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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个雨季 ...


  •   《伞下的梅雨季》
      by鹤喃
      2024.4.9

      1.

      九月份,蝉鸣声止,热意不减。

      祁季起了个大早,洗漱完穿上浙城一中的校服,对着镜子扎了一个高马尾,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后这才背上书包下了楼。

      孤儿院大多都是些小孩子,此刻都还在睡觉,院子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吴院长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缝衣服,还有一个她叫不上来名字的人。

      吴院长见到她下来,看了她一眼,问:“祁季,你高中是要住校还是走读呐?”

      “不知道。”祁季摇了摇头,但其实她心里是想住校的。孤儿院在老城区,浙城一中在新城区,坐公交都要四十分钟。

      “嗯。”吴院长点点头,时间也不早了,她没有多说什么,目送着祁季离开了孤儿院。

      去往浙城一中的路上,道路两旁都种满了梧桐树,高楼林立,不同于老城区的古韵,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祁季下了公交,世俗的喧闹传入耳畔。她跟着人流过了斑马线,浙城一中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门口两边分别刻着“明德知礼,自强不息。”八个字,应该就是校规校训吧。

      新生宣传栏处围了好多人,都在看分班。一个年级十个班,一班是重点班,十班就是妥妥的差班了。

      家长们拉着自己的孩子在那张望,有的欢喜,有的忧愁。

      这次分班是按照中考成绩来排的,不过能考上浙城一中的人都不算太差。

      毕竟这可是重点高中。

      人太多了,祁季挤不进去,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肯定是一班的了。她中考全市第二。

      她在边上站了一会,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去。她离得远了些,有些模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把手摸向鼻梁往上一扶,结果什么也没摸到。

      哦,原来是忘记带眼镜了。不过她近视度数不高,没什么影响。

      她凑近了些,第一个看的就是一班。不出意外的,她的名字就在里头,还是在第二位。第一位她看了一眼,名叫江雨迟,名字还挺好听的。

      “你好,让让。”突然,一道冰冷的男声传来,她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退,男生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祁季有些社恐,她还有帅哥恐惧症。而且这哥也没穿校服,书包还只是背了一边,一看就是小混混好嘛。

      混子哥对着一班那块看了看,突然扭头,察觉到祁季在看他,他语气明显有些不满:“看什么看?”

      “没有…我在看我自己在哪个班。”祁季脸红了,眼神不自然的假装看着分班表,虽然她已经知道自己是一班的了。

      “哦。”混子哥冷淡的答,绕过她走了。她又假装对着分班表看了一会,确定他走远后才敢把视线移开。

      同时在心中想:这混子哥只看了一班的名单,莫非是一班的?

      一进入教学楼,祁季就感觉到凉风阵阵,她不自觉的抱住了双臂,走上楼梯。

      高一年级在二楼,一楼被打通了,是整个高中老师的办公室。

      上楼,第一眼就看到了高一一班的牌子,她走进去,班里已经有许多人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看样子是普遍的顶着地中海大肚腩的形象。

      他和蔼的朝祁季笑了笑,招招手:“进来吧。”

      祁季是进去了,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坐那里。她拉着书包带子,瞟了班主任一眼,班主任似乎看出来了她的难处,于是说:“随便做,到时候老师再来调座位。”

      虽说是随便坐,但她是最后来的,压根没得选择,现在就只有后门垃圾桶那个地方有位置,旁边还坐着一个没穿校服男生,只不过他在埋头睡觉。

      “这才开学第一天就睡觉,态度是得有多不好,这样的人是怎么考上浙城一中的啊?”祁季在心里边嘀咕着边走到男生旁边坐下。

      拉椅子的声音有些刺耳,男生被吵醒,不耐烦的说:“谁啊,那么吵。”听声音,还有些熟悉。祁季手一顿,想到那个混子哥也没穿校服,于是下意识问:“混子哥?”

      江雨迟:?

      “你说谁是混子哥呢?”江雨迟站起来,大有和祁季打架的气势,她一下子被吓到了,用双手交叉挡在额头上,语气带着点委屈:“混子哥,别打我。”

      江雨迟:……

      全班同学:……

      班主任:……

      班主任适时咳嗽了一下,江雨迟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子不太好,烦躁的坐下,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放进嘴里。祁季的眼里还闪着泪光,她跟着坐下,但离江雨迟更远了。

      江雨迟看了她一眼,语气凶巴巴的:“坐那么远干嘛?”

      “我……”祁季话还没说完,江雨迟看到她眼里的泪水,以及这副样子,啧了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丢给她。

      祁季不敢拿,还是江雨迟硬塞到她手里的。

      “谢谢。”祁季小声说。

      江雨迟又重新趴了下去,祁季就这样坐在他边上看着他,两人原本拼接在一起的桌子也已经变成了东非大裂谷。

      讲台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祁季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注意到班主任在讲话的时候一直在看这本书。

      他拿起一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写着字,边写边说:“我叫李振华,你们叫我李老师就行了。”他肥胖的身躯离开黑板,露出上面的“李振华”三个字,写的还挺娟秀。

      他拍了拍手,继续说:“座位是按照你们中考成绩来排的,第一名坐在靠门那边第一排,依次递进。”他的手在讲台上翻来翻去,翻纸声很大,祁季旁边的江雨迟再次被吵醒,托着腮看向讲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振华终于翻到了,他抽出来,发出哗啦的响声。他清了清嗓子,念:“第一名,江雨迟。”

      一中是重点中,一班又是重点班,可以说整个市的人才都聚集在这里了,一班第一名中考成绩肯定是全市第一的,祁季抬头张望,想看看这个全市第一江雨迟是谁。

      然后,她就看到她身旁的那位拽哥抱着他很明显没装书的书包,走向了靠门的第一排。

      祁季:?

      哥,你全市第一?你逗我呢。

      班主任很明显也不信,用手撑着讲台,耐心的说:“这位同学,请不要开玩笑。”他又看向教室,“江雨迟,在哪里呢,快点过来。”

      “在这里。”江雨迟举起手,说话的同时还打着哈欠,班主任眼神明显呆滞了,等了许久,也不见有第二个“江雨迟”过来,只能相信了面前这位“不良少年”。

      他拿起纸张,继续念:“第二名,祁季。”

      祁季背起书包站了起来:“在这里。”

      江雨迟回头,看到祁季站起朝他这边走来,脸变成了一条黑线。

      “额,”祁季坐下,看着江雨迟,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的打招呼:“你好。”

      江雨迟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过了一会,他一拍桌子,把后面走过来的一个女生都吓了一跳:“你不就是那个偷看本帅哥的那女的吗?”

      “你敢说你不是一班的?还骗我说你在看分班表,没看我。”他的嘴巴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说出来一大堆,这还是祁季认识他以来他说过的最多的一次话。

      “那个,不好意思,骗了你。”祁季本来就社恐,此刻谎言被拆穿,她耳根子都红了。

      “算了。”江雨迟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建议这些,就继续趴下睡觉,只不过没一会,他就直起身,认真喊着祁季的名字。

      “祁季。”

      “嗯?”祁季看他。

      “你记住了,我不叫什么混子哥。”他说,“我叫江雨迟,文江学海的江,烟云结雨迟的雨迟。”

      “好,我记住了。”祁季说。

      听到祁季答应,说自己会记住,江雨迟像是如释重负,又趴了下去,那样子,好像是他八辈子没有睡过觉了一样。

      祁季后桌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刚刚才被江雨迟吓到,此刻戳了戳祁季,小声说:“这人好自恋呀。”

      祁季看向身旁的江雨迟:“嗯,确实。”

      “能认识一下吗?我叫许光。”她热情的说。

      “祁季,你应该知道了的。”

      “对。”许光点点头,“你可是全市第二诶,真的好厉害,长的也很美,我一下子就记住你啦。”

      祁季本想说,她全市第四也很厉害的。但她社恐,有点不懂怎么表达,怕被人说装,给穿小鞋,只能说,“谢谢。”

      说完她就转过了身,没给许光回复的机会。座位很快就调好了,李振华用力拍了拍讲台,喧闹的班级立马归于寂静。

      他喝了口茶:“座位排好了,大家也都互相认识了,对吧。”他也没等大家回复,“一个国家不能没有郡主,一个班级不能没有班主任。”

      “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他又重重拍了一下讲台,祁季都开始感叹这讲台承受力挺强。“班长,副班长。”

      “江雨迟,祁季!”

      突然被点名的祁季立马坐直了身子,她原本是用手撑着头的。只有江雨迟稳如泰山,依旧睡的香甜。
      李振华没有计较:“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

      他思考了一下:“各科课代表就交给每科的第一名吧,老师相信你们能干好。”

      已经接近下课时间了,他如此安排,大家也都没有异议,毕竟谁也不想被这件事耽搁时间。

      唯有江雨迟,听到这句话,他抬起了头用手撑着,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没有睡醒的疲惫:“老师,让我当六科的课代表,还要当班长,这真的可以吗?”

      此话一出,全班人石化。

      李振华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连忙翻开成绩表查看,没想到还是真的,毕竟全市第一的实力也不是盖的。

      祁季坐在他旁边,想了许久还是说:“老师,我想我既要当副班长,又要做两科的课代表,也不太可以。”

      全班同学:?!……

      班主任:……

      李振华轻咳一声,连有些红。他不得不重新的,认真的选择课代表。

      后面虽然下课铃响了,但是还没有得到自由,班主任又安排着人去搬书,发书,如此以来,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许光是自来熟的性子,虽然只和祁季说了两句话,但心里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了。饭点一到,就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去吃饭。

      祁季不好推脱,加之自己一个人吃饭确实比较无聊,只能答应。

      许光还带上了她的同桌,班望,不过才一个早上,两人就已经处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打饭的时候祁季不由得感叹许光的社交能力。

      吃饭的时候,江雨迟就坐在他们的斜对面,他一身黑衣,在一片蓝白色校服中十分惹眼,浑身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势,加上他全市第一的名头,不过一个早上,名声就已经在年级里传开了。

      “唉,同人不同命啊。”眼见着江雨迟身边已经又围上去了一个女生,许光吃了口饭,看向祁季,感叹,“你全市第二,这不牛逼吗?而且你长的明明很好看啊,为什么没人找你搭讪呢?”

      祁季好看吗?确实。

      她拥有一双大大的杏眼,高挺的鼻梁,因为是混血,还夹杂着异域风情,右嘴角下方还有颗痣,大家都说她这是美人痣,运气肯定不差,从小到大确实也是这样的。

      祁季听到许光的声音,扒饭的动作停下来,她往江雨迟那边看了一眼,恰巧这时又有一个女生走过去,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那个女生居然坐在了他的旁边。

      她收回视线,低头用勺子把碗里的红烧肉和米饭拌在一起,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

      “诶,那个女生坐到他旁边去了。”许光本来还想和她再说些什么,但看她这不在乎的样子,只能作罢。

      一顿饭吃完,没有出什么事。

      三人一同回到教室,就开始进行午休。

      江雨迟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一进来就看到了低头看物理书的祁季。他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挑了挑眉:“这么认真啊?”

      祁季看都没看他一眼,用鼻音答道:“嗯。”

      江雨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看到她敷衍的态度就知道这天是聊不成了,趴在桌子上又睡了过去。

      他几乎是一秒入睡,祁季还等了一会,觉得他会回她,结果一扭头,人已经睡死了。

      他刚刚才睡了一上午,醒来也只是去吃食堂吃了个饭啊。

      祁季在心里念叨着,对江雨迟的标签又多了一条:睡神。

      2.

      高中开学后,会进行为期一星期的军训。

      即使到了九月份,浙城依旧保持着29~30度的高温,这么热的天还要顶着大太阳站军姿,大家都苦不堪言,纷纷希望下雨。

      军训是在学校操场上进行的,休息的时候,同学们要不去求雨去了,要不就是去小卖部买零食和冰水,只有祁季一个人坐在树荫下,抱着脚。

      江雨迟买完了瓶可乐,回到集合点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独自一人的祁季。

      “咋滴?没人陪你啊?”江雨迟喝着可乐,明知故问。祁季没有理他,而是望着远处学校的围墙,江雨迟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祁季越不理他,他就越来劲。

      “你不会是想着要下雨吧?我可是看了天气预报的,最近一个月都不会下雨哦。”

      江雨迟说完这句话,祁季猛的一下看向他,过了好一会,才回:“不是。”

      她红了眼,把头放在膝盖上:“我不喜欢下雨。”

      尽管祁季不喜欢下雨,天气预报也说了一个月之内都不会下雨,可军训第四天的时候,雨还是下了起来。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一开始只是小雨,教官并没让大家离开,直到后来,雨越下越大。

      雨水伴着热风迎面袭来,祁季只觉得那种在水中窒息的感觉越发清晰。

      没等教官说话,她就私自跑向了一旁的小卖部,走进里面躲雨。她买了包纸巾,站在空调底下擦着,感受到小卖部干燥的空气与冷风,她才终于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开来。

      “祁季。”许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喊着她的名字。她回头,只看见许光一身湿哒哒的。

      她把纸巾递给许光:“擦擦。”

      “谢谢。”许光接过纸巾,把脸和头发稍微擦了擦,同时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还是说,“你刚刚怎么突然就跑了呀,教官还问呢。”

      “他还说要你去找他呢。”
      “现在?”祁季看了眼窗外,雨越下越大了。

      “对。”许光点点头,想到她刚刚的表现,不免有些关心:“你怎么了呀?看着这么怕雨的样子。”

      “没事。”

      她不肯说,许光自然也不会多问的。和她说了这么多,她也没有半点想去找教官的心思,许光知道她或许是不想淋雨,于是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说:“要不我回教室去给你拿伞来,然后你再撑伞去找教官?”

      “不用麻烦你了。”祁季拒绝,她并不喜欢欠人情。

      “唉,那好吧,我先回教室了啊。”许光没办法,和她说完这句话后就走出了小卖部,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祁季在小卖部的空调下站了许久,眼见着雨越下越大,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唉,我今天不会要住小卖部里了吧?”站的有些累了,她蹲下来,小声嘀咕。

      她的头一直朝着地面,看着白色的冰凉的地板砖,忽然听到有滴水声,滴滴答答的,砸在她心上。

      “走吧,回教室。”江雨迟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抬头,就看见江雨迟站在她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把湿哒哒的黑伞。

      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吗?

      祁季不知道,但她还是站了起来,蹲久了腿有点发麻,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就跟着江雨迟出了小卖部。

      这把黑伞很大,完全可以容纳两个人,江雨迟比祁季高了很多,为了不让雨淋到她,他几乎是半蹲着走路,看着有些滑稽。

      所幸教学楼离小卖部不远,五分钟就到了,江雨迟收起那把黑伞,祁季站在他的右边,他还特意用左手拿的,就怕伞上滴落的雨水碰到她。

      两人沉默的上了楼,江雨迟把他的那把伞放到教室后面,祁季则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到他回来后,她小声对他说了声“谢谢”。

      江雨迟没理她,把校服外套蒙在头上就趴着睡觉。祁季今天不知道哪来的兴趣,问:“你怎么这么喜欢睡觉啊?”

      那边久久没有回答,教室里只剩下窗外滴滴答答的水声以及同学们的玩闹声,她等了一会,才等来江雨迟一声闷闷的回答:“因为在家没得睡。”

      祁季:?

      虽然祁季感觉这个回答很离谱,毕竟都在家了为什么不可以睡,但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她也就接受了。

      下雨了,不用军训,自然觉得无聊,又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玩乐上,祁季就想从桌洞里拿出《五三》来刷题,可她摸了摸,居然摸出来一根蜜桃味的棒棒糖。

      祁季短暂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刚开学那天江雨迟给她的,幸好才过去了四天,天气虽炎热,但应该没化到那里去。

      她把糖纸拆开,把糖放入嘴巴,一股蜜桃的清香在嘴巴里散开,连呼吸都是甜的。

      “好吃吗?”江雨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露出一双眼睛,祁季只是看见这双眼睛,就觉得他在笑。“好吃。”她答。

      “嗯。好吃就行。”他说完这番话,便又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白日梦。’了。

      她含着棒棒糖,终于是从抽屉里掏出了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拿起笔就刷起来。

      至于教官找她这件事,她又不知道教官在哪儿。

      这场雨一直下到放学也没停,只是小了些,但即使是这样,祁季也依旧不能接受。平时上学不管下不下雨她都会带着一把伞,只是今天出门太过匆忙给忘了,没想到今天没拿,就碰巧下起了雨。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冒雨走回去,就听见刺啦一声,她转过头朝声源处看去,发现江雨迟居然还没走,此时正看着她。

      “额,你睡醒了?”祁季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问。

      江雨迟没回她,起身走到班级后面拿起了自己的那把黑伞,又走回来拿起书包。

      整个过程祁季都在默默的看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在桌边站了好一会,似乎是耐心耗尽了,他敲了敲桌子,问:“你走不走?”

      “啊?”祁季有些懵。

      “送你回家,你不是怕雨吗?”

      祁季猛的一下站起来,看向江雨迟的眼神都不正常了,她抱着空空如也的书包:“走吧。”

      “那个…你送我到公交站就行了。”祁季跟在江雨迟后面,小声的说。

      “那你下了公交呢?”她的声音小,幸好江雨迟的听力不算差。

      “我可以自己跑回去的啦,再说了万一雨停了呢。”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祁季还是有点心慌,谁知道下了公交雨会不会停,万一越下越大呢。

      更别说上衣还是白色的。

      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点了,加上下雨,校门口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里。

      祁季本来是想拐弯去公交站的,但是江雨迟径直走向了那辆车,如果不跟着他,她会淋到雨的。祁季光是想到雨水打在身上那种寒冷、潮湿的触感,就感觉害怕。

      没办法,她只能跟着江雨迟走过去。他打开了车后座的车门,稍微往旁边让了一下,空出一个人可以行走的位置出来。

      江雨迟人是离开了,但手里的伞还是打在祁季头上的,他淋了雨,却依旧不急不慢的说:”上车吧。”
      “嗯。”

      祁季一直到上车都没有淋到雨,反倒是江雨迟,刚刚送她上车时候伞没有打在他的头上,淋到了雨,他怕她介意,走到另一边才上了车。

      他把伞一收,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李叔,麻烦拿个塑料袋,还有纸巾给我。”

      李叔把塑料袋和纸巾拿了过来,江雨迟接过说了声谢谢,就把伞装进塑料袋里绑起来,又用纸巾擦着身上。

      “你家住哪?”他问。

      “啊?”祁季依旧是抱着书包,从出教室起她就抱着,仿佛这书包能带给她安全感似的,此刻她抓着书包带子,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自己住在孤儿院,会不会很丢脸?

      “祁季?”江雨迟又喊了她一声,她回过神来,撒了谎:“老城区那边,烟云港。”

      “好。”江雨迟点点头,对着李叔又重复了一遍:“李叔,先去烟云港,送她回家。”

      “好的少爷。”李叔应了声,立马点火,启动。

      开车比坐公交要快点,到达地方的时候才过去了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了路边,江雨迟把那把黑伞递给她:“你走吧,这把伞明天还我。”

      祁季摇摇头:“不用了,我家里有伞,而且万一到明天雨也没停呢?”方才雨还小小的,现在又变大了。

      “那我,送你到你家楼下吧。”没等祁季拒绝,江雨迟就拉开了车门下了车,又绕了一圈,走到她这边来拉开车门。

      祁季给他指路,她跟着他走。

      烟云港离孤儿院不远,这片地方她也熟悉,下车走了没几步,就遇见一个居民楼,她说:“我家到了。”

      “谢谢你。”她说。

      “不用谢。”江雨迟浅笑,“我妈妈说了,新学期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那你可还真听你妈妈的话呢。”祁季也冲他笑了笑,居民楼有屋檐,也不怕雨淋。江雨迟站着没走,似乎是要目送她进去,她没办法,只能视死如归的拉开了门。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居民楼居然没有门禁,大门一拉就开,这也为她缓解了一下尴尬,万一大门开不来他让她在楼下喊她“妈妈”给她开门怎么办?她家可不真住这里。

      她回头,朝江雨迟喊:“再见啦。”

      他似乎在透过雨幕看她,好一会,他才抬脚转身离开。

      祁季在一楼站了好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拉开大门,用书包遮住自己的头就冲向大雨中。

      雨遮掩了她的视线,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扑面而来,她只能张大嘴巴呼吸。

      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的心理作用罢了,雨水怎么可能让人窒息。

      “妈妈!”祁季低头跑了好一会,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呼唤,她抬头,就看见一个没带伞的小学生跑向她的妈妈,她的妈妈手里拿着一把伞。

      祁季错愕的看着那对母女,脚步渐渐停下,雨水顺着她的脸滑落,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原本没有住在孤儿院的,她原本也住在烟云港,原本也有一个下雨天,她没带伞,妈妈特意出来寻她。

      祁季站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有人骑着单车和她擦肩而过,使她差点摔跤,她才回过神来。

      校服上身是白色的,下身是浅蓝,被水弄湿已经很透了,这不得不让她又一次吐槽起校服的设计,幸好这片地区人并不是很多。

      又往前走了几步。

      孤儿院近在眼前,她缓缓走了进去。

      洗澡,洗头,擦干,喝热水,这才没有感冒。

      3.

      医院的精神科总是那么的安静,没有其他科室的哭声,家属焦急的目光,有的只是一个个眼神空洞的人们。

      “你这个情况,我建议你还是休学住院。”心理咨询室里,心理医生看着祁季的报告单,扶了扶眼镜。

      “不好。”心理医生刚开口,祁季就拒绝,“我吃药不好吗?吃药也能好的,我不能不去上学。”

      其实只是自我催眠罢了,从13岁到15岁,整整两年,她吃了那么多药还是不见好。

      心理医生是父母还在世时的朋友,看到祁季如此固执,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让她拿着单子去取药。

      祁季接过单子,说了声谢谢就出了科室的门。

      今天是个晴天,人总是这样,在面对好天气时会有好心情,祁季也不例外。

      她打算在附近逛一逛,再坐公交回老城区那边。

      医院在市中心,旁边是市民广场,那中间有个许愿池,还有游乐设施,是大部分家长周末带孩子来玩的好去处。

      祁季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家和医院两边跑,有时候看完病时间还早,爸爸妈妈就会带她来这里玩。
      她拎着一袋药慢慢前行着,尽管心中有万般不情愿,也还是逛到了这里。

      可能是时代变迁吧,市民广场不复从前的热闹,只有零星几个家长带孩子在游玩,剩下的就是埋头玩手机的少年少女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硬币,走向许愿池。

      池水已经变绿了,里面也没有了锦鲤,甚至连硬币都很少。她把硬币投掷进去,眼睛盯着水面。

      忽然间刮起了风,卷起一片叶子落入池中,清波涌起,她闭上了眼睛:“病要快点好起来,一定一定要考上大学。”

      她小声嘀咕着,语气虔诚。

      耳边传来滴答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池里,她睁开眼睛,江雨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了什么愿?我听说这个池子可不准哦。”他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怎么会呢。”祁季立马反驳。她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父母工作忙,没空陪她,甚至她生病都是家里的司机帮忙带去的医院。

      那天看完病,开完了药,她非闹着要司机带她来这里,她向司机讨要了一个硬币丢了进去,许愿说希望父母工作早日结束好好陪自己。

      结果没过几天,父母接手的那个项目提前完工了,他们心疼她这段时间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就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带她出去旅游。

      想到这些,祁季隐隐有些泪意,她吸了吸鼻子,说话都带上了鼻音:“这个许愿池很准的,没几天肯定会实现的。”

      江雨迟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微微点了点头。

      祁季四处看了看,市中心附近没什么好玩的,只有一个博物馆,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江雨迟。

      莫非他是来少年宫学习的?也没听他说他有什么才艺啊。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路过,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很像你,就过来了,结果还真是。”

      察觉到祁季狐疑的眼神,他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眨了眨眼:“如果你想去博物馆参观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陪你去。”

      她脑子短路了,问:“你会读心术?”

      他答非所问:“这个池还挺灵的,改天再来。”

      她还是不信,想拽着江雨迟去看看精神科,可江雨迟比她高的多,力气也比她大,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反倒是她被拽着去到了博物馆。

      没办法,她只能陪他逛起了博物馆。其实这个博物馆她已经逛了很多遍了,就算是八岁以后父母离世,她也依旧保持着一年来两次的习惯。

      她一进到博物馆就像来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热情的给江雨迟当起了“导游”,逛下来体验感满满。

      出博物馆的时候两人还在热烈的讨论着一幅画,可当走到门口看到外面的天气时祁季说不出话来了。

      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军训的那场雨一直下到军训结束,后面又连续上了五天课都没有下雨,刚刚天气也还算明朗,没想到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江雨迟扭头看着她,“下雨了,怎么办?”

      “我有伞……”她这话刚说出口,就啊了声,甩了甩手里装着药的袋子,想了想,有些尴尬的说:“我带伞了,但我好像落在诊室了。”

      她今天那一把青绿色的伞出来,后来进去坐下就顺手放在桌子边上立起来靠着了。

      她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冲过去医院拿伞好像不太现实,雨这么大。

      正想着,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接通,是心理医生的:“祁季,你在哪?你伞落在我这了,刚刚一直在忙没怎么注意,没想到现在下雨了,要我帮你送过去吗?”

      她的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祁季点了点头:“我在旁边的博物馆,麻烦了。”

      这会儿她可不管欠不欠人情了,没伞的下雨天她不能活。

      心理医生来的很快,她把伞递给祁季就走了,完全没有过问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干什么。

      说来也奇怪,一个心理医生怎么会问自己的患者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干嘛呢?

      她甩掉心里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看了眼江雨迟。

      “我这把伞有点小。”祁季递给他,“你拿着吧,我们一起撑。”

      他还在犹豫,伞就被强行塞进了手里,祁季站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这伞的边缘碰巧能遮到她。

      “行。”江雨迟点点头,和她走出了博物馆。

      “是李叔开车带你来的吗?他车停在哪里呀。”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祁季把手背在身后,脚踢着小石子,问。

      “……”江雨迟沉默了一会,停下,看向祁季。

      “我说,我让他先回去了,你信吗?”

      祁季:“……”

      我信,我怎么能不信!

      “那你怎么办?”祁季有些着急,送他回家的话,又不知道他家在哪,与孤儿院离的近不近。

      江雨迟把手机递到她的面前:“给李叔发短信了,你不用担心我。”

      祁季点点头,两人停下的地方,旁边有一家面包店,她貌似想到了什么,拉着江雨迟走进店里。

      他关了伞,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往手里拿东西。

      她只拿了个巧克力蛋糕。

      付完钱,出了面包店,祁季陪江雨迟站在路边,等着李叔开车来,两人都不说话,站的距离也有些远,只是一直没超出伞遮挡的范围。

      “这次还要我送你回家吗?”他问。

      “不用啦。”她摇摇头拒绝,“你家住附近的那个别墅区吧?离这里挺近的,不然怎么可能路过。”

      被她说中的江雨迟有点不好意思,“多绕绕也没事的,就是可能没油了。”

      “真不用了,你快去吧。”

      面前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她跟着他走过去,在他上车的瞬间从他手里接过伞,朝他摆了摆手:“拜拜,学校见。”

      “嗯,学校见。”

      江雨迟上了车,她也没有磨叽,火速走到公交站上了回孤儿院的车。

      夜晚来临时,雨停了。祁季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蛋糕,插上蜡烛。

      她把灯关上,双手合十,烛光下的她美艳动人。
      她说——
      “祝我生日快乐。”

      灯火通明的别墅区里,江雨迟洗完了澡和头发,边擦边拿手机在看。

      保姆已经离开了,整个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家里安静的可怕。他正擦着头发,突然注意到了今天的日期。

      他切换软件,登上了企鹅。
      弹出来的消息都是狐朋狗友发的,他没有仔细看,而是点到动态那里更新。
      ——祝你生日快乐,Q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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