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妈妈去世 ...
-
手术室的灯灭，病床推出来，医生的一句“尽力了”给许枝桦的一生画上了句点。
涂柏野在医院守了两天，奶奶不让他通知姜知，怕打扰他比赛，最后等来的依旧是这样的结果。
吊着一口气的女人用她最后的力气握着他的手，她说话很吃力，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两片嘴唇在张合。
涂柏野不明白她的意思，把她说的话录了个视频。
隔壁的奶奶被护工搀扶着走过来，一声声枝桦喊得人心颤。
“不怪你、我不怪你，你安安心心走，我……我再护着小知一程。”
两个女人的手握在一起，不用千言万语，细说生命的旅途。
许枝桦闭了眼，两瓣没有血丝的嘴唇缓缓闭上，再也无法张开。
奶奶哭昏了头，昏睡之前不忘叮嘱涂柏野，“不要告诉小知，不要打扰他比赛。”
没有温度的病房，涂柏野给女人盖上白布，呆滞地坐在床头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回过神，他在冰冷的停尸间守着女人的尸体。
妈妈去世的时候他无能为力，如今他长大了，姜知的妈妈去世，他还是无能为力。
得知姜知的妈妈活不了，他想过质问医生，想过在医院里闹。
可是他没有，从始至终他安安静静的，如同八岁送走妈妈那时，他安安静静的。
冷色调的□□照着他的手臂，跳动的脉搏是停尸间唯一的活人气息。
他配活着吗，长大了也是个废物。
猛地抬起手臂往嘴里送，坚硬的牙齿扎破血管，鲜血涌入喉管。
“柏野。”
“姜知……”他低着头呢喃，松开唇齿，左手攸地按住右手手腕。
姜知妈妈的一条手臂被他撞到露在外边，擦干净手上的血，轻轻地把她的手臂放回去。
敲了敲自己的脑子，缓缓站起身，他不能死，他不能被情绪操控。
他死了就没人守着姜知的妈妈等姜知回来，他死了姜知会难过。
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想喊喊不出来。
秦怀乘赶来时，一摇一晃的人带着血从停尸间缓缓走出来。
“小野你怎么样？”
涂柏野张了张嘴，“啊啊”两声，触碰到秦怀乘，他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救……我……”
脑袋昏昏沉沉，他没有睡着，只是身体感觉疲惫。
半夜，李医生为他治疗，他木讷地盯着天花板，问他什么便答什么。
“之前怎么没跟我提过你妈妈的事情？”李医生指的是涂娇之的去世。
“不敢。”
李医生慢慢疏导，一点点深挖出他内心的另一道伤疤。
结束后李医生微微叹气，病房门口秦怀乘手指间夹了根烟，没有点燃，他出来便把情况告诉给秦怀乘。
“加重了，有些棘手。”李医生扶了扶镜框，“您知道他妈妈的事情吗？”
“知道，跟他妈妈有关？”
“这些年他一直压抑着情绪，什么事情都埋在心底，就像身体里的淤血，必须有个口子爆发出来，不然一直堵着只会越来越糟糕。”
烟递到嘴边，秦怀乘咬着烟蒂，“他还恨我吗？”
李医生抬眸看了眼，眼睛立刻瞥向别的地方。
秦怀乘了然，他恨他。
烟扔进垃圾桶，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床上的涂柏野睁着眼盯着一个地方，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给姜知妈妈准备了一副冰棺，让人时刻照顾着，能等到姜知回来见上一面。”
“谢谢。”
想起李医生说的“淤血”，秦怀乘皱着眉，到床边大声斥责他，“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看看你折腾成什么样了，总是让人为你操心，你不小了！”
涂柏野默默扯着被子盖过头顶，“我错了，我以后尽量不麻烦你。”
秦怀乘扯开被子，涂柏野下意识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肩膀后面露出狰狞的疤痕，秦怀乘心疼又自责，“我不打你，你可以随便麻烦我，你别怕我、也别恨我，好吗？”
涂柏野听不懂他说的话，条件反射回应他，“嗯。”
秦怀乘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不睡觉？”
“在等电话。”
“姜知今天有比赛是吗？”
“嗯。”
“你想好怎么跟他说了吗？”
涂柏野慢慢抬头，无神的黑眼珠转到秦怀乘身上，像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我要怎么说？”
“你要笑，你要跟他报平安，要问他比赛如何。”
涂柏野露出一个假笑，“这样吗？”
“太丑了，他会不喜欢。”
涂柏野拉回被子，“我不知道怎么笑。”
秦怀乘在病房陪了他一夜，涂柏野没睡他也没睡，等到了清晨，手机终于响了。
电话接通，涂柏野学了半晚如何笑，见到姜知的那一刻一眼被戳穿。
“你假笑的样子太丑了。”
涂柏野机械性地询问下一个问题，“我很好，你好吗，比赛进行得怎么样？”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明天就能飞回去见你了。”
姜知说的话每一个字涂柏野都能听懂，但是连成句子他就很难懂。
一旁的秦怀乘率先听出了问题，在手机后边问：“今天才打到四分之一决赛的最后一场，你们被淘汰了？”
姜知吓了一跳，说话的语气瞬间转变为乖巧，“被淘汰了，只有ZIRO晋级了。”
涂柏野呆呆地，什么话也没说。
“柏野？你不发表意见吗？”
涂柏野抬头看着秦怀乘，他应该说什么？
秦怀乘输入一行字让他照着念，他读课文一般读出来：“不要灰心，我在家里等你。”
“柏野出什么事了？”姜知语气急促，涂柏野的样子看着很不对劲，半天没得到回答，他又问秦怀乘：“哥哥你告诉我，柏野发生什么了，他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
秦怀乘拿走涂柏野的手机，“等你回来再说。”
他有些恼怒地挂断电话，别人的生死与他无关，涂柏野的命对于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姜知……”床上的涂柏野喃喃自语，一遍遍喊姜知的名字。
眼睛盯着秦怀乘的手，却不敢说一句反抗的话。
秦怀乘彻底烦了，把手机扔给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涂柏野放下防备心。
他要什么，缺什么，他都能给，偏偏他什么都不要，就连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也不敢说话。
地球另一边的姜知一夜未眠，要不是不能改成夜晚的航班，他恨不得连夜飞回来。
硬是熬到了天空泛鱼肚白，提着自己的姓李往机场赶。
回到川江，他迫不及待给涂柏野打电话，一直关机的手机终于打通了。
医院这边的涂柏野吃了药，精神好了些，换了身常服站在病房的窗边。
“姜知，你的妈妈过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姜知的声音如没有波澜的水面，平静得听不出他的情绪。
“你比赛的前一天。”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世的前两天。”
电话挂断，这次是姜知主动挂的，他踹了脚地上的行李箱，行李箱沿着台阶滚下去，摔出了一个大窟窿。
“你怎么也这么脆弱。”他冷静地扶起行李箱，衣服一件件从窟窿里钻出来，收拾不过来他干脆抱着衣服前往医院。
停尸间也有单间，冰棺里的人比停尸间的温度还低。
涂柏野站在门口，姜知就在他前面不到十步的距离。
那么瘦，那么弱不禁风，将一具比他更瘦的尸体抱在怀里。
“姜知……”涂柏野不敢大声喊他。
姜知低低的哭声逐渐蔓延，泣不成声一遍遍问：“不是还有两个月吗？不是还有两个月吗！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
洪亮的哭声与嘶吼在停尸间回荡，涂柏野伸出手想安慰他，却被另一只手狠狠扇回来。
姜知把妈妈放回冰棺，满布泪痕的脸转过来，眼睛里带着刀子，一柄一柄插进涂柏野的心。
“你提前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她是我妈妈，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回来！”
涂柏野哽咽，“你要比赛……”
“比赛算个屁！我在乎比赛吗，我只在乎我妈妈！”姜知不顾一切嘶吼，“你连她最后一眼都不让我见，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
“你妈妈过世的时候你能见最后一眼，凭什么瞒着我见我妈妈最后一眼！”
“姜知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涂柏野猛地被他推开，身体的温度急速下降，大脑似乎被冰冻了转不过弯来，也说不出任何话。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没有心吗，你没有爱吗？”姜知浑身发抖，“是不是我再晚回来两天，她被埋了我都不知道？”
“啊？你说话啊！不说话就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涂柏野的脚不听自己的使唤，被姜知下达命令，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停尸间。
停尸间的吵闹引起了关注，秦怀乘很快找到这里，见涂柏野失魂落魄，他冲进去要把姜知拽出来。
涂柏野死死抓着他，张着的嘴说不出话，汩汩鲜血从中溢出来。
“小野！！”
这次，涂柏野是真的晕倒了。
秦怀乘看了眼一扇门之隔的停尸间，满腔怒火压下来，把涂柏野送上一辆保姆车，再把一干医生抓走带去一栋偏僻的别墅。
停尸间的姜知胸口发闷，好几口气喘不上来，缓过神身体在发抖，推开停尸间的门，外面除了等候的护士，没有一个眼熟的人。
“柏野……”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他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询问护士，“涂柏野呢？他在哪儿？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护士对于涂柏野的情况一无所知，她来时这里便没有人。
姜知有预感，似有若无的血一定跟涂柏野有关。
脱力地跪在地上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刚才说了什么话，他为什么要对涂柏野说那些话，他疯了、他傻了！
“呜……柏野你在哪儿，我错了，你出来让我抱抱，我错了……”
没有人回应他，电话打不通，医院的每间病房他都翻了一遍，涂柏野不在医院。
急匆匆回了俱乐部，涂柏野也不在。
就连妈妈下葬当天涂柏野也没有出现。
他慌了，他急了，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柏野，你是不是在怪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