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百事》一纸木书

11、夜中行

　　夜已深，两人从高墙上下来。

　　街道昏暗，但不似刚来那日，有些许从屋中透出的余光，金晃晃，铺满地。

　　陈灾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她迈着轻盈步子，带动影子一跳一跳，“你刚说到丞武，我想今夜去探查一番，说不定会有收货。”

　　“随你。”雪无声有些懒得搭理她。

　　陈灾停下脚步，不满道：“你那什么大计可还需要我，你就不怕我遇到危险？”

　　“放心，你死不掉。”雪无声冷冷回她。

　　陈灾咬牙切齿，“好。”她深吸一口气，“真是在神荒待傻了！”

　　“不是我傻，是你把自己放的位置太高。”他走过陈灾，用手比划了下高度，从胸脯直线下滑到腰间。

　　陈灾：“……”

　　回到将军府，气氛有些微妙。

　　姬璃云见两人回来，忙迎上来，“小情人调完情肯回来了？”

　　这话说的陈灾脸一红，一想到方才雪无声无意间撩拨到头发的触感，她的心就酥酥的一颤，“璃云前辈，您瞎说什么呢！”

　　说完，陈灾一扭头，对上雪无声黑着的脸。

　　心凉了。

　　什么酥酥的感觉，全都是心理问题！

　　是时候该找点时间练一练心境了！

　　在陈灾进来之前，将军府压抑的很，人人面上都挂着愁苦。

　　金右铭面上最甚。

　　霍橼听见吉林银行额陈灾的打趣谈话，忙过来，同陈灾道：“陈小姐方才和雪公子离开后不久，本将的下属丞武便验完在场所有犬身上是否有剑伤……”

　　话未说完，陈灾便抢先道：“所有犬身上都没有剑伤是不是？”

　　霍橼见陈灾已经猜到，颔首回应。

　　距金府遇难已经过去多日，一切进展都还一头雾水，目前唯一的线索还是金府那柄断剑。

　　等到众人皆散去，陈灾和雪无声留了下来，他们找到霍橼，随他前去一处隐蔽之地。

　　这是一条狭长长廊，昏暗，阴冷。

　　尽头是一扇门，被锁链尽数遮挡。

　　霍橼打开门，邀请两人进去，“陈小姐雪公子请进。”

　　这是一间密室。

　　漆黑一片，看不见路。

　　霍橼点亮烛火，这方密室才归于明亮。

　　“不知陈小姐有什么话要同本将细说，还非要寻一隐蔽之地。”

　　陈灾看一眼雪无声，见他低了低头，这才下定决心道：“实不相瞒，霍将军，唯有妖最了解妖，方才我与雪无声出去，他同我讲，霍将军您身边的丞武有些问题，在此陈灾冒昧问霍将军一句，这丞武是将军您何时招入麾下的？”

　　话中隐晦，雪无声是妖。

　　霍橼并未意外，他只苦笑一声，“早该想到雪公子并非人类，那日下属所讲已是离奇。”然后他整理下思绪，接着道：“对于丞武这人，本将知道的也并不多，我与他初见那日，是一年冬日，那时他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他求着我收下他，我不忍他冻死在风雪中，便将他带回将军府，之后他跟着老仵作学习验尸，我瞧他不错，便一直带在身边。”

　　说到这，霍橼话语哽住，“陈小姐可是要对本将说，丞武是那害了金府的犬妖？”

　　“并不是，雪无声同我说，丞武并非妖魔，但他身上有妖的气息。”

　　“妖的气息？”霍橼诧异，“依陈小姐此言，丞武可能藏了妖？”

　　“是。”陈灾肯定回答。

　　“所以，今日陈小姐来找我，是想让我告诉你丞武住在何地？”

　　“没错，人间有人间处理案件的办法，我们修仙之人亦有修仙之人的办法，况且，这次涉案之人为妖，线索便没了作用。”

　　霍橼是个顾大局之人，短暂思虑过，道：“如果丞武真的窝藏害人之妖，本将定不轻饶！自我将他带回那日起，他便一直随我住在将军府。不过，这话说来也是奇怪，大约半年前，丞武便执意要到外面去，我没多想，便允了他，现在想想，或许那时他就已经出现问题。至于他住在何地，我曾问过他，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不过我曾让下属跟踪过，是在北城角。”

　　陈灾颔首，“既如此，我们便就告辞了。”

　　离开密室，陈灾便和雪无声一路往南城角赶去。

　　“现在戌时过半，那丞武兴许还未入睡，正是时机！”陈灾极自信道。

　　雪无声冷眼看她，像是在看痴人。

　　南城角的屋舍并不多，大多都是破败不堪的，因此地多有些高破建筑，常年躲在阴影下，有些阴森怪异。

　　刚一到这附近，陈灾挂在腰间的回天铃就开始低声发响。

　　雪无声一勾唇角，“就是此地了。”

　　两人躲在暗处，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女声。

　　“真是没想到，那凡人竟能伤我！还有那端不上排面的主意！什么将全城的犬都聚集在一起，呵，意为这样就能找到我？”这女子话中狠厉，满是怨恨。

　　暗处的陈灾听了，脸色微变，按她的性子，是不会出去惹事的，但现在旁边还有人，她藏不住火气！

　　“什么叫端不上排面的主意！这不也逼得你不敢出门！”她小声怒骂，想要循声而去，却被雪无声按下。

　　她瞪雪无声一眼，“拦我作甚？”

　　“没空救你。”

　　好好好，陈灾抿唇，压下火气。

　　“也不知道那剑上施了什么法术，我这伤竟不能自行疗愈！还得靠这草药来根治。”那女子稍停片刻，“还有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叫我藏在这南城角，这儿潮湿阴暗，害得我这伤都不能好！你在这等着！我去那药铺抢一把药来！”

　　“禾竺，那仙人女子来自池离山，身上又有回天铃，你若出去，定会被人所察觉！霍橼识人能力过人，这城中有谁无谁他一眼便认得！你不曾以人身行走于火关城，若让他看见了，怕是……”

　　“我还怕他一介凡人！”

　　“那仙门之人呢？”院中突然又出现一女声。

　　陈灾惊诧。

　　这声音听着耳熟，名字在嘴边却叫不出来。

　　这女子一言过去，院子里沉默半晌。

　　“仙门之人，更可恨！要不是娘亲封印我的灵识，要不然……我也被关进那神荒。”

　　神荒……

　　雪无声眸光一凝。

　　原来，封印灵识便可散去妖气，虽说此法只有短暂效果，但若是在那时，妖魔被封印神荒之时封印灵识，却有足够的时间逃生。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世间还有多少妖魔存在……”

　　他自言自语，被陈灾听了去。

　　陈灾没问他在说些什么，反倒是对方才突然出现的女声有兴趣，“雪无声，这女子声音你可认得？”

　　“不知。”

　　“罢了，想你也不知道。听那妖所言，她是妖魔被封印神荒遗留下来的？”

　　“不知。”

　　陈灾心里怪累的。

　　“那都是你的事，禾竺，别忘记咱们之间的合作，你既然已经吃了那些人的血液，短时间内不会有自爆的风险，剩下的，还要看你的配合了。”

　　“这金府人多，血液也多，足够我几个月的安稳，但现在我身受重伤，若不及时医治……怕是难以成事。”

　　“这你放心，丞武，今后每日去药铺给她抓些药来，免得没自爆而亡，就先病死。”

　　“照您这话做，会不会有些……太过张扬？若是叫人起疑……”

　　“那是你的事，事若办不成你二人知道我家主人的手段。”

　　经熟悉女声最后一句话停后，院中再无声音。

　　陈灾最终还是没能想起这女声是谁，但心里已经有一个人选，只是不能确定。

　　今日探查南城角得到的消息也只能烂在肚子里，现在除了霍橼将军外，她谁都不能信就连姬璃云也不能！

　　“今日听闻这些事，你不得对外说出一字！”她警告雪无声，雪无声面无表情动身要走，没打算理会陈灾。

　　陈灾一急，上去就拉住雪无声手腕，“你听没听懂？听懂了吱个声！”

　　“我还不至于笨到你想到的我想不到。”

　　话音落下，雪无声用另一只手掰开陈灾的手，皱眉揉了两下被捏红的手腕，离去。

　　陈灾被雪无声的话噎到，悻悻跟上。

　　两人走远后，院中出来一女子，女子瞧一眼陈灾和雪无声躲藏的位置，哼笑两声，“陈姐姐，别来无恙啊……”

　　接着丞武出了来，瞧见那女子直勾勾望着一处角落，心里有些发慌。

　　“今后你且记着，别长了尾巴。”

　　“知道了。”丞武本身不愚笨，很难听不出这女子话中所说。

　　他被人跟踪了。

　　但他出门往南城角赶来时已经足够小心谨慎，恍惚间他想到那日在将军府刑房见到雪无声那一眼。

　　“难不成……是他……”

　　“可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藏身之所的？”

　　“他不是眼睛自然有人是眼睛，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难能不露出马脚，今后你且记着，除了我说叫你给她送药一事，之外再有什么事，没我命令，不得去。”

　　“您教训的是。”

　　这女子握拳，“咯吱”响声不断“主人的计划不能有闪失，这犬妖是重要一环，她现在还不能出事，哪怕你我性命皆搭进去。”

　　丞武颔首，老实往南城角外围一点走去，哪里有一间算好的屋舍，门上有匾额，叫丞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