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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临近午休,办公区人潮躁动,真空玻璃将门外的喧嚣声阻隔得干干净净,只有跑酷游戏的跳跃音效咻咻回响。

      晏予川从靠椅起身,缓步走到戈悦身边,又在沙发坐下,“我看看。”

      “马上马上,”戈悦轻撩了下眼皮,目光恋恋不舍地回到屏幕:“等我这局完了啊。”

      一局战罢,戈悦点进Scooper论坛,将帖子截图分享给晏予川。

      这个帖子发表时间是一个月前,内容只有一张祖传画质的聊天记录,和戈悦说的大差不差,一共有81条回复。

      3L

      盲猜是铂大认知学院的院长,之前不就传他包养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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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楼上,那个院长都快70了吧,还能行吗,别哪天死床上了

      24L

      你们格局打开点吧,YYC是贫民窟出来的,还能有钱读大学,进科创营?大胆猜测去科创营之前就有金主了

      62L

      贫民窟出来的能有几个干净的,还整天营销什么白手起家企业家,别是从小就给老男人当童养媳了吧

      72L

      什么难道你们之前都觉得是他金主是女的吗?别刻板印象啊,YYC这种带点高冷劲儿的艹起来更带感啊

      73L

      楼上有故事啊,展开讲讲

      至于其他一些更恶毒的字眼,晏予川只浅浅扫了一眼,就不再细看。

      心里倒也没什么波动,他从不曾隐瞒自己的出身,每年都会进行公益捐款,帮助和自己一样的贫民小孩接触科学,获得教育机会。至于那些恶意的揣测,只要他自己问心无愧,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咦等等,这儿还有个新帖,是两周前发的,”戈悦划拉着屏幕,眼睛凑近了打量,“我的妈呀,这还真是你……”

      “什么?”

      “喏,”戈悦将手机亮给他看,“这个是你吧。”

      屏幕上是一张人脸,准确来说是半张,眉骨上标志性的伤痕让人轻易辨别出这就是晏予川。从周围的座椅摆设判断,这里是个餐馆,晏予川正趴在桌上睡觉,眼睫毛上停泊着一只飞蚊。

      晏予川仔细端详了一阵,他依稀记得他去过这个餐馆,一时却想不起是哪里。

      这张照片的拍摄距离很近,几乎是怼脸拍,而他能在拍摄人面前熟睡,更是说明他跟这个人关系亲密,至少是不设防的。可晏予川却想不起这张照片是谁拍的,越想越觉得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让他难忍地皱起了眉。

      戈悦见他神色不对劲,故作轻松地宽慰道:“倒是挺会拍嚯,看这睫毛长的,都能停蚊子了。不过也没什么爆点啊,估计就是以前认识的人看你出名了,想蹭蹭你的热度,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晏予川不置一词,继续往下拉,看见评论区是清一色的“楼主看私信”“楼主加群了吗”,又问戈悦知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群,能不能加进去,戈悦说她回头问问。

      “你不是一向不关心外界怎么说你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戈悦的眼睛半眯起来作审视状,登时又大睁,“等等……你不会真的被男的包养过吧?!难道这就是你恐同的原因?”

      “当然没有。”晏予川回应得斩钉截铁,眼里却闪过一抹阴翳,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雾积压在心上。

      随即,他回过味来,声音里的迷惑如假包换:“我恐同吗?”

      “呃……”戈悦想说的话就凝在舌尖,又含回了嘴里,反复咀嚼后委婉道:“也不是说那种政治意义上的恐同啦,就是太直了吧,完全接受不了跟男的。”

      晏予川无动于衷地应了声“哦”。

      戈悦把嘴一瘪,继续解释:“你忘了你之前拒绝过多少男的了,一点情面都不留的,人家私下都有小圈子,你看这几年还有男的敢对你示好吗?人家私下一打听,希纳晏总,铁直恐同,男人勿扰。”

      这么想倒也没错,晏予川想,毕竟儿时有过一些很不愉快的回忆,硬要说他“恐同”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你真要问的话,其实也没见你接受过哪个女的啊……哎不对不对,我怎么老是忘了,你都要结婚了,”戈悦推他肩膀,责备道,“都怪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未婚妻介绍给我们认识啊?”

      晏予川敛回心绪,淡淡地道:“快了,昨天见了一面,进展不错。”

      戈悦眼神中透露着深刻的怀疑:“怎么听着怪怪的,真不是商业联姻?是就承认吧,又不会笑你。”

      “不是,”晏予川干脆地否认,旋即又问,“你是觉得哪里怪?”

      “感觉你们不太熟,像在谈生意。”

      “……”晏予川无法反驳。

      一段沉默后,他真心请教:“那要怎样才能熟起来?”

      戈悦腹诽就这还嘴硬说不是商业联姻呢,又看晏予川似乎的确很苦恼的样子,决定善良地不去揭他老底,只问:“你们是不经常见面吗?”

      晏予川垂眸。

      根据他的记忆,一共见过两次面。

      根据明饶的记忆……那就无从得知了。每次晏予川试图打听过去的事,明饶就威胁着要取消婚约。他能感觉明饶在这方面有很深的心结,因而不敢轻易触碰。

      “一共见过两次面”这种说法太惊悚,晏予川偷梁换柱说“最近两周见了两次”,倒也不是说谎。

      “那你们平时聊天吗?打视频吗?”

      “聊。”

      “聊什么?”

      晏予川从夹克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他和明饶的聊天记录,一边往上滑动,一边总结陈词,“早上好,天气,咖啡,衣着,小地瓜热门……”

      戈悦听得直翻白眼,索性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这一看她傻眼了。

      最近两周,晏予川每天都会给对方发不少于十条信息,今天过去一上午,就发了五条——

      【早上好】

      【铂港今晚有台风登陆,记得早些回家】

      【链接-小地瓜热门分享】

      【图片-今天喝的拉花咖啡。】

      【中午好,今天忙吗?】

      而那位订婚对象,一共给晏予川回了两个字——

      【有时间打电话吗我们讨论一下婚前协议】

      ——【好】

      【遇到些事情,或许会晚些到,我打电话给你解释】

      ——【哦】

      戈悦目瞪口呆,这下她相信他们不是商业联姻了。

      晏予川这个令无数俊男靓女铩羽而归、高冷难搞到被人怀疑是人形AI的业内知名黄金单身汉,居然背着她偷偷给人——

      当,舔,狗?!

      ---

      接到晏予川电话时,明饶一只脚刚迈出宠物医院的大门。他家拖把尿闭住院,要输三天的水,明天是最后一天。

      街上风大,将他的驼色风衣吹得襟飘带舞。他迎风半睁开眼,抬起手机,看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距离讨论婚前协议那次见面过去了三天,晏予川还是一如既往地沉迷于对他信息轰炸,明饶偶尔看偶尔不看,但一概不回。不过晏予川不会在没有提前知会的情况下给他打电话,这是他仅剩的一点可贵的边界感。

      现在这条默认规矩乍一被打破,倒让他有些无措。他站在一棵被风刮得呼啦啦起舞的行道树下,摁了接通。

      晏予川寒暄的套路和通讯软件里没什么两样,过得怎么样,在忙什么,今天天气如何。通话毕竟不比隔着屏幕聊天,不说话尬着也不像回事,他就耐着性子回答。终于,晏予川问他明天有没有安排。

      这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星期三,他要干什么?明饶满心疑窦,囫囵地回了句:“要去医院接猫。”

      “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那边未作停顿,既定程式一样地给出回应,仿佛不管明饶明天的安排是什么,他都要和他一起去。

      稍作沉默后,明饶闷声说:“你不上班吗?”

      “我们是弹性工作制。”

      明饶木然地“哦”了一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很不对劲,但他的脑子被风吹乱了,始终晕晕乎乎地捉摸不透。

      晏予川:“你什么时候去?”

      “下午吧,上午还要去画廊。”

      “那我明天接你。”

      明饶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没车,宠物医院离我家二十分钟谢谢。”

      “那你给我发定位,我去你家等你。”

      三言两语后,通话结束。一片随风凋落的枯叶径直飘进明饶的嘴里,他皱着脸嫌恶地吐出尘沙,站在凛冽的罡风当口,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答应了一次和晏予川的无意义、无价值、无建设性的三无见面。

      ---

      晚上九点,产业园里灯火通明,玻璃幕墙上投出一道流动的光带,全是从业者奋斗的身影。

      进入地下车库前,晏予川回头再看了一眼这个亲手牵头建成的平城唯一一座脑科学集群产业园,心中涌起庞杂的情绪,只一瞬又消散不见,脚步随之轻快起来。

      他定的是明天一早的航班,为了交接工作一直忙到现在,得赶紧回去收拾行李了。

      晏予川住在离公司五公里开外的一个商圈,产业园同事为了互相有个照应,都心照不宣地扎堆在那儿买房。

      公寓是复式结构,空间宽敞得足够四世同堂,却空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出只是个临时停留的居所。他也的确不常回来住,一周至少三天都睡公司。

      一进门,晏予川正要换上拖鞋,就看见米色的地砖上沾染着不明液体。

      是深色的,第一眼看过去像血,让他心里一紧。开了灯后,他结合气味,判断那是酱油。

      一瓶被打翻的酱油,将地砖染成一片赭色,此时却是这个寂寥的房子里最有家常味的东西。

      晏予川不明白这酱油是怎么打倒的,也不想多做追究,默默捡起瓶子碎片。再往里走,有另一股味道逸入鼻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酒味。

      这一部分来自茶几上正敞开的那瓶啤酒,但更多的、更令人作呕的那部分,来自皮革沙发上佝偻着背那人浑浊的吐息。

      晏予川站在背光处喊:“林叔。”

      挂壁电视正开着,放一个社会新闻节目,惨白的荧光打在林振兴面色焦黄、皱如树皮的脸上,照亮他发红的眼眶和两颗混沌呆滞的眼珠子。

      和上次见面相比,林振兴的肚子更大了,皱纹却并没有增多,不知道是因为达到了人脸能承受的极限,还是因为林振兴巧妙地逃脱了岁月的制裁。

      晏予川秉信生物学,有时却不由怀疑,林振兴可能是不会老的,从他七岁开始,他记忆里的林振兴就长现在这个样子。

      不老,是不是就不会死?晏予川心里时不时会冒出这个疑问。

      这时他会看向林振兴的肚子,脑子里飞快而冷静地闪过无数种肥胖可能导致的死因:脂肪肝、高血压、高血脂、冠心病、心肌梗塞……

      很快他又会意识到这样想是错误的,然后反复告诉自己,林振兴应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林振兴对他恩重如山,他应当还以涌泉,尽职尽责履行对林家的承诺。

      晏予川轻声说:“还以为您会下个月回来。”

      林振兴嘴角歪斜,面目狰狞:“我再晚点回来,你是不是就跟外面的野女人生儿子了?”

      晏予川踏着藤编的地毯,缓缓地走向他,脚下传来叮咚一声,定睛一看,地上七零八落全是酒瓶子,他弯腰一个个捡起,在茶几上放成了一溜。

      “之浩是跟你说了我的婚讯吗?”

      “婚讯?”林振兴发声狂笑,露出一口黄牙,“晏予川,你现在能耐了啊,出去找女的都敢瞒着我了,这才玩了几天啊,就要嫁给你,这么好艹,怎么不给我玩玩啊?”

      晏予川指甲陷进掌心,极力平稳道:“我并没有隐瞒您,只是没来得及告诉您,也请您尊重我的订婚对象。”

      “订婚对象?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还敢跟我顶嘴了,老子打不死你——”

      说着,林振兴一个巴掌抡过来,被晏予川不费吹灰之力地扼住了手腕,几欲挣脱,无济于事,咬牙切齿地耷拉了脑袋。

      一阵无声的僵持后,晏予川松开了手,随后去阳台取来拖把,拖干净了地上的酱油渍,又将茶几上的酒瓶子都收进垃圾桶。

      林振兴在沙发上重新落座,换了个台,电视开始放一部热播都市剧。没过多久他就不甘心这样被当做透明人对待,将垃圾桶里的酒瓶子全数倒出来,朝前踢,朝下碾,一个个碎在地上,弄出滔天的动静。

      晏予川闻声,从洗手间出来看了一眼,没说话,回去继续埋头洗拖把。

      粗声粗气的叱骂穿过走廊,一字不落地灌进他的耳廓:“你给我记住,晏予川,你这辈子都只能给我们老林家当狗。当年要不是浩浩心地善良,求我供你读书,你就只能去卖!哦,不对,你是个连卖都没人要的,是个被退货的!”

      晏予川任由他聒噪,麻木地想着,林振兴应该是喝得太醉了,醉得像只会跟风的大厂,失去迭代创新的能力,只能一遍遍重复晏予川从小听到大、早就听起茧、毫无杀伤力的话。

      这没什么,晏予川回到客厅捡碎片的时候想。是他给了林振兴家里的钥匙,是他给了林振兴来家里造次的权利,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责任。

      只要林振兴知道来找他,就不会去骚扰林之浩和林之渺,这是他们一开始定好的规矩。

      只要他不去骚扰林之浩和林之渺,他的忍让就不是没有意义,一切就在他的计划当中。

      “你说这辈子还能干成什么事?你不会真以为会有人喜欢你吧?除了图你那点钱,还能图什么?”

      晏予川充耳不闻,效率极高地将客厅收拾回了原样,又踩着大理石阶梯上到二楼,从衣帽间里拿翻出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他不知道这次能待多久,可能过不了几天就需要回来,不过他还是打算多带几件衣服,伪造出乔迁大喜的仪式感,往行李箱里塞了两件过冬的大衣,却还是空荡荡的。最后他发现他好像真的没什么需要带走的,将行李箱锁住立在门口。

      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半,还有时间回几封邮件,便下楼往书房走。

      到了楼梯口,他刚朝前迈出步子,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背传来,犹如雷霆万钧,稳稳当当地踹中他的肩胛骨。

      他脚下一踏空,沿着冰冷坚实的大理石边角,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尽管他已经尽力调整姿态,保证双手抱头、以胯着地,刺骨的疼痛还是在那一刻从脊椎蔓延到指骨,让他动弹不得,五官吃痛地皱在一起。

      抬起头来,他看见林振兴杵在二楼的楼梯口,手里拿着个空了一半的酒瓶,挺着肚皮睥睨他。

      林振兴清楚,论体力他早已不是晏予川的对手,因而一直埋伏在二楼拐角的次卧,准备伺机偷袭。

      他将大理石台阶踩出很重的声音,在醉意的驱使下,东倒西歪地下了楼梯,最后差点也不慎踩了空,摇晃着肚皮,连走带摔地来到了晏予川面前。

      林振兴举起酒瓶,优哉游哉地闷了口酒,发出心满意足的啧嘴声,接着抬起脚,硬邦邦的鞋底落在晏予川的右边肩膀上。

      晏予川疼得额角生汗,脸颊的肉都要咬出血,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他竭力闪躲,那双圆头皮鞋又用力一碾,连带着扭了一下,如同碾灭一个随手扔掉的烟头。

      “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什么都听我的,打你你不能还手,骂你你不能还口。你现在想抛下我们林家,去结婚去生孩子?你他妈休想!你这辈子也别想跟别人结婚,我走不动了,你就馋着我到处走,我下不了床了,你就给我擦屎擦尿,就算是死,你也要给我死在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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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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