我也是很忙的,后面还有两个活,都是影帝级别的明星,我们速战速决,小弟弟也可以早点休息不是。”姜涛故意露出西装底下的劳力士看了两眼,示意自己不是那么好请的。
然而他自以为暗暗上压力能起作用,却把傅深锐彻底惹炸毛了。
只见他异常平静地用两指夹住棒棒糖的纸棒,朝不远处垃圾桶来了个送货上门,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化妆桌前。
完了完了,经纪人闭眼,深吸一口气,风暴红色一级预警在脑海里乍然响起。
“我~很~忙~的。”傅深锐嗤笑了一声,“既然您这么说,那就请便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姜涛愣住了,大概是很久没有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什、什么”
“我说,滚。听懂了吗。”傅深锐好以整暇地望着他,又很快移开眼去,生怕多看一眼都嫌脏的样子。
“可你还有一个妆造没做!”姜涛见周围没一个帮他说话的,甚至连摄影师都用同情的眼神望着他,他感到不妙。
“你,来给我化。”傅深锐指着唯一一个状况外的江榆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