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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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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栀家住的是老小区,没电梯,以前装的防盗窗也生出了斑驳的锈迹,绿油油的藤蔓攀在生锈的栏杆上,叶片大而绿,早上刚下了场小雨,透明玻璃窗上有雾蒙蒙的水汽。
门铃按响之后,来开门的邱雪芬,姜泠栀的母亲,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龄,穿着时髦,头上烫了梨花卷。
“我刚才还在念叨你们呢,饭菜都做好了,不见人影。都进屋吧,不用换鞋。”
紧接着目光掠过姜泠栀和姜时逸两人,落在江然身上,打量起他,随即露出满意的眼神。
“阿……阿姨好。”江然局促地站在门口。
“你就是小栀的男朋友吧?长得是挺俊。”
他不好意思起来,脸红道:“谢谢阿姨。”
“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
姜泠栀打断:“妈,先进屋。”
“你看,我这不是着急嘛,问你,你也不肯多跟妈透露透露。行行,我们进屋坐下来,慢慢聊啊……”邱雪芬侧过身,让他们先拎着东西进来。
一边又念念叨叨:“我昨天去买了条鲤鱼回来,想着做红烧吃,谁晓得过去一天,那个就鱼翻白咯,我怕是病鱼,给扔了。”
姜泠栀最后进屋,拉上门问:“怎么突然想起买鱼,爸不是不爱吃鱼?”
邱雪芬沉默了会,“……这不是你回来,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挑食,不爱吃饭,我做了鱼你才肯吃。”
她小的时候不爱吃饭,纯粹是因为邱雪芬厨艺不好,要么咸,要么没味,也就水煮鱼做的可以。
她对鱼的喜好其实一般。
姜泠栀没解释,朝江然看去,他进门跟姜父打招呼,喊着“叔叔好”,又把买的铁观音递过去。
姜父是行家,看到包装,脸上立马笑开花,“茶叶不错,就是太让你破费了。直接叫‘伯父’就好,避免生疏。”
江然按他的要求叫了一声“伯父”,姜父应了声,似乎是对这位女婿满意的不得了。
厨房,姜时逸在洗葡萄,姜泠栀走进去,把凉掉的饭菜放微波炉里加热。
侧目,姜时逸的样子映入她的眼帘,穿着短袖,人高马大的,手臂上鼓起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身高,好像是又长高了。
她故意挤到他旁边,手臂碰到了他。
姜时逸体温高,肌肉硬邦邦,骨架也大,弯着腰都比她高出一大截,荷尔蒙到处乱放,似乎已经从男孩发育成了男人。
看着他手里那圆润饱满的葡萄,她顺手摘了颗下来,正要塞进嘴里,被他阻止。
“别,没洗干净。”
她可不在意,张嘴就吃进肚里,嚼了嚼,吐出来,一滩发紫的皮躺在手心,又强行把他的手拽过来,葡萄皮扔给他。
“找不着垃圾桶了,帮我扔一下。”她说得顺口,又像是故意捉弄,非得要故意恶心他一下。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任她使唤。
姜时逸用纸把她吐出来的葡萄皮包起来,低下头,看到垃圾桶就在距离她脚边大约二十厘米的地方。
“垃圾桶在你旁边。”他提醒。
因为挺甜,姜泠栀又摘了颗葡萄吃,嘴巴嚼啊嚼,“咻”地一下,葡萄皮准确无误地吐进垃圾桶。
她洗着手,无所谓道:“哦,我刚才没看见。”
江然进来拿碗筷,有姜时逸在,他明显不太自在,“我、我来拿碗。”
姜泠栀指了指,“碗柜在那。”
“对了,你要吃葡萄吗?”
江然:“我想……”
“没洗好,有毒。”姜时逸莫名其妙地插了一嘴。
她表情微妙,随即想到,姜时逸不像会说胡话的人,忙问:“真有毒啊?”
“……没毒。”他回答,接着把洗好的葡萄放沥水篮里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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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江然不可避免地被问起——在哪工作、月薪如何、今年多大……诸如此类的话。
他倒是耐心,全部都解答了。姜泠栀埋头吃着饭,有时提到她,她也只是敷衍过去。
中间,邱雪芬问起她和江然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姜泠栀早料到会被问,于是黑着脸把筷子摔在桌上,话题就此终结。
之后可能是怕气氛陷入尴尬,邱雪芬没再提。她没读过几年书,自然也没什么见识,以为做母亲的责任,就是要让女儿像她一样结婚生子。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说不上愉快,但至少是没有太僵硬。
又因为姜父的生日,晚饭说要出去吃,姜泠栀没意见,离开座位,去了房间。
江然跟上来,默默关上房门,走到她身边。
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垂下眼道:“你不高兴。”
姜泠栀语气轻飘飘:“是有点儿,不过我都已经习惯了,我妈她思想还是那老一套,没法纠正,很多时候我不爱回家,也是因为我不想跟她吵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着毛茸茸的头,往她身上撞。
闷声说:“你不高兴,我们就回去,不在这里待了。”
她环住江然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来都来了。”
又说:“就算我和你在一起,我也会一辈子不结婚,你愿意吗?”
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如果他说出任何一个不合她心意的字,姜泠栀可以肯定,她会立马甩了他。
她不结婚,除了受到邱雪芬的影响外,还有个人原因,她不想和任何人捆绑在一起。
如果只是交往,她想分手就分手,哪怕她喜新厌旧,花心滥情,也不用惨兮兮地和昔日恋人打官司。
江然连忙说:“只要能看见你,就可以了……”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那些,觉得自己配不上,所以连想都不敢,如果她和别人结婚,他可能会嫉妒、会痛苦,会像被抛弃的流浪狗,但没关系。
就算是当宠物,他也会高兴。
当小三……虽然不光彩,但对他来说已经很好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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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时逸发现,他所谓的姐夫,有些上不得台面,这仅仅是委婉的说法,直白来说是恶心、有病。
姜泠栀吃葡萄时,江然凑上去,吃她吐出来的葡萄皮,这一幕恰好被他看见。
他强迫自己理解,认为江然可能只是有轻微的异食癖,比起葡萄更喜欢吃葡萄皮。
可他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江然不仅吃从姜泠栀嘴里吐出来的葡萄皮,还喜欢收集她用过的东西,其中就包括擦过手的纸巾,用过的吸管,以及她碗里吃剩的米粒。
那副恶心的样子,简直让他头皮发麻。
姜时逸想把真相告诉她,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江然就像她的跟屁虫,无时无刻不黏在她身边。
给她发消息,他又担心被江然看见,到时候江然在她面前颠倒是非,说他污蔑。
晚上,一家人出去吃饭,定的饭店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如今发展成连锁店,姜泠栀从小吃到大,去过的次数已经记不清,就连她高考出分那天,也是去的那里。
味道好是好,但同样的东西吃多了也让人腻。
由于是姜父决定,又是他生日,姜泠栀没有发表意见。
附近的停车位并不好找,因此打车过去。
姜时逸和她分开坐车,临走前像是有话对她说,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邱雪芬催促他上车,于是他瞪了江然一眼,留下背影离开。
姜泠栀好奇他对江然的敌意从哪来,或许是每个弟弟都天然看不惯自己的姐夫?
“你弟弟他讨厌我。”江然在她旁边说,这次他语气肯定。
姜泠栀拍拍他的手背安慰,“没事,我喜欢你。”
“嗯唔……”他闷着声,哼哼唧唧的,像小动物兴奋时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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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栀没想到,出来吃饭也碰见季清缘,她不相信是巧合,而且他有前科,这种小地方自然也难有他这尊大佛大驾光临,所以只可能是他跟踪她。
包厢外的走廊,光线不如包厢里明亮,她回头时,看见季清缘站在她身后。
他依然身姿挺拔,没有穿西装,只穿了一件普通的衬衫,样子没以前那么有精神,手上缠的纱布没摘,看见她回头,眼神慌张。
她转过身,先开口:“季清缘。”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他喉结滚动,着急忙慌地解释,生怕从她脸上看到厌恶。
“你跟踪我。”她给他确定了罪名。
季清缘想矢口否认,可她说的事实,他跟踪了她,不止一次,只不过这次被她发现。
僵硬地站在原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姜泠栀冷漠地朝他走近。
“贱。”
“贱到骨子里了。”
他心虚,说不出话。
突然握紧拳,声音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你从来没有,带我见过你的父母。”
她冷笑一声,像要故意刺激他,“你配吗?”
季清缘果然被刺痛。
大概在他眼里,别人才是那个不配的人。
“别……”他压下心底的波涛,“别这么说。”
他很想抱抱她,可惜不管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她都对他恶语相向。
姜泠栀走到他面前,拽住了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警告他。
“不许再跟踪我,也不许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不然我会报警。”
她讨厌他了。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不讨厌他?哭吗?跪下来求她?
“我没。”季清缘否认。
他低着头,睫毛在他凹陷的眼窝处落下深深的阴影,他全身都被一股名为沮丧的情绪包裹,像没扎紧的气球,立马就会泄气,空瘪下去。
突然间,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下,可怜地向她乞讨爱意。
他实在无计可施,图穷匕首见。
姜泠栀的手背被他掉下的眼泪砸中,湿热的,一颗又一颗,他用下巴蹭着她的手指,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恶心。”她把手抽了回来。
转身之际,被他从背后抱住,手臂紧紧勒住她的腰,鼻梁用力压在她的肩上,像一堆即将散落的骨架,以绝望的姿态困住她。
“宝宝。”他这么叫她。
他的胃一阵阵的绞痛,没有食物填充,只剩酒精,肚子都快要凹进去也不肯进食,他要见到她,只想要见她……可是她不知道,没有她,他会死。
姜泠栀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出来,但季清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丝毫不肯放手。
“放开我。”
“抱抱……抱抱……”他宛若机器人,重复着那句话,又似乎是想安抚她。
她隐约感觉出季清缘精神状况不太对,停下了挣扎,她不想和疯子比谁更疯。
季清缘却误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不免有些欣喜,手臂渐渐放松,直至彻底松开。
姜泠栀转过身,面向他,在他又叫她“宝宝”时,迅速地给了他一耳光。
“啪!”
声音响亮,她自己的手也因为反作用力,感受到轻微的疼痛。
季清缘身体虚弱,被她打得晃了晃,没倒下去,如同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桥。耳朵几乎被她打聋,嗡嗡的耳鸣声让他半天没缓过神来,脸颊上迟缓地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他瞪大着眼睛,眼神空洞,有些苍白的脸上渐渐泛红,浮现出清晰的手指印,倏地落下两行清泪,将他的睫毛打湿。
她骂他——神经病。
还说:“你有病,别拉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