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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杀招(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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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谢檀看懂了她的心思,明亮的眼眸也不由落寞。她盯着李流年扑动的睫羽,喃喃自问:“年年……你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比如她的身份。
李流年与谢檀平视,面上纠结万分,次次欲言又止。但最后,她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问。
要她问什么呢?
问谢檀为何会归属容章门?还是问她此番为何非得进彩云洞岩?
李流年和谢檀之间埋藏了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她们看似是可以把心交付的朋友,但其实,每个人都背负着旁人不知晓的,或者过于沉重的东西,以至于她们无法跨越界线,仅仅只是知道彼此姓名的“朋友”而已,仅此而已。
李流年不知道谢檀心里怎么想,又是如何看待她们的关系。同样,李流年也不知道要怎样处理这段,亲密又并非如此的关系才是对的。
所以,在所有枷锁捆绑于她们两个人身上之前,李流年会竭尽全力规避掉不必要的事情。
“问你为何瞒我,这么多日以来未曾告诉过我你的身份对吗?”李流年哂笑道,“你当真认我是朋友,我又真的拿你当朋友了吗,你不怕我转头就告诉容章门的掌门人,你的真实身份吗?”
她的话犀利无比,似一把锐利的剑,毫不留情地扎在谢檀心里,再嘲笑她的天真。
谢檀颤抖着摇头,暗自强忍泪水,嘴唇却止不住翁动。
“不会的……”
她想说不是的,李流年不会这样做的。可谢檀又要拿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李流年她就是这样的人,她没有背叛过自己,没有抛弃过自己呢?
曾经对她的好,李流年照样能演出来。
当事实摆在眼前,谢檀甚至连麻痹自己的底气都没有。她苦涩地眨了眨眼,还是落下泪来。
谢檀哭了。
她好像又把谢檀惹哭了。
李流年几乎耗光全身力气才掐死自己想要走上前,为她擦去泪水的苗头。
她们两个,一个总因为另一个人而落泪,可另外那一个人却只作为旁观者,冷漠地面对。
真可悲。
李流年平静道:“别再哭了。若叫旁人看见,往我脑袋上安个忤逆师长的罪名,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谢檀泪流满面,说出的话犹如字字泣血:“原来我是你的麻烦吗?”
“难道不是吗?”李流年缓缓笑道,眼底却冰冷肃穆。她偏头,有意指向那些正被她们两个之间的气氛震得下巴都要掉落的弟子们,包括同样傻愣的魏翻。
李流年把自己和容章门的人隔绝开来,漠然睥睨现在发生的一切,无声指责谢檀的行为给她带来多少困扰。
谢檀眼睁睁看着李流年那张熟悉的面庞变得淡漠,她彻底心碎。
犹记得五个月以前,谢檀沾上了传染病。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也哭了。
可是那时候的李流年会满脸担忧地站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手帕,让她擦去眼泪。
李流年如今是确确实实憎恶着她。
谢檀倔强地抹掉眼泪,终于心灰意冷。她咬着唇,要将所有不甘憋进肚子里,甚至唇瓣渗出了不少血丝,还是跟李流年赌气似的不再吭声。
场面一度难堪,众人的目光不断在她们身上流连,好似势要探个究竟。
魏翻顿时悟到些什么,于是他朝那群弟子开口重斥:“不修习,在那里看什么看!没看过小姐妹之间互诉衷肠吗?!觉得自己的功底扎实了是不是,能练出一套剑法了是不是?”
弟子们被骂得面红耳赤,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敢再偷看战火激烈的那边。
魏翻沉重叹气,只觉头痛欲裂。
原来先前门派里关于谢檀的传闻全是假的,谢檀的心上人是个女子,还是容章门的女弟子。
谢檀进容章门以来受众人瞩目,那多骄傲的人啊,居然会受情所困,为情所伤。而且他何时见谢檀哭过,还在外人面前哭得这样狼狈。
这怕不是谢檀的劫。
“没事的话,我就去修习了。”李流年轻轻颤抖着。她深知那些话的轻重,不敢再看谢檀任何表情,只能低头掩饰,以此维持即将动摇的决心。
谢檀不语,但李流年知道答案了。
她脸色苍白,决绝地与谢檀擦肩而过,远远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檀,”魏翻欲言又止,“你还好吗?”
谢檀却耸耸肩,神情云淡风轻,像是已经看开。她打量着魏翻,大抵猜到什么:“你看出来了?”
“呃哈哈。”魏翻窘迫地笑了两声,“看出来了……”
这不看出来都难吧。
考虑到谢檀此刻的心情,魏翻迟疑问道:“看你情绪不对,你还要继续和李流年切磋吗,实在不行……”换他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管我,就按照原来的做。”谢檀道。
闻言,魏翻轻笑。
看来李流年是注定逃不掉了。
等走到第三步时,谢檀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出招的动作都比平日更狠,弟子们心里已然叫苦连天,又不敢抱怨,只好忍气吞声。
期间,陈衬缘忍不住瞥了眼神情自若的李流年。
她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连这群弟子里面最强的两位都吃瘪,更不用说其他人了,霎时怨气冲天。
怨气真的好重。
李流年仰头望向天边隐隐有爆发之势的乌云团。
不过这些黑云团没有害处,只是情绪的正常宣发,她猜得到这便是因弟子不满而产生的怨气,不会缠人,最多下场雨而已。
念此,李流年不禁苦笑。
“下一个……”魏翻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划掉花名册的最后一个名字,“李流年。”
李流年和谢檀出招习惯相像,都神不知鬼不觉,还喜欢声东击西。两人几乎不分上下,在不大不小的坡头上,两个人的身影轻盈飘渺,难舍难分,一时竟不知道谁更厉害一些。
“这、这还是弟子吗?”有人弱弱问道。
他们大概没想到,李流年竟能与谢檀匹敌。
也不是李流年故意要出风头,实在是谢檀磨人得紧。她这是下了杀手,往死里出招,招招致命,这让李流年不躲都不行。
李流年累得直喘气,非常不合时宜的是,她居然把谢檀和一个词联系到了一起。
疯子。
李流年的剑被谢檀抵住,还没来得及抽出,就见谢檀的剑向她劈了过来,她一惊,就着谢檀的手腕直接侧翻过去,成功躲开了。
“谢檀!”
李流年心有余悸,忍不住喊眼前人的名字。
“年年……”谢檀满眼迷恋,却委屈巴巴地撇嘴,那神情就好似在控诉她:怎么才和她说话呀。
对上谢檀的目光,李流年久久惊愕。
她似乎,低估了谢檀的感情。
李流年刚想说话,谢檀就放开了她。
然后,又一剑朝她甩了过来。
李流年瞥见香快燃尽,只要侧身她就能躲过,但她没躲,后退都不曾后退一步,直接迎上了谢檀的剑。
“年年!!”
谢檀整个人花容失色。她根本来不及收回出手的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剑偏过几分后,还是刺伤了李流年的胳膊。
李流年痛得连连后退两步,披散的青丝绕到身前,遮住半边脸。鲜血渗透她的衣衫,向下晕染开来。
谢檀简直要哭出来,她颤颤巍巍撩动李流年的长发:“年年,我没有要伤害你……”
没有吗?
谢檀扪心自问。
或许她并没有要取李流年性命的想法,但她出的杀招确实招招在置李流年于危险境地。
“谢檀。”李流年喊她名字时含情脉脉,笑得温柔,“这次,你冲动了。”
李流年缓缓扯开谢檀的手,抿紧失去血色的嘴唇,随后倔强地,歪歪扭扭地离开了那里。而那里,也只剩下一个早已哭成泪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