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灵》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141、师徒

　　走到偏殿，一只花里胡哨的纸鹤扑棱着飞过来。
　　落阳和明游驻足看过去，纸鹤飞到明游面前，明游接在手上展开，是他师父的来信。
　　“我去一趟藏书阁。”
　　说完，明游离开偏殿，走过长廊离开了星辰峰，落阳看着明游离开的背影，继续朝前，推开偏殿大门前注意打到了角落的大缸，上面盖上了盖子，有些好奇地走过去揭开盖子，看见了被清水泡着的竹笋，恍然大悟，撸起袖子开始捞起来晾晒。
　　明游御剑落地在藏书阁前，走过去先看见的是树荫下昏昏欲睡的老者，走过去拱手行李道：“长老。”
　　老者随意挥了挥手，明游跟着纸鹤的指引进了藏书阁，找到了被埋在一大堆心法身法当中的落辰，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看起来过于颓废，头发乱了……也好看。
　　“师父？”
　　明游喊了一声，他总觉得落辰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是暴躁的表现，于是离得有些距离，在落辰看过来时转开了视线。
　　“啊……你来了啊。”
　　落辰拖着声音回了一声，抹了把脸后扒拉一堆书册堆起来坐了上去，等整理好自己后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
　　“徒徒来了。”
　　明游听到这荡漾的尾音就知道落辰整理好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果真是又是衣服光鲜亮丽大美人的模样，甚至藏书阁里温柔的光线柔化了落辰一身轮廓，看起来有些透明了，乍一看像精灵一样地剔透。
　　“师父，你找我？”
　　落辰抬手放下一把竹椅，“先坐，跟师父聊聊？”
　　明游走过去坐下，顺手清了个空地出来摆上小几，放上了茶水点心。
　　“师父想说什么？”
　　落辰接过明游双手递来的热茶，浅酌了一口长舒一口气浊气，觉得人这会儿才活了过来。视线一转，看向明游腰间月白的锦囊和一身暗色的衣裳，肩上清明宗的云中鹤纹流淌着浅浅的金光。
　　“你和你六师伯之间怎么回事？”
　　明游把一碟桂花糕推到落辰面前，闻言想了下，“六师伯找您告状了。”
　　落辰笑了下，“可以这么说？”
　　明游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地，道：“他自己不讲道理，不能让我也跟着变态吧？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长辈，就算平时相处没皮没脸了一些，那也只能算是长者和睦，我个当师侄的是受益者。这么多年的师伯侄，我从未往断袖的方面想过，哪里是说变质就变质的？”
　　落辰点点头，这也是她顾虑的东西。
　　“那你师伯……我猜他已经跟你挑明了吧？”
　　明游点点头，“是。”
　　落辰看着明游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脸色，心里给她师兄点了根蜡，好奇道：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我不太建议你躲着他。修行修心，你要是一味躲避，你师伯那个人又是一根筋，认定了就不改的，这种情况下我反而担心你师伯会滋生心魔。”
　　明游给落辰添上茶水，神情透出一股无奈。
　　“我躲过了，也看到了师伯险些发疯的样子，”在落辰眉心微蹙，神情严肃起来的时候，明游才慢悠悠地补充道：
　　“所以我现在尽量保持平常心。虽然知道对方对我的心意，在我无法以同等的感情去回应，又担心对方误入歧途的情况下我只能是拖着，不管是拖着等我感情变质，还是拖着等对方想通了放弃，时间都是最好的疗愈，只有时间能给予我们最终的答案。”
　　落辰想了想，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说完又歪了下身子靠过来，假模假样地低声问：“那你现在看他，是六长老六师伯，还是落阳？”
　　明游眼角一抽，“师父，你应该知道，对于高阶修士来说，你提到他们的道号，他们是会有感应的吧？”
　　落辰坐直了，理了理衣襟，“啊，对……我忘了。”
　　说完，落辰看着这个坐着比她都高的青年，有些感概地说：“你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明游反驳道：“师父，我明明记得我浇水的是一株松柏，为什么会长成招摇的垂柳？”是我瞎吗？
　　“嗯……问得好。”落辰含笑，“我也不知道呢。”
　　指尖光华流转，一把绣着牡丹的双面绣团扇出现在手里。落辰摇了摇扇子，捻起糕点都尝了一点，捻了捻指腹的糕点屑，喝了口茶后轻声道：
　　“我那个师兄如今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他对你有求必应，你得自己把握好说话做事的分寸，虽然我向来对你很是放心，但是毕竟你年级小，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这种情况连我都没见过，不好说教你怎么处理。”
　　当了十万年老鬼的崔某人：我要说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场面你信吗？
　　明游想了想，把糕点挪开，又放了个果盘和蜜饯碟上来，杂七杂八的水果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明游捻了一颗糖渍栗子在手里，想起落阳试探的那一句刑堂，垂下眸子道：“师父不用太担心师伯，虽说师伯突然开了情窍是有些惊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一时的感情用事不会影响他大事上的判断，他行事还是稳得住的。”
　　落辰不太相信，满脑子都是那个家伙丢下边城去追明游的场景。
　　“是吗？”落辰疑惑。
　　明游就着茶水把栗子嚼碎咽了下去，道：“师父不信师伯总归信我吧？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的。”
　　落辰道：“在你面前都是这样，那他确实很端的得了。”
　　明游突然噎了下，总觉得他美人师父理解的跟他说的好像有些区别？
　　想起什么，落辰突然笑着朝明游勾勾手，低声道：“要不要师父教教你，怎么拿捏你师伯那种人？”
　　明游不想听，“师父，你的好几十个姘头现在还在外界发你的追杀令，把你所有的易容全挂出来了。”
　　落辰：“……徒徒你突然就面目可憎起来了呢。”
　　明游四平八稳地坐着，“师父今天找我过来，就为了看好戏的？”
　　“不止。”脱口而出两个字，明游有些讶异她的诚实，下一刻她就改口道：“啊、不、不是。我找你有正事。”
　　明游坐直了，等着她开口。
　　落辰道：“我师兄这个人我可太了解了，当年他在剑冢拿到老祖的清明剑以后兴奋地拿着剑把几大宗门同辈真传弟子挑了个遍，主要就是为了炫耀他的本命剑。如今一朝开窍，我毫不怀疑现在宗门里几位长老已经全都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了。
　　我估计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看上你了，然后让那些不存在和隐藏起来的莺莺燕燕从此都离你十万八千里远，这对你来说，出门会受到很多异样的注视，即便在宗门里，也是以讹传讹，越说越离谱的那种。
　　没人敢找一位仙人境大能的麻烦，但是你如今神游境，和你师伯的修为相比起来差的太多，又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小辈，偏偏还是个男儿身，这些流言蜚语便都会冲着你来了，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的好戏，也都在等着你将修真界第一剑修拉下神坛。
　　不管你接不接受你师伯那个狗东西，你都会承受到很大的压力。我估计我师兄那个傻子是不会考虑到这方面的，所以只能我来提醒你一声，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还想等着你飞升呢，可别因为这些繁杂琐事乱了心绪，耽误了你自己的修行。”
　　明游点点头，“师父，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协调好修行和修心的，外人言论还动摇不了我。”
　　落辰点头微笑，“那就再好不过。”
　　半个时辰后，明游离开了藏书阁，路过门口摇椅时，竹椅上已经没了长者的人影，明游原地转身，对着藏书阁行了礼。
　　他没说错，他从来尊师重道一个人，只是死了太久后不太在乎这些凡尘俗礼，不证明他就忘记了。
　　他一只老鬼都快站成第一殿的桩子了，只有少许需要动手的情况下才会离开那张黑漆漆的书案，每天都在见证物种的多样性，都忘了牙牙学语的孩童有过天真梦懵懂的一面。
　　落阳身为天道化身，封印了自己作为造物主的记忆后张扬到了极点，做事极其自我，但是作为造物主仁爱一切生灵的本能却刻在他的骨子里。所以明游告诉落辰，他相信落阳会有分寸是有依据的，只是这种依据不能为外人道也。
　　明游在台阶上坐下来，也不管台阶干不干净了。
　　实话实说，他为了完成任务对落阳一腔真意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种行为，他自己也挺唾弃自己的，但是他已经在这个大世界轮回六世，他不想再耽搁下去了。落阳大世界晚一日连通地府，这个世界的本土生灵死亡后就灰飞烟灭一日。
　　时间一长，这个世界会落为绝灵之地，寸草不生，彻底被混沌吞噬消散。
　　他是来帮助天道渡劫的，根本目的是来救世的。
　　上一次孟婆失职，致使一个大世界被孟梨这个厉鬼毁于一旦，天宫责罚下来时，一群判官和阎君们共同替孟霜承担了大半的刑罚，是他出手扣了孟霜的功德又加了一道拘束印，使她不得轻易离开长桥上。
　　这一次又是一个大世界出了问题，好在无常还算及时发现了，还有挽救的机会，这次要是再损失一个大世界，哪怕天道之下红尘三千万也不是这么消耗的，到时候地府要承担的责任就不是一群神官合力能挡的，怕不是整个地府都讲将被清洗一遍。
　　他可不想看到天兵入驻地府的画面出现。
　　“诶，你说，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一道声音带着没散干净的战意靠近，在明游前方转角处走出来两个弟子，一男一女，看样子刚从试炼台过来，修为都在脱胎境二重。
　　“我哪知道？一个个说得煞有其事的，但是那位什么脾性谁不清楚？谁敢上去问不成？”
　　女弟子说话比较谨慎，男弟子就顾忌少了一些。
　　“这可是咱们宗门数百年来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了，上一次两个真传生了感情，最后在战场上落得一死一伤的结局，活下来那个前些年寿终而亡了。”
　　女弟子揉了揉脖子，皱着眉头，道：“总觉得不太可能，星辰峰那个明师兄我远远见过一次，总觉得对方一心向道，不觉得会沉迷情爱的样子……”
　　两个人说这话走过台阶，明游坐在石阶上，神色微妙地取出一只桃子啃了一口，哦，在说他啊……
　　虽然刚刚就知道了宗门里已经开始传出流言蜚语了，但是有必要现在就让他见识到流言传播的画面吗？
　　他们是不是太不拿他这个真传当回事了？
　　他不要面子吗？
　　于是决定给自己正一下名声的明游，啃着桃子往试炼台去了。
　　等落阳收到消息时，明游已经上擂台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