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露重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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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省高考英语听力模拟试题，二十三……”
三年过去，那个熟悉的标准播音腔女声再次响起，带起一片翻阅纸张、拔开笔盖以及塑料三角尺落地的动静。
眼前的一幕一幕次第更迭，小姚极其认真清晰、铿锵有力的咬字，克引在黑板上画一车西瓜的受力分析，还有大白的“抓不住一轮你们就完了，你们是实验班最优秀的同学……”
秋风萧瑟，草木摇落；天气转凉，繁露成霜。物理竞赛复赛的理论考试刚刚过去，考完试的同学们返校回归高考一轮复习；全国数学联赛也在化学一轮省选期间就落下帷幕。至此，绝大部分同学的竞赛生涯都宣告结束，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还继续见缝插针地盯着竞赛内容。
早读后的课间，杜墨岩眉飞色舞地向两位化竞生形容着物理复赛笔试的情景：“空调不知道为什么坏了……考场太热，海波出汗太多脱水了，所以叫每皮——是不是很形象？”
叶羽眼前一亮。“那不是可以说他没脸没皮？”
吴筱宇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大笑：“你们两个太有才了哈哈哈哈哈……”
荆海波刚踏进班级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眉头一皱，大喊：“哎！干什么呢，啊？”
“哟，每皮您回来啦！”杜墨岩一溜烟地跑了。荆海波摇头，也没去追。“你们俩参加过选拔考了？感觉怎样？”
“第一轮省选只是走形式而已，题目比较基础，问题不大。关键在后面的二轮。”无奈地看了一眼还在笑的吴筱宇，叶羽只好替他接过话头。“你们呢，怎么样？”
“墨子应该跟你们讲了考场没有空调的事？”荆海波没再嬉皮笑脸，“唉，其实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墨子。他在考场上中暑了，克引送他去的医院。”
吴筱宇笑不出来了。“他还好吗？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他今年发挥很不错的来着……”
“没事的小鱼。每皮你也是，别太担心我，我好着呢。”可能是发现后面没人追着，杜墨岩从后门回到教室，重新加入他们的闲聊。“意外嘛，在所难免。今年我已经尽力了，没有遗憾了。下面我就把我的知识和意志都托付给海波你了，你可要多多加油啊！”说话间揽过荆海波的肩膀拍了拍。
殷新语高声附和：“墨子说得对。我儿，好好考，别给为父丢脸！”
“滚蛋！”荆海波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表情渐渐放松下来。“我跟猫猫现在在会议室那边准备实验考试。要是你们进了第二轮的话，老师应该也会让你们过去。”猫猫就是莫郝明，外号的来源是“莫郝”读快了和“猫”一样。
“哪个会议室？”叶羽问。
“办公室那个走廊的。”荆海波说。或许是吴筱宇脸上失望的神色过于明显，荆海波又补充道：“平常没有人会往那边走，贼安静，环境可好了。而且甚至还可以不用严格按照学校作息走，上课的时间段人在那边就行。我现在都早上七点多才来，晚上九点半就回家。爽！”
结果当天中午荆海波回班级收拾东西，说是下午就要出发去N市了。U中在午饭后、下午课前的时间段是静校时间，限制说话、走动和交流，所以无法举办什么隆重的奇怪送行仪式。
趁走廊上巡查的老师离开、荆海波也准备出发，叶羽向着荆海波招招手：“嘿，没脸没皮。”
吴筱宇憋笑。荆海波耷拉着嘴角、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走过来：“我不叫没脸没皮——什么事？”又端正表情。
“实验考加油，你和猫猫。”叶羽看着他，认真又期待。吴筱宇在旁边补充：“加油加油，两位金牌。”
荆海波正色道：“我努力吧。猫猫应该是稳进省队的，他理论排名相当可以。”他又一脸兴奋和八卦地对两人小声说，“你们也加油啊，最好两个都是省队。”
“好啊好啊。”吴筱宇笑得灿烂，“那不如这样：你们两个集训队、我们也两个集训队，数理化都有国际金牌，彻底把U中打造成闻名全国的竞赛强校、摘掉‘县中’的帽子。”叶羽已经忍不住了，浑身颤抖地趴在桌子上笑以避免发出声音。
旁边正准备睡觉但还没睡着的殷新语抬起头悄声说，“儿砸，听到没有？向人家看齐，好好复习、天天向上，为U中争光。别天天就知道打游戏看动漫。”
“谁天天打游戏看动漫了，还有明天就考试了我哪有空啊？最后，我不是你儿子！”荆海波横眉冷对，随后安静地背起包出门。莫郝明在走廊上等他，隔着窗户向两位化竞生打招呼，两人也回以小幅度的挥手。雷公带着他们无声地离去。
叶羽在草稿纸上写字，然后推给吴筱宇。“为什么殷老是说海波是他儿子？他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吴筱宇思考了一会要怎么表达，匆匆写完又把纸推回去。“之前演课本剧，他俩的角色是父子关系，而且殷是海波的儿子，不服气才这样喊。其实他们关系好着呢。”
看到内容的叶羽微笑，再无别话。
中秋节在周日，学校算作大周末休息。恰逢周五，下午的课程结束就可以放学回家，周日的晚自习也直接取消。荆海波气得在班群里骂骂咧咧，觉得自己出去打竞赛恰好撞上一月一度的放假亏大发了。
殷新语动用群主权限，给他发放了一个24小时豪华禁言套餐：“儿子乖，该复习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使其无假。”
施翱在后面接：“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晚上，叶羽给吴筱宇发消息：“我还是不能理解，每周如果不放假就只休息6小时，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好累，感觉一刻都不能放松。”
“也就比初中少一天，还好了。中秋节按照学校以往的惯例还可能是周六放假、只休息一天，能周五放已经很不错了。”吴筱宇回复，“毕竟小地方，教育资源比不过大城市，就只好拼努力了。你不会后悔回来了吧？”
“怎么可能，最多只有一点点。我在N市是真待不下去了，你也知道。”隔了一会她又说，“我之前应该提过？附中那边的作业又多又难，每周末都写到想死。但是，就算教育资源不那么好，也不能让学生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吧。这样就算努力也是低效率的。”
“能怎么办呢，校领导觉得这样好，就这样了。下周国庆节也只有一天假，好好享受中秋节吧。”
叶羽发送了一串省略号。吴筱宇觉得这种意义上的“天真”也挺好的。
正因为假期很短，所以去落湖的行程要抓紧安排。吴筱宇问几个朋友愿不愿意一起骑行，他们立刻同意，只有余白时间冲突去不了，用言语表达了对他们的支持。
郁范多问了一句吴筱宇的小身板能不能撑到落湖、需不需要背，吴筱宇用“再说就不带你了”堵住了此人的嘴。
骑行深度爱好者庄翊泽说他中秋节暂时回不了U市，错过了有点可惜。他补充说希望之后能找到机会，还顺便吹捧了吴筱宇的竞赛成绩。
参加了化学竞赛的女生那边，吴筱宇也去问了一圈。住校生们的家庭住址离市区实在太远，来不了；齐秀燕、周琦等叶羽比较熟的走读生们大多要回老家吃团圆饭；张染晨倒是大概率有空且积极，但显然非常不合适……最后，唯一有可能来的女生就只有叶羽一个。希望她的家人能对此网开一面，不要在揪住男女比这点不放吧。
一切准备妥当，吴筱宇才去找祈福活动的另一位主角。“明天去落湖吗？”
“去。怎么去？什么时候？有别人吗？”
“我想骑车去。还叫了几个同学，都是之前一起学竞赛的，大家互相比较熟。但是我又有点想先单独去看日出，他们估计起不来。你来吗？”
“可以。所以是几点？”
“早上六点半在我家那边会合？”
叶羽不再回复。等吴筱宇决定放弃的那一刻，“……那时候日出早都已经过了。”她发来这一句——刚刚大概是去查日出时间了。
吴筱宇有一瞬的挫败。“不管了，再早我也起不来。”反正只是想提前和她会合、让她带路而已，看不到日出也无所谓。
“那我得五点半起了。好不容易放假还要早起，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能一起出来玩，她还不高兴？“你还去不去了？”
“去。”这次是秒回。
吴筱宇满意地放下手机，开始准备第二天要带到落湖的物品。
作为U市的知名景点，每一个在U市长大的人都必然已经去落湖玩过好几回；但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安排落湖之行，而且会和叶羽一起骑车过去。吴筱宇对下面的一整天充满期待，以至于差点和小时候第一次去郊游时一样失眠。
备受瞩目的中秋当日起始，吴筱宇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按下了接听。“……嗯？”
对面传来短暂又尖锐的声音，死寂了几秒。有点像是刹车。等他几乎又要睡着，“你起来了吗？”是叶羽，语调好像比平时更温柔一点。
“唔……你等等……”头好痛。
“啊，请问，你是吴筱宇吧。还是……？”
为什么立刻换了一个语气，还放慢了语速？“是啊……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人松了一口气，“我已经过桥了。你家还在原来的地方吧，我去小区门口等你。”语速又回来了。主城区和吴筱宇家所在的副城区由一条河分开，所以“过桥”是本地人指代来到另一个区的专有名词。
“你慢慢骑，别太着急……我刚醒，先缓一下，一会好了再打给你……行吗？”吴筱宇的大脑暂时无法支撑他思考叶羽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住址。
“好，那我先挂了？”
“嗯……。”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刻钟。吴筱宇努力强迫自己挣脱困倦，给叶羽发了一张地图的截图，再去洗漱。作为路痴，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叶羽总能保持很好的方向感，但已经逐渐习惯了把这类事宜都交给她。所以提前会合的地点是在他家附近，而非两人所在地点中间的某个地标或是叶羽家。
不去她家的另一个考虑仍然是不能被她家人看到，虽然一起学同一门竞赛的同学关系好是件显而易见、理所应当的事。
刚出小区门，吴筱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行车上、在空无一人的路旁玩手机的叶羽。那辆自行车的总体颜色和她的眼镜相似，都是黑夜一般的深青蓝色；车架纤细简洁，流畅的线条让他想到她实验服上涂绘的树枝。
最近她在学校里也都是束发，今天又恢复了之前的散发风格，和她的眸子一样纯黑的头发柔顺地垂下肩膀——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头发已经长到不能在学校里放下的长度了。衣服还是和之前一样，朴素明快的牛仔裤、短袖衬衫和薄外套，整体看起来像误闯秋天的夏日清风。
叶羽很快也注意到了吴筱宇，收起手机。“能不能先去吃早饭，我好饿……”
“你没吃饭吗？我带了点面包。”
叶羽猛吸一口气：“我五点半起的，怎么吃得上饭……”表情十分无奈，“而且反正他们好像都还没起，群里一点动静没有，多耽误一会也无所谓。你吃了吗？”
吴筱宇脑海中的最后一丝困意也消散了。仔细一想，让她起个大早、骑车半小时过来只是为了给他带路，确实太麻烦她了。“那就去吃早点吧。你知道哪里有早点吗？”
“我印象里我妈带我去老U中旁边吃过，不知道那边还有没有。去看看？”U中的老校区位于市中心，目前是一中在用。
“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