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夜嫁新娘(二) ...
-
“这、这次挑的几位,能合山、山神口味吗?”
季邈意识稍微回笼一点,首先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堪堪睁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的双手不知何时被绳子禁锢在身后,打的结极紧,任季邈使劲都没用。
此时他是站在棺材里的,不过季邈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棺材正在移动,并且还不太稳,一颤一颤的,偶尔还会磕到地上,使得季邈的头被迫在棺材板上撞了好几下。
主要是棺材内的空间只能刚好容下一个人,外边只要稍微有点磕碰就能让他四处碰壁,这一路下来,季邈都觉得自己要磕成脑震荡了。
“到、到了,把、把他们放下来吧。”
视觉被蒙蔽后,听觉就灵敏了不少。
棺材外边的人,说话磕磕巴巴的,而且听起来总觉得有种模糊不清还有什么东西摩擦的感觉,让人听了不禁皱眉。
听这话,看来被带走的不止季邈一个人,其他几个人也在。
“把、把棺材打开,看、看他们醒了没。”
话音一落,季邈就察觉到自己面前的棺材板开始动,应该是要来开他的棺了。
季邈连忙闭眼,装作还在深眠的样子,虽然经过路上这么一顿磕磕碰碰,再怎么睡眠好,也得醒了,可这种情况谁敢醒?
眼皮撒下一束红光,有人把红灯笼举到了他的脸边,奇怪的是,季邈并没有感受到有人的呼吸打在脸上,可他明明确确地听到有人就在他的正前方说话:“这个不错,长得漂亮。”
说完,这人就离开了季邈的棺材,开下一个棺了。
季邈眼睛小心地睁开一条缝,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几个提着灯笼的东西,灯笼的光昏暗不清,季邈仔细地瞧,才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一群“人”,全都是纸做的!
这群纸人身上穿着媒婆的衣服,红红火火的,一些还戴着黄花,有些脸上有明显的大痣,每个的手上都提着个红灯笼,其中在看棺材的那个纸人,是唯一的例外。
那个纸人大概是领头的,手上拿着的是纸做的烟枪,踩在一个纸人肩上,还有一个纸人在她身旁举着灯笼方便她观察。
怪不得刚刚没感受到人的呼吸,原来都是纸人,哪儿来的气息。
那群纸人正看着一边,大概是在像刚刚看季邈那样观察棺材里人的容貌。
季邈又听见纸人说话:“啧,这个怎么胡茬吧啦的,抬走抬走。”
那纸媒婆嫌弃地挥挥手,换下一个了。
在发觉纸人根本没有在意季邈后,季邈直接睁开眼,这才看见纸人说话时嘴都没开,像是身体内部发出来的声音,那怪声音那么含糊。
胡茬吧啦的,季邈回想了其他五个人的容貌,就只有容严有明显的胡子,这纸人说的大概就是容严了。
容严被纸媒婆嫌弃了一番,肉眼可见地皱了眉,棺材在下一秒就被合上,三个纸人抬着棺材走了。
纸人有点矮,只要棺材的一半高,抬棺材时也有点费力,三人抬四角,总是有纸人的手偶尔被棺材的尖角戳破,导致棺材落地,纸人的手却又在刹那间恢复,继续抬着棺材走。
场面属实有点滑稽。
“这个长得乖巧,来,点烟。”
纸媒婆在奉玲玲地面前,抖了抖烟枪,立马有个纸人过来,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打火机,给纸媒婆点烟。
可能是不太熟练,这纸人点完烟还不小心把自己点着了,可奇怪的是,这纸人根本没像普通的纸人那样,被烧得只剩下灰烬,而是在火蔓延到手臂时,被纸媒婆一口气吹灭了。
虽然不知道纸媒婆没开嘴,怎么吹的风。
纸媒婆把烟枪头放到猩红的嘴边,纸做的嘴立马泛出星星点点的火光,硬生生烧出了个嘴来!
随后,纸媒婆凑近奉玲玲,吹了口满是青烟的气。
季邈视力极好,毕竟11年里,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屈指可数。
他清晰地看见奉玲玲的冷汗直冒,似乎憋了许久,大概是被吓的。而在被纸媒婆吹了口青烟后,也许是被呛到了,奉玲玲终于憋不住咳嗽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
纸媒婆早有预料般让了几步路,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
纸媒婆从纸人身上跳下来,吹灭了还在燃烧的烟枪,这纸烟枪不知道什么来历,燃了这么久还没成灰。
她弯下腰,大脸从下伸到了奉玲玲的脸下,然后脑袋旋转了180°,和奉玲玲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奉玲玲还是被烟熏得睁不开眼,根本不知道面前是个什么怪物。
纸媒婆用烟枪拍了拍奉玲玲的脸颊,无机质的眼死死盯住奉玲玲,她的嘴微微抖动着,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磨刀时发出来的:“小妹妹,既然你醒了,那就别回去了。”
奉玲玲被恐吓到了,立马睁开眼,正正对上了纸媒婆那画出来的,黑红的眼睛,惊得她不禁发出尖叫。
季邈捕捉到其他纸人原本下垂的嘴角上扬出明显的弧度,怪异诡谲的场面,任谁来了都得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可奉玲玲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面前有个可怕的东西正对着她。
纸媒婆见人是吓够了,就朝身边的纸人使了个眼色,其余纸人心领神会地,用一张红纸封住了奉玲玲的嘴,不知这红纸有什么功效,竟让奉玲玲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纸人将奉玲玲放倒,四个纸人就将奉玲玲抬走了,沿着田间的路,最前面还有个提灯的纸人开路。
“哼哼哼,看够了吗?”
季邈的眼神还没收回来,就发觉身下传来声音。
纸媒婆不知何时来到了季邈的身前,嘴里含着烟枪,红唇几乎快要咧到耳根,此时那可怖的眼睛正死死盯住季邈。
季邈面色不变,甚至眼里都没有一丝恐惧,他还气定神闲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纸媒婆的眼角似乎抽搐了几下,她冷哼一声,再次朝纸人使了眼色,果不其然,下一秒季邈的嘴也被封住。
红纸紧紧黏在季邈的脸上,季邈试了试发出声音,却在张嘴的瞬间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根本发不出来。
不过可能是季邈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比一个158的小女生要重一些,四个纸人抬不动,最后还是六个纸人过来才将人抬走。
不过纸人真的太矮了,季邈在路上时,背每次都能精准地撞到地上那些比较大的石头和树杈。
关键是季邈就只穿了一件衬衫,根本经不起这么剐蹭,终于,在一次跨过小河时,他的衬衫被树枝刮破了……
一声清脆的“嘶啦”,在安静的夜晚略显突兀。
季邈很少生气,这次是真的有些难绷了。
他伸脚使劲一踹,抬着他右脚小纸人就不负众望地飞了出去,然后飘进河里被打湿成了一片纸人。
其他五个纸人一看,一时不知道是去救那个被踹飞的纸人,还是继续抬这个被挑中的人。
不过季邈根本不会给他们思索的时间,左脚一蹬,抬着他左脚的纸人跟那个可怜的落水纸人经历了同样的遭遇。
剩下的四个小纸人立马把季邈放到地上,去救俩纸人了。
季邈刚想趁着这四个纸人救同伴的间隙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眼前突然凑近了一张脸。
那张脸,有种不正常的美,充满了怜悯的神性,却被那双丹凤眼中和,薄唇红润至极,甚至让人觉得妖艳,这样邪又神的相貌,让季邈下意识想到他们房间里的那座神像。当这人靠近时,季邈闻到了股淡淡的香灰气味。
这张脸太漂亮了,季邈都愣了许久。
“你好,来这里是想上香吗?”这个人撕了季邈脸上的红纸,开口了,他的声音也极其空灵,像是不远处缓缓流淌的溪流,具有不小的蛊惑性。
季邈被他扶了起来,在看见季邈被划破的衬衫后,他对季邈说:“我的卧房有针线,不介意的话,随我一起补补衣衫吧?”
季邈打量了周围,夜晚的月光洁白,堪堪照亮了四处,顺着这人的来处看去,正有一座寺庙,寺庙门紧闭,寺庙前有颗巨大槐树,正随着晚风摇曳。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季邈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男人的头发及腰,银丝也被风吹的飘了起来。
看起来不像正常人。
【恭喜玩家季邈,任务进度达到5%。】
季邈的脑海里响起提示音,不像之前整个副本空间都听得到,大概是只让季邈一个人听到。
男人唇角稍稍翘了翘,眼尾上扬起个完美的弧度,是个绝色的美人。
季邈听见他说:“我是守着这寺庙的人,我叫……”
“夜铃。”
季邈瞳孔不可察地缩小,看来这是误打误撞遇到了副本的关键人物。
“好,我随你去。”
季邈回应了先前夜铃的邀请。
夜铃满意地点头,走在前面。
季邈趁这时细细观察着这个关键人物,夜铃身着的服饰很华丽,蓝黑的配色,他的手上还带着银镯,耳朵上也挂着银铃样式的耳坠,却只有右耳有。银铃在他身上数不胜数,每走一步都有悦耳的铃声,轻却不吵。
如同夜色化成了真人。
紧闭的红色大门被夜铃轻轻一推就敞开,夜铃带着季邈进了右侧的房间。
房间似乎常有人居住,充满了生活气息,屋内干净整洁,正对着门的是罩着帷帐的床,非常古式的风格,床的右边就是一张桌子,镜子正对着床。
正常人都会忌讳这些,毕竟风水是中国人非常看重的东西。
而这间房的布局确实什么犯忌就怎么来,季邈不免心生不安。
夜铃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拿出了针线,穿好后就朝季邈招了招手,示意季邈坐到凳子上。
为了得到更多线索,季邈决定暂时照做,他正对着镜子坐下,想看看这个“夜铃”想要做什么。
夜铃虽然是个男人,却似乎非常精通针线活,极其仔细地为季邈修补衬衫的破洞。
季邈趁这个时候开始套话:“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生被四个纸人抬经寺庙?”
“女生?”在季邈的视角,夜铃右手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针,在季邈的背后穿插,动作一停,听见季邈的话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没看见。”
夜铃凑近季邈的背脊,轻轻咬断了线,季邈清楚地感受到打在背上的,轻柔的气息。
是真人。
夜铃把针放到桌上,然后靠在桌边,弯下腰靠近季邈,手指勾住季邈的下巴,挑起,使季邈看着他的眼睛。
夜铃用暧昧又低沉的嗓音,又离季邈近了几分,两人几乎要面贴面:
“你,想回去吗?”
他说话时,温柔的呼吸扑面而来,季邈又闻到了阵香灰的气味,在这种地方,季邈还是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回答:“想”
还没等夜铃再说话,季邈又补充道:
“又怎么样,不想,又怎么样?”
夜铃缓慢地眨动双眼,两人的眼睛近距离地对视,夜铃的睫毛轻刷着季邈的眼皮,弄得人心痒。
“想,我便送你回去,不想……”
夜铃的唇靠近了季邈的唇,差几毫米的距离:“那就留下。”
季邈眉一皱,手用力一推,夜铃一下就撞到桌上,发出重声。
“不好意思,我不是gay。”
夜铃双手后撑在桌边,“……”
季邈站起来,转身照了照镜子,不得不说夜铃的手艺确实不错,他的衬衫跟先前没什么两样,季邈对他还是有点感激的。
“既然待在这里是这种结果,那我就先走了。”
季邈毫不留情地开口,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夜铃的声音不再似先前的温柔蛊惑,现在语气里像是过了一遍冰水,冷似寒冬:“我没说你可以走。”
季邈差一点就可以离开房间,下一瞬原本敞开的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关上,季邈差点被夹。
季邈把手放在门上,想要试试还能不能开,却发现门不知为何跟焊死了般,根本没办法打开。
他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夜铃一步步缓慢地朝季邈走来,身上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声响,像是告示着季邈危险的来临。
季邈无奈,转过身发现夜铃已经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帮了你,做什么都只是索要报酬而已,对吗?”
夜铃挑眉,轻笑道。
季邈却没听出来其中暗含的意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那我也给你缝?”
夜铃的脚步一顿,胸膛微微一阵,嘲弄似的笑声逐渐变大:“不用,我只需要你去帮我上几炷香,好吗?”
虽然夜铃总是用问句,但季邈却知道,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像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对上夜铃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季邈只好答应下来,夜铃舒展笑颜,对他的顺从很满意。
夜铃从柜子里拿了一板香出来,递给季邈。
季邈接下,夜铃这才打开了门,领着季邈来到祠堂。
祠堂里不知道供奉的是谁,但季邈能很确定的说,这个神像完完全全就是老太太给他们准备的房间里的那一座。
“这供奉的是谁?”季邈走进来后,感觉一阵阴风吹过。
“山神。”
夜铃回答。
季邈若有所思地点头,神像亮的反光,不过季邈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老太太供奉的神像,是左腿盘右腿坐着的,而这个神像,是右腿盘左腿。
季邈按照夜铃的要求,为神像上了香。
就在夜铃转过身后,季邈伸出手绕过夜铃的脖子,夜铃被他拽得向后稍微弯了弯腰,夜铃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戳着自己脖子。
季邈凑近夜铃的耳旁,对他说:“镜子里好玩吗?”
夜铃的眼里刹那间露出了不可置信,却转瞬即逝,游刃有余的神情再次浮现在他那极其具有诱惑的脸上。
“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为我缝衣服的时候,本来我还以为你是左撇子,但这个神像告诉我,不是这样。”
季邈手中的银针略过夜铃的脸颊,“你的脸真挺漂亮的,不过刚刚我也说过了,我不喜欢男人。”
“再见。”
季邈冷漠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银针本发挥不出那么大的伤害值,不过它在季邈的手上,却只见将夜铃的脖子划出了一条宽大的口子,“夜铃”瞬间呼吸不上气,却怪异地发出声音!
“下次再见。”
季邈没在意这句话,将咽气的“人”轻放在地,在祠堂里绕了几圈,似乎在寻找破镜的方法。
最后季邈将视线放在这尊神像上,神像反光得不像话,看夜铃这样子,不像是会每时每刻细细擦拭神像的样子。
可这神像还能反射出人影。
季邈想都没多想,直接拿了祠堂门边的铁锹,在手上颠了颠,随后高举朝神像重重一砸。
神像看似是铜制的,此时却轻而易举地被打破,像镜子一样。
季邈勾唇,对倒地的夜铃说:“不会再见了。”
神像破碎后,季邈醒了过来。
他的嘴还是被封着的,此时还在被六个纸人抬着,然后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奉玲玲跟看见救星一样望着刚来的季邈,虽然她不能说话,但季邈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千言万语。
果然是被带进了幻境里。
【恭喜玩家季邈,任务进度达到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