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银发舞姬密室》雪山圈圈

59、VIII. 幻境流淌

　　*事件：被首饰店的杜克抓住，逃跑时，进入白雾吞噬的奶酪店小巷。听见穆芙先生的呼喊*
　　*当前关卡：甩掉杜克*

　　恐惧中，梅尔轻轻地开始抽泣：

　　“穆芙先生？……

　　“穆芙先生，是我，梅尔……”

　　寂静的白色仿佛浸入人的身体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出路也没有，刹那间，梅尔绝望至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穆芙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了，这片白雾是什么？！

　　“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泪水伤心地不断涌出来。梅尔忽然无比想念她的朋友，想念带着她四处旅行的莉莉恩：——一定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吧。莉莉恩，如果有你陪着，我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困境里呢……——

　　然而，在她的抽噎间，一个顿挫的声音突然响起：

　　“梅尔？”

　　是穆芙先生。他听见梅尔的哭喊，一字一句询问道：

　　“你一个人？”

　　语气十分冷硬。穆芙先生就是这样，说话时就像在对着人抛出一块块石头。可他那急促而用力的咬字，又分明透出真挚的担忧和关心。

　　“怎么在这里？受伤了吗？”

　　梅尔一愣：

　　“穆芙先生！您、您听见了……

　　“我没有受伤……”

　　她像一只迷途的小猫终于找到同类，一瞬间哭得更加剧烈了：

　　“可是我——我一个人到处乱撞！奇怪的事情不停发生呜呜呜——！

　　“穆芙先生，您在哪里啊！您快到我这里来啊……”

　　“……”

　　穆芙先生静默片刻。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我被卡在这里。

　　“能听见吗。”

　　他用声音示意着自己的位置。对于梅尔接连的提问，穆芙先生没有回答，也不懂得如何安慰她的悲伤。

　　“我被困在迷雾里。动不了。”

　　“是吗、是吗……那我去找您……”梅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沉重的水汽中移动着。可是，她却无法分辨穆芙先生的位置。仿佛这片雾气里，就连距离和方位也一同被雾化。声音明明很近，却又轻微浮动，像是从很渺远的地方传过来。

　　忽然，梅尔脚下一绊，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面前的白雾似乎凝结成固体，化作一堵冰冷的墙壁，静静矗立在路上。

　　——这又是什么东西……——

　　梅尔一阵疲惫，焦躁地用手指敲击墙面：

　　“穆芙先生……我们怎么会进到这片雾气里……

　　“您也是经过小巷的时候遇见的吗？”

　　穆芙先生一顿：

　　“我不在小巷。”

　　他向梅尔解释：

　　“我去山谷旁边巡逻了。我想，

　　“我在那里，遇到了白色恶魔。”

　　“恶魔？……”

　　梅尔心头一跳：真的吗？

　　——就出现在山谷旁边？

　　难道，是因为我和莉莉恩闯进了遗迹里？……——

　　她流出冷汗，试探着向穆芙先生问道：

　　“恶魔……是什么样子的。他伤害您了吗？……”

　　穆芙先生回答：“恶魔，白衣服，戴斗笠和面纱。

　　“我应该被他抓住了。拖进这片雾气里。”

　　他微微停顿，回想起自己被抓住的情景。

　　穆芙先生原本站在山谷的遗迹旁，忽然，一个尾随的人影疾速飘来，像是划破天空的银鸟，掀起的风暴将穆芙先生冰冷地穿透了。

　　他在涌动的气流里变得意识模糊。隐约感到，自己被扔进一片飘浮的空间。

　　不，不对。“拖”和“扔”，似乎描述有些不恰当。

　　因为，虽然力度强大，白衣人却并没有弄疼穆芙先生。动作的触感意外很轻柔，更像是将他扶住一样。

　　但是，穆芙先生无法向梅尔表达这样复杂的东西。只是停顿片刻，忽然，有些颤抖地说：

　　“梅尔。你有没有听见声音？

　　“我身旁……好像有恶魔的脚步声。……”

　　梅尔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她仔细聆听，没有察觉什么额外的响动。只是梅尔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不停打颤，还在下意识地“哒哒”敲击着墙壁。

　　她一愣，不可思议地说：

　　“穆芙先生，您听到的是这个声音吗？”

　　梅尔用力地又敲打了几下。

　　穆芙先生答道：“是的。周围的雾气在颤抖。”

　　“雾气在颤？”梅尔瞪大眼睛：

　　“这个声音是我发出来的。穆芙先生，您说自己被卡在了什么地方，是不是一扇墙壁？

　　“有可能。”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似乎伸手触碰着：

　　“像一扇玻璃窗。”

　　梅尔攥紧手指：——果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穆芙先生，我面前有一堵墙壁，您可能就关在背后。

　　“或许，我能打破墙壁将您救出来。”

　　她抚摸着墙面。从手感判断并不格外厚重。

　　梅尔随身的口袋里，还装着一只坚硬的手杖和剪刀。她咬了咬牙，喊了声：“小心啊穆芙先生——！！”突然抡起布口袋，朝着墙壁狠狠砸下去。

　　“咣当”！！

　　巨大的碎裂声像是水晶漫天炸开。

　　穆芙先生紧接着发出叫喊：“噢！”他抱住头颅，感到静谧的空气在一瞬间翻涌了起来。

　　白雾里，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破口。像是温泉的排水孔，涌动的白雾在波浪翻卷中疾速地流淌了进去。

　　空气很快变得清澈。随着白雾的稀释，周围的景致也一点点显露。梅尔的面前出现了一排高大的陶土罐子，而在罐子背后，一个蜷缩的人影慢慢站起，正是从玻璃墙中解禁的穆芙先生。

　　梅尔欣喜地叫出来：“我们成功了！穆芙先生——”可是就在这一刻，她听到身旁一阵“咕嘟”“咕嘟”的水流声。梅尔脚边，不知何时积攒起一滩绵白色液体，带着香气，还在流动。

　　梅尔一顿，缓缓转过脸，看到身旁一个罐子上，赫然袒露着一道尖锐的裂缝。

　　似乎是打碎玻璃时，连带着一起将它击破了。梅尔惊恐地想起：对啊，我们是在奶酪店门口，门外的小巷里，摆满了装着牛奶的罐子啊！

　　而在罐子的空隙间，穆芙先生走了出来。

　　可是，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即将散尽的雾气里，梅尔骇然看到，穆芙先生只有一半的脸颊，另一侧面庞，以及对应的半边头颅，都像是虚化一般隐没在空气里。

　　“啊啊啊——————！！！”

　　梅尔尖叫着向后退去。

　　“穆芙、穆芙先生，您怎么了……您遭到了恶魔的诅咒了吗？！！”

　　穆芙先生怔了怔，像是也感觉到什么，伸手碰了碰自己不存在的左边额头。

　　而更糟糕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奶酪店的门里突然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在大喊大叫什么？！刚刚‘砰’的一声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牛奶没被打洒吧？！”

　　是奶酪店主，听到声音急匆匆地赶往箱子外。

　　梅尔惊恐地呆立着。空气里，白雾和玻璃墙全都消失了，仿佛从某种幻境回到了现实，根本无法向旁人解释这一切。

　　她望着满地倾洒的牛奶，还有旁边形状可怕的穆芙先生，忽然，攥紧手指说道：

　　“……穆芙先生，我们还是……

　　“逃走吧！！”

　　梅尔猛一转身，拉住穆芙先生狂奔起来。

　　穆芙先生愣了愣，但还是跟上去，用愧疚的声音低低说道：“我会记得赔偿店铺。”

　　他是个逻辑清晰的人。尽管不情愿，但两人需要弄清白色恶魔的事，暂且无暇应付打破牛奶罐的责罚。穆芙一边奔跑，一边脱下外套，聊作遮挡地裹在自己的头上。

　　在他们身后，奶酪店老板冲出门外，看到满目的狼藉一声尖叫：

　　“我的牛奶和罐子啊啊啊？！！————

　　“谁干的？！”

　　他转过头，看到两人仓皇的背影：

　　“那是谁？梅尔，是你吗？！

　　“还有旁边那小子，都别想给我逃掉！！”

　　他发疯一般朝两人追过来。所幸，一时还没有认出穆芙先生。

　　两人头也不回地来到小巷末端。梅尔气喘吁吁地说：“穆芙先生，出去过后我们分头行动，混在人群里——”然而她还没说完，一个身影突然冲出来，气势汹汹挡在了小巷的出口：

　　“梅尔！居然在这里？！

　　“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话的人充满愤怒，语气中带着报复一般的得意。

　　是埃蒙小厅的店主。埃蒙先生。

　　叉着腰，紧紧盯住梅尔梅尔说道：

　　“哟，看上去又给人惹了麻烦啊！

　　“狡诈的小丫头，之前是你在我的餐厅里捣乱吧？！是你在杂货铺买来玉米，把那些肥鸟引到餐厅门口！！”

　　梅尔浑身颤抖起来：

　　“我……”

　　她无路可走，转身向背后望去，突然，整个人惊恐地僵在了原地。

　　奶酪店老板已经冲上来了。并且，不只是他，小巷另一头，还有人在飞奔着朝这里追赶。是杜克，先前跟丢了梅尔，循着吵闹声终于在小巷发现了她的踪迹。

　　但是梅尔并没有在看他们。

　　她，以及穆芙先生，全都一动不动，盯着杜克背后一道银白的人影。

　　像是从无形中出现。轮廓十分高挑，戴着斗笠与面纱，疾速向这里飘拂过来。

　　一阵难以抵御的惊悚从心中升起来。尽管没有交谈，梅尔和穆芙先生却立刻明白，那个“人”，就是之前雾气与银光的来源，是一切怪事的谜底。

　　白色的恶魔。

　　他们逃不掉了。

　　在这呆立的刹那，奶酪店老板冲上前，抓住梅尔，也一把抓住了穆芙先生。他怒不可遏地伸出手，大喊着要扯掉穆芙先生脸上的衣服。

　　梅尔战栗地低下头去。不敢想象，店老板看到穆芙先生的样子，会做出多么心惊肉跳的反应。

　　可是，就在这一刻，在店老板动手的刹那，一道白光闪过，像是突然生长出的冰棱，静静挡在穆芙先生的面前。

　　是一个白色衣服的身影。

　　一秒前，这个人明明还在几十英尺外，却在眨眼的时间里破穿距离，无声无息来到众人身边。

　　他扶住奶酪店主的手，那么轻柔，却让店老板瞬时动弹不得。

　　白衣人忽然开口，疾行之后却发出无比清冽的声音：

　　“别生气。”他说道：

　　“是我把牛奶罐打破的。他们只是刚好出现在这里。”

　　那磁性而空灵的音色，听上去像是月光注入身体。白衣人轻声说：

　　“牛奶已经收不回来了。赔钱可以吗？”

　　仿佛表达诚意，他抬手取下斗笠。露出面纱之下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