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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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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那天天气很阴沉,很冷。乔施珩穿了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带了把伞,早早就离开了宿舍。他从赵秘书那里得知郑先生应该是下午四点多下飞机,专车送回来的话正好是晚饭的时间点。
他想这些天郑先生在外面肯定都是吃的公餐,标准不会太高,一定没有吃好。所以他想去一趟菜市场,买些菜,给他做顿饭。
从菜市场出来,竟然下雨了,到达明院的时候雨下得很大了,乔施珩收了伞。想给郑先生打电话问问他带没带伞,有没有多穿点,今天很明显降温,还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如果他有别的事情,那他就不做饭了。
但打了两通,都没有人接。
乔施珩盯着雨水打在泥土上溅起的水花,明知道他可能不会回,还是给他发了消息。
进门后,他把买来的菜送去冰箱里分类放好,接着,他晃荡到空旷的客厅,盯着落地窗外的大雨,看雨珠在玻璃上连成线。
好半天,他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沙发,想到林木曾经在这里下腰,于是抬脚往一边走了走。虽然不知道临海山庄是什么样的房子,但应该跟明院差不多吧,他不喜欢明院,很不喜欢。
胡思乱想了半天,他又翻出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就是在放下手机的时候,他发现墙面上的壁画下面,好像靠着幅画,用灰白色的画布盖着,他差点就没有看到。
他记得,以前这里是没有画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过去,掀开了那画布。
那不是一幅画,那是一张婚纱照。
西装革履的郑先生身边,站着位长相很大气的女士,他冷着脸,那位女士也没有什么笑容。但饶是这样,他们也很登对,从外貌到气质,都很搭,让人赏心悦目。
乔施珩往后退了一步,毫无预兆的,他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这样的视线里,郑先生的目光就好似与他平行,又好似与他交汇,那张他熟悉的,淡漠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是一副这样的表情。
可乔施珩清楚,一直以来只有自己知道除去这副淡漠的表情外,他也有过愤怒的时候,无助的时候,脆弱的时候,当然,也有过欢笑的时候。
从很久以前,他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缩进自以为安全的壳中,以为这样就会太平,每一天都还能这样过,他一直在骗自己,哪怕钝痛延绵,也骗自己,吹吹就会好,直到这样的一天来到。从别人议论他这个年纪怎么还不结婚,到别人议论他不结婚再进一步的可能性不大,他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唯独没去想。
没敢想。
他这只总是缩在壳里的蜗牛,终于被人提溜着脖子拎了出来。外面果然没有好天气,外面一直在下雨。
他捂住心口,看着手机上那大片泛白的对话框。
“先生,我肚子疼。”
电话那头的郑先生似乎正在听人汇报,他打断对方:“你等一下。”
随后是沉重的木质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他应该是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问他:“怎么回事?”
“我刚刚吃了大院对门那家小吃店的炸串。”乔施珩趴在方向盘上捂着肚子抽气:“我好像是中毒了。”
电话被挂断了。乔施珩换个方向趴着,他揉了揉肚子,还是很痛。
没多久,车门被人拉开,寒风灌了进来。
“痛得厉害吗?”郑先生撑在车门上看他捂着的地方:“是胃痛?”
“这里不是肚子吗?”
“这是胃。”
乔施珩把手往旁边放了放:“我怎么觉得是这里痛呢?”
“那里是心脏。”
郑先生朝他伸手:“你怎么连心脏、胃、肚子都分不清楚。”
“我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痛,好像哪里都痛。”他握住郑先生的手,对方很轻松的将他拉下车。
“去医院看看。”
他们开车在荒芜的道路上行驶了十分钟,才到一家卫生所,卫生所破旧的门牌上只剩下卫生两个字,乔施珩嘟囔:“这里的卫生条件肯定不达标。”
“嗯,这方面后面会重点整治。”
在那间荒芜的卫生所,乔施珩吊了三瓶水。郑先生等在他旁边,一直在打电话,有时候站起来说,有时候坐着说,有时候出去说;有时候生气,有时候无奈,有时候和蔼.....
太疼了。
乔施珩想,怎么疼痛还能跨越时间,翻山过海的来找他,而现在,他还是分不清到底哪里痛,他只知道,再没有比现在更痛的时候了,吹吹也不会再好了。
这天晚上,他在林木下过腰的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雨夜变成晴天。那一抹并不刺眼的阳光温和的照在他的脸上,却照不透悬在他头顶上的那片阴霾。他起身,抚平沙发,将散落在地上的画布重新盖好,将冰箱里的东西又装了回去,拿上伞离开了这里,像他没有来过一样。
周日晚上,他收到了赵秘书发来的下周行程表,没多久,郑先生给他发了个定位。乔施珩看着那酒店的名字,并不是很意外。
就连看到那个女人,他都很平静。她很端庄,大方又干练,跟郑先生走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和以往那些男男女女都不一样,她的骨子里透着自信与爽朗,看起来也是个事业型的女性。
如果郑先生有另一半,应该就是这样的。
“来了。”郑祉桓看他车窗降了一半,有点发呆,就和他打了个招呼。
乔施珩这才回神,等他上车后,发动车子离开。
路上,郑祉桓告诉他:“之后我们要换个地方住,去临海山庄住。”
乔施珩提前从郑祉裕那里知道,所以并不惊讶。倒是郑祉桓又说:“以后,明院那边就不过去了。住进临海山庄之前,你跟我去酒店住。”
“为什么?”乔施珩确实不理解。
“明院要重新装修,有些年头了。”
显然郑先生理解错了他这个为什么,明院要翻修的原因,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他又问了一次:“为什么是我跟你去住?”
郑祉桓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抬眼看他,他的头发又长长了,盖住了耳朵。但他只是淡淡说:“没有为什么。”
“那什么时候能搬去临海山庄?”
“要些时间。”郑祉桓问他:“怎么?”
“没什么。”乔施珩扯了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对他来说,那陌生的地方,像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大西北,太遥远了。
他们回不去大西北了。
而他,也注定去不了那遥远的地方。
月末申市大范围降温,预报说有雪。乔施珩送完郑先生就回了趟家,乔施军正在因为家庭作业而对两个孩子发火,见到他回来才平息了怒火。乔施珩没有久留,他走得时候去了趟太芬那里,太芬一个人还算能忙得过来,生意也不是特别好,她都有些灰心了:“现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天气太冷了,本来人也不多。”乔施珩安慰她:“要是下雨下雪就别出来了。”
“哎,再做些日子看看,不行就不做了。”太芬问他:“你是不是过几天就过生日了?要不要回家里来过?”
“不用了嫂子,我那天...”他没能说出来。
回到酒店,沙发上堆了一些衣服袋子,郑祉桓擦着头发,浴袍随意系着,他说:“置办了一些衣服,顺手把你的置办了。”
“谢谢先生。”乔施珩把袋子收了一收,准备把衣服都挂起来。
“口头谢也太没诚意了吧?”郑祉桓示意他:“用点真东西感谢?”
第二天乔施珩差点没爬起来,他翻了个身,把闹钟关掉,刚想坐起来,就被郑祉桓一把捞了回去。
“再睡一会儿。”
“五分钟哦。”乔施珩又躺了回去。
晚上他去接郑先生下班,不巧他却忽然有饭局。乔施珩就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了,天这么冷。”郑祉桓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又把手边的窗开了个缝隙,告诉他:“你直接回酒店吧,我吃完饭打车回去。”
于是乔施珩就在酒店里收拾衣服,把他和郑先生的衣服都拿出来挂好,有些需要熨烫的都烫好。卫生倒是有酒店的阿姨打扫,省了他不少事。忙完了以后,他就安安静静地洗好澡在床上看电视,随便找了个最近很火的剧看,一边看着手机,猜测先生到底几点回来。
一直到十一点多,他已经昏昏欲睡,才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起来跑过去,帮他拿外套,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喝很多酒吗?”
“还好,不是很多。”郑祉桓忽然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很冰很冰,又用脑袋去蹭他,上面有些水珠,他问:“还有痕迹吗?”
乔施珩莫名其妙:“什么痕迹?”
郑祉桓换了鞋就把他往窗前推:“你看,下雪了啊,想给你带几片雪花,但都化掉了。”
乔施珩知道他喝多了,他只有喝多了才会露出有些孩子气的一面。以前他经验没那么多的时候会喝多也会喝醉,后来他应付应酬的经验多了,就很少喝多了。
“下雪了啊。”乔施珩倒是真的没注意。
“雨夹雪。”郑祉桓一边脱掉毛衣一边扯他的睡衣:“陪我洗个热水澡怎么样?”他的头卡在毛衣里,出不来,他又急:“帮我一下,卡住了。”
乔施珩把他扒拉出来:“洗个澡就睡觉吧,很晚了。”
哄着他洗漱完,乔施珩把浴室打扫一下,出来就看到他还是站在窗口,窗外已经大雪纷飞。
他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起他们以前度过的一个寻常的下雪天。当时他没走稳,摔进了雪地里,郑先生就在后面笑话他,等他站起来迎接他的是郑先生摔给他的雪球。他被灌了一脖子的雪,跟郑先生打雪仗又打不赢,只好独自生闷气。那时没有这么多的高楼大厦,也没有这么多的环卫工人,那片广袤的土地上铺满了很厚的白雪,一眼看过去,好似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
他把脖子里的雪都清理干净,一杯老式的奶茶递到了他面前。
“这里只有一家店。”
乔施珩接过来,盯着那包装上的字认了一会儿:“葡蔺小站?”
“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三十年老店。”郑祉桓挑眉:“老字号奶茶啊。”
乔施珩忍不住笑:“三十年前这里会有奶茶吗?”他喝了一口:“很好喝唉。”又很自然而然地递给他:“你尝尝?”
郑祉桓别开脸,抓了把雪:“不爱喝,除了你,就只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哭着要喝。”
算起来,他有很多年都没有喝过奶茶了呢。
郑祉桓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他背靠着落地窗,问他:“在想什么?”
乔施珩笑:“下雪天,突然想喝奶茶了。”
“叫外卖?”郑祉桓懒懒散散:“楼下好像就有好几家奶茶店。”
乔施珩摇头:“不是那个味道了。”
郑祉桓走过来,乔施珩问他:“睡觉吗?”
“空调开几度啊?这么热。”
乔施珩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了,回答他:“28度,热吗?”
郑祉桓把他抱起来往床上丢:“还不够热吧。”
乔施珩用脚抵住他的胸口:“你不会是装醉吧?”
郑祉桓握住他的脚腕往肩上搭:“你检查一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