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百事》一纸木书

21、此事了

　　月亮重新露出，挂在夜空叫人看的心宁。

　　月下，画妖将困住禾竺的画卷卷起，用力握在手中，鹤枫晨还想上前讨要，“妖物！此妖应交于阕天阁！你怎可私自用刑？！”

　　画妖翻了他一个白眼，“交于你们？杀了她？实在太便宜她了，在这画中，一切都是静止的，她不会死，也出不来，整日受尽煎熬才是她应得的惩罚！”

　　陈灾拉了下鹤枫晨，示意他不要在说了，“此时就如此了结吧。”她看向被绑在树上的丞武，“先将他带回将军府，依律法惩治。”

　　鹤枫晨本是不情愿，“既然陈丫头都这么说了，我便不与你计较，但你且听着，此间世间尚不容妖，还望你老实本分，莫要坐出格之事！”

　　“你在教妖做事？”画妖又翻了鹤枫晨一个白眼。

　　“你！”鹤枫晨气急！正准备要好好收拾她之际，陈灾叫他的名字。

　　“鹤枫晨！赶紧过来押人！”

　　他颔首，“哦！好！”紧忙跑了过去，将丞武羁押回将军府时，他还不忘警告画妖一句，“我说的话，还望你不要不知分寸！”

　　姬璃云拍他的头，“行了，抓紧，赶在天亮之前回将军府。”

　　“……”鹤枫晨有苦说不出！他面露些许委屈，降妖除魔是修仙者应做之事，不过就是警告那画妖几句，为何全都职责于他！

　　回将军府的路上算得清净，百姓们早早睡去，路上无人，一路行的也还算通畅。

　　路过一半，有四根钉子飞了过来，鹤枫晨认得这些钉子，他抬手一把抓住，正是雪无声体内的四根泯魂钉。

　　他紧皱眉头，距离期限还有些时日，为何这泯魂钉会自己飞回来？

　　这一幕陈灾也看见，刚她还在想雪无声怎么样了，见到这一幕，她不禁心跳加快！心里慌得很。

　　“泯魂钉会自主离开身体吗？”陈灾颤抖着声音，眼尾微红问鹤枫晨。

　　鹤枫晨摇了摇头，道：“泯魂钉离体只有一种可能……”他沉默片刻，看着陈灾复杂的神情，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他不言明，陈灾心里也猜的七七八八，索性鹤枫晨也就没再隐瞒，他道：“唯一的可能，就是生人已故。”

　　这句话犹如一把刀子，刺穿了陈灾的心脏，纵使她在鹤枫晨沉默之时一而再再而三的告知自己，雪无声无事，雪无声无事！可现实往往不如她所愿……

　　她真的克死了一个对她重要之人。

　　姬璃云一直旁观插不上嘴，她亲眼见到过雪无声的状况，没有人比她更信鹤枫晨的话。

　　事实就是如此……

　　泪水划过面颊滴落在地，“没亲眼见到，便还有一线希望！”她抹掉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倏地掠了出去！

　　她将这些年所学到的“偷技心法”运用到极致，如一道闪电，倏而落在客栈门前！

　　客栈静悄悄的，陈灾面前这扇门，是生死的抉择。

　　她颤抖着手轻轻抚在客栈门上，迟迟下不定决心去推开。

　　这时，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助她一臂之力，带着她下不定的心，一起推开了客栈的门。

　　陈灾亦跟着风，走了进去。

　　“雪无声……”楼上雪无声房间的门敞开着，陈灾感受不到结界的气息，她轻声念叨着雪无声的名字，往雪无声的房间跑去，“等等我……”

　　陈灾跑上楼，跑到雪无声房间的门前，屋内空无一人……陈灾的心如同坠入深渊的石头，放不下……亦难安。

　　她走进雪无声的房间，行至榻旁，想到他在榻上躺着时的模样，还有她照顾了他一夜……

　　“我可是照顾了你一天一夜！你怎么能出事？！你还欠着我一个人情呢！人情未还，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陈灾诉说着对雪无声的不满，逐渐红了眼眶，她趴在雪无声的榻上，泪水止不住的流出……

　　不知过了多久，村子里觉得被什么东西轻轻啄了一下，开始她以为是姬璃云回来见她悲伤的模样特意来安慰她，但是这种感觉又很熟悉。

　　她抬起头准备一探究竟的瞬间，对上一只雪白乌鸦的眸子。

　　乌鸦的眸子黑的深邃，她从乌鸦的眸子中看不见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但是她笑了，泪水不再是因伤痛而流，是因为喜悦。

　　雪无声还活着。

　　只不过是变回了真身的模样。

　　陈灾激动的一把抱起榻上的雪白乌鸦，一时间忘记雪白乌鸦的体型小，险些没嘞断了气去！

　　好在雪白乌鸦及时对陈灾道：“松手！休得放肆！”

　　这熟悉的命令的话，陈灾也不反驳了，反而将雪白乌鸦捧在手心，温柔下神情看着他，“雪无声，你还活着，真好……”

　　本是一句欣慰的话，雪白乌鸦听了却不乐意，他啄了陈灾的手一下，痛的陈灾险些没把他丢出去！“还敢咒我！若不是你不信我，我会成如今这般模样！”

　　“我倒是觉得，你这般模样挺好的！”陈灾将雪白乌鸦放在肩上，然后出了雪无声的房间。

　　不知是陈灾跑的太快还是鹤枫晨和姬璃云押送丞武走得太慢，两支队伍竟在将军府门口撞了面。

　　开始，鹤枫晨和姬璃云还有些意外，异口同声道：
　　“你不是去看雪无声了吗？”
　　“你不是去看那妖物了吗？”

　　陈灾指了指肩上的雪白乌鸦，“他没事，应是受了重伤，不足以维持人形。”

　　鹤枫晨和姬璃云一齐看向陈灾肩上的雪白乌鸦。

　　“雪鸦？真想不到这妖物竟是雪鸦妖族。”鹤枫晨有些惊讶，但碍于面子，没有流露过多。

　　“雪鸦？”雪无声从未同她提及过他的真身是什么，陈灾也并未问他，所以一直当雪无声是只乌鸦妖，“我还以为，他就是只乌鸦呢！”

　　雪鸦听了后，啄了陈灾一口。

　　陈灾笑他，“你还不乐意了呢！”

　　谁能乐意！雪鸦乌鸦完全两种物种好不好！

　　“雪公子当然会不乐意，如果按照血脉来说，雪鸦妖族的血脉不知要比乌鸦高多少！再者，雪鸦妖族在妖界，地位仅次于冥猫妖族。”姬璃云向陈灾解释。

　　陈灾转了转眼珠，“那这么看来……”地位再高还不是得听我的？

　　她话没说完，将军府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开门的是个小将士，“方在府内听见外头有谈话的声音，在下觉着耳熟猜到是诸位，便自作主张将门打开，还望诸位见谅。”

　　陈灾记得这个小将士，是她和姬璃云刚入火关城时，前去通报霍橼将军的那个小将士！“我记得你，你是去通报霍橼将军那个小将士吧。”

　　起初，小将士听见陈灾说她记得他时眸子亮了下，提及霍橼将军时，眸子又黯淡下去，“真想不到您还记得我，自霍将军走后，将军府上下均提不起志气，眼下还需诸位主操大局，且随在下进来吧。”

　　几人也沉默着跟着小将士进了将军府，鹤枫晨还在思考这丞武要如何处置之时，已经跟着那小将士进了将军府大堂。

　　大堂已经入座几位德高望重的将领，无一不再为霍橼将军的离世缅怀。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将领见到陈灾等人进入大堂，忙上前迎接，“末将严无，见过诸位，金府一案若不是诸位查出是妖物作乱，怕是现在整座火关城的百姓还处于人心惶惶，在此，严无谢过诸位。”严无双手抱拳，身体微微弯曲。

　　“严将领不必多礼。”陈灾忙道。

　　“此人是霍将军的下属丞武，这一切事情皆有他的手笔，该如何处置，由你们定夺。”陈灾挥了挥手，鹤枫晨明白，将丞武扔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严无将领看着丞武，不过一眼便认出了他是霍橼将军当年捡回来的孩子。他暗自在心里为霍橼将军鸣不平，实属人心难测……然后，严无将领命将士将丞武压入了将军府地牢，听候发落。

　　一切事了过后，严无将领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情绪，他为霍橼将军不甘，“将军从来都是以仁爱为主，他爱民爱城，这么些年来从未携带！真想不到竟然救了这么个畜生！”严无将领气的浑身都在哆嗦，方才领陈灾几人进入大堂的小将士扶着他坐下。

　　“严将领莫要动怒，这一事已经过去，我想，霍将军泉下有知，应是欣慰的。”

　　然后小将士又对陈灾几人道：“诸位是拯救火关城的英雄，明日是火关城独有的节日火灯节，在下在此恳请诸位，赏过火灯节再走也不迟！”

　　火灯节？陈灾依稀记得有人提过这个节日，这次下山本就不只是为了降妖正道，更重要的还是体验世间诸事，游历民心。

　　她想了想，答应下来，“好，等过了火灯节在离开，璃云前辈你可有异议？”

　　姬璃云也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好！那就这么定了！”陈灾拍手，定下这一决定。

　　鹤枫晨感觉哪里不太对，他皱起眉头恍然发觉！“陈丫头你怎么不问问我？”

　　陈灾无所谓的白他一眼，“你爱干嘛干嘛，是走是留随你！”

　　“你！”鹤枫晨的目光从陈灾得意的脸上落到她肩上的雪鸦身上，“我得看着这妖物，他在哪，我在哪！”

　　陈灾肩上的雪鸦闭上眼趴下佯装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