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今雾雨》宿理

9、雾

　　玻璃窗前，阳光打在他侧脸上，买咖啡的空挡，他听着电话里孟珩汇报工作的声音。

　　省二院离这里非常近，所以这一面来晚了都没有停车位。车流量达到高峰时，就更是一辆车都别想幸免的逃脱。
　　从医院出来的凌自津就进来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一杯给自己，一杯犒劳孟珩。

　　他靠在椅背上，手边的咖啡只喝了一口就放到了台面上没再动了。
　　电话里孟珩的声音很焦急，按喇叭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凌自津的耳朵。

　　“徐总已经要到了，酒店都已经定好了。我现在过去接您，大约一个小时也足够了...”

　　"不用，"凌自津忽地出声打断他，视线朝着某个方向看去，“徐凛那面帮我取消，改到其他时间，今天不行。至少今天中午不行。”

　　平时孟珩自然不敢对老板提出什么质疑，但这是凌承乾亲自开口要来的生意，出了差错他是要从医院杀到凌自津那儿的。

　　他尝试开口提醒老板一句。“可是，刚才在医院...”
　　“我回头和老凌说就行。”。凌自津敲着桌子，手机已经从耳边撤下来了，随时要挂电话。

　　孟珩胜在聪明有眼力。
　　他是帮凌自津做事的，他的利益就是孟珩的利益，凌自津也从来没有差过他什么。总之，凌自津指哪他打哪。

　　挂了电话，凌自津听着另一面的动静，声音越发的近了。

　　前几天的场景换了地点重新上演，明今忆身后跟着难缠的人。
　　她脸色也不怎么好，脚下生了火一样要逃离。

　　在那只手即将落到她身上时，凌自津适时开口了。

　　“明今忆。”
　　他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又不容置疑。

　　明今忆动作明显一僵，连带着身后的人想要做的动作都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明今忆顺着声音寻找，有人在不远处的地方，撞上她的视线。
　　像前一次那样，他还是停下来对她施以援手。

　　但这样的画面冲击，远超过在北琛的那次。
　　他冲她摆摆手，“过来。”

　　明今忆一时间不知道有什么反应。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凌自津索性自己先朝她走过去。
　　直到两人面对面时，明今忆刚回过神来。

　　凌自津站在她对面，话说的四平八稳，丝毫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等你很久了，不是说请我吃饭吗，现在就走吧。”

　　不等明今忆说什么，凌自津轻攥住了她手腕，将她带出了咖啡厅。

　　这地方的咖啡真是难以下咽了，她还能陪人在这儿浪费时间？
　　修罗场也是要找地方的吧。

　　凌自津带她走出好一段距离，明今忆才在后面发言。“人没跟上来。”
　　听到她蚊子一样的声音，凌自津回过头，这才松了手。

　　明今忆丝毫没有刚刚的惊慌失措，眼神澄澈冷静地望向他。
　　换脸倒是挺快的。

　　秋老虎的威力不减，两人在这毒辣的阳光下站着比耐力。
　　凌自津先破功，他承认熬不住，他不想在这种地方当傻子一样被人看。

　　他随意靠在一辆车前，后半个身子都靠上去了，也不管车主在哪。“能说话了？”
　　“...”

　　思索着，明今忆还是那句不痛不痒的开场白。“刚才谢谢你了。”
　　凌自津双手插兜，一身西服被他穿起来像是斯文败类样。
　　“我不需要口头致谢，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走吧。”

　　明今忆也跟着挪了个地方，换个不刺眼的方向站着。她对他的建议没什么意见，这顿也理应她来请。

　　他自己先来讨，也比她想破了脑袋要怎么还人情的好。
　　只是他这个语气，让明今忆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真的许诺了他什么。

　　明今忆这么想着，嘴上还是答应着。“好。”

　　明今忆跟着他走，都走出好几步了，凌自津忽地回头。
　　跟在她身后的明今忆也紧急停住脚步，不无哀怨他的突然停顿。

　　凌自津垂头看着她，说明自己的情况。“我喝酒了不能开车，就麻烦...明老师载我一段吧。”

　　明今忆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人，明晃晃的大量着他话的真实性。
　　分明就是假的！

　　他这逻辑清晰，挑不出来的话术哪里像是喝了酒的样子。
　　明今忆也没戳穿他，索性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开就行，车在前面，走吧。”

　　就这样，半推半就间，两个人上了车。
　　车里，凌自津坐车的自觉，打开车窗后系好安全带，等着身边人启动车子。

　　明今忆系好安全带后，启动车子，平稳上了道路。
　　周围店铺属实不少，明今忆也难抉择吃什么。

　　她开口询问今天的主角。“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凌自津做思索状。

　　平时各种高级餐厅他去遍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特别想吃的。干脆，这个选择权他交给她。

　　皮球又到了明今忆的身边。
　　等红灯时，明今忆也像到了吃什么。

　　她偏头看向凌自津，征询他意见。“广平路新开了一家湘菜馆，听说还不错，要不要去那里？”
　　凌自津点头说好。

　　好在距离近，哪怕是午高峰，二十分钟后明今忆就停在了店铺前。
　　新开的店铺果然火热，明今忆抢到了最后一个停车位。

　　下了车，门口的服务生给凌自津两人带路，这个时段不提前订是没有包房的，也只好坐在一楼的地方。
　　明今忆回头无声询问他可不可以？

　　凌自津没意见，服务生就带着她们去了最里面的位置。
　　两人背后是玻璃波纹隔断，两人空间狭小却不拥挤。

　　明今忆做东，将平板递过去，全权由他决定。
　　“你点吧。”
　　凌自津也没和她客气，拿着平板点了三个菜后递给明今忆。“你还要加什么吗?”

　　中午的插曲让明今忆有些烦躁，再戏剧性的碰到凌自津，她全程神经绷紧，没什么胃口。
　　她摇了摇头，将平板递还给服务生。“就这样吧。”

　　待服务员走后，双人空间恢复寂静。
　　说不上什么情绪，总归明今忆还没有直视他的勇气。

　　或许是怕尴尬。

　　她这些动作放在凌自津眼中，就理解成是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是对那段感情的烦恼。

　　记忆里她是坚韧的，事事做到完美。而这两次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很违和。但同她的关系，却是亲近的。

　　凌自津不想让这顿饭吃的太冷，问了个最近算和他有关的问题。“上次去创作会，获奖了吗？”
　　听到他的问题，明今忆抬起头，轻声回答。“是。”

　　凌自津打开矿泉水，将餐具重新清洗，然后递到对面给她。

　　还没等明今忆开口，凌自津就精准无疑的预判了她的话术，并发表自己的想法。“别说谢谢，我耳朵要起茧子了。”

　　明今忆选择闭嘴，接过餐具就安静等着菜上来。
　　两个人有来有回的对话，让明今忆放松了不少，不再低头当鸵鸟，拿起手旁的温水抿了一口。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几分钟就全摆到了两人面前。
　　凌自津先一步动筷，明今忆神色恹恹，拿起筷子夹了个青菜放到盘子里，但没有要吃的意思。

　　气氛再一次冷了下来。

　　两个人吃饭都有种岁月静好的微醺感，一个是吃不下，另一个是吃不了。

　　戳了半天，明今忆才张口吃了那块已经放凉了的青菜。
　　香辣直扑鼻。

　　鲜香麻辣瞬间开胃，明今忆被呛了一下，急忙拿起手边的水喝了大半杯。
　　她再伸筷子夹鸡肉时，脸颊已经微微泛红了。

　　凌自津只吃了块红烧肉就没再动筷子了。他觉得这肉有些腻，没有多打开他味蕾。

　　倒是明今忆有些喜欢，剁椒鱼头被她夹了好几次。或许是放松了。这次倒是她先张口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闻言，凌自津抬眼看了她一眼，明今忆正吃着，没注意到这短暂的目光。
　　“回来三个多月了。”

　　明今忆点头算作知道了。
　　这话题就此揭过，谁也没有再提起。

　　明今忆食欲大增，之后的时间将注意力都放到了饭菜上面。
　　凌自津中间接了通电话，时不时应一声，转着明今忆的车钥匙，漫不经心的应答对面。

　　他接电话那个语气，与明今忆说话时有点出入。
　　他对她算不上多温柔，但更算不上态度多差。
　　但转念一想，她也不是他员工。

　　这通电话时间不短，明今忆看过去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
　　明今忆估计这少爷也是吃不惯这种凡人菜系，全当这顿犒劳自己的，大不了找机会再请他一顿好的就是了。

　　明今忆吃完，凌自津那头才堪堪挂掉两个电话。
　　明今忆喝水准备收手了，鲜辣开胃的菜让她心情的阴霾也跟着减去不少。

　　凌自津斟酌着想开口，明今忆的手机又响了。
　　是陈默。

　　明今忆接起，“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混着金属的声音。
　　“今忆，你柜子里怎么有件男士西服？是季绅的吗？”

　　听到这，明今忆狂摁音量键，直到最低音量为止。她有些心虚地瞥一眼对面人，凌自津正动筷吃菜。

　　或许他没听到吧。
　　也拜托他没听到。

　　陈默催她一句，“今忆，你在听吗？”
　　“嗯。”明今忆想着怎么说才能隐晦的不让凌自津听明白是什么事儿，又做贼心虚地盯着天花板看，像是要给它看出个洞。“你别管了妈，回去我来弄。”

　　陈默明显是忙着的，也没多和她扯别的，将西服挂回去后就挂断了电话。
　　明今忆喝了口水，观察着凌自津。
　　“吃好了吗？”她问。

　　凌自津点头，“挺好。”
　　见他没其他要问的，明今忆放下悬着的心，起身准备去结账。

　　不设防的，有人给她放了个雷。

　　“我西服你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