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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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如晏予川，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整天时间，显然并非一时兴起那么简单。
明饶想起以前在科创营，某个深夜，他鼻青脸肿地找到明饶，没有多余的话语，只说想抱抱他。
五年后的他，身份地位都大不相同，再也不是那个轻易任人摆布的对象，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善于流露脆弱。
“没什么，”晏予川摇摇头，又在明饶求知若渴的眼神里败下阵来，闷声道出了原委，“林之渺说，想跟我见一面。”
明饶问：“她会和你聊什么呢？”
“五年前的事吧，”晏予川说，“关于记忆抹除手术，我还不知道的那些事。”
“你答应她了吗？”
“还没有。”晏予川一边说着，拇指无意间在明饶的头发上轻轻游移。
明饶轻轻地靠近，细致入微地亲吻晏予川的嘴角，直到他带着几分无奈，苦笑着回答：“我没事的。”
自林之浩东窗事发的一个多月里，晏予川始终对此闭口不提，明饶知道他有心结。在晏予川心中，无论林家人对他究竟如何，他们都是他最近似于亲人的存在，而林之浩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现在和林家彻底决裂，晏予川心中的苦楚不言而喻。
两厢沉默许久后，明饶问：“是因为我吗？”
晏予川愣了愣。
“我那时去平城找你，遇到了林之渺，她跟我说你做了记忆抹除手术，因为你重度焦虑，躯体化症状已经很明显了。她说，你的症结就是我，所以才会选择做手术……”
晏予川面色陡然转冷：“她这么跟你说的？你信了？”
“现在当然不信了！”明饶急道，“我知道，你不是自己想抹除记忆的，只是……我想起那年我过生日，你到铂港来找我……”
明饶在沙发上坐正了身子，稍稍往下挪了挪。“我就是觉得……我那时候，应该再对你更好些的。”
晏予川皱起眉头，正想反驳，明饶紧接着说：“其实我那时候知道你误会我跟别人好了，也看得出来你伤心了，可我就是……我不想跟你说清楚，我想让你有点危机感，想让你知道，要是你随便放我走了，我不是在原地等你的……好了我承认，是我太任性了，是因为，你那时候状态才那么差。”
他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孩子气地将头埋进晏予川的胸膛，晏予川笑意盈盈地轻抚着他的头发，眼睛里的柔情似乎就要流淌出来。
“你知道吗，”一阵沉寂后，晏予川缓缓开口，“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觉得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明饶抬起头，将信将疑地问：“创业呢？不算意义吗？”
晏予川轻笑着摇头，悠悠地看向远方，“只是想赚足够多的钱，报答林家的养育之恩。还想着有一天，要是我变得足够成功，或许林家可以把我当成真的家人。”
明饶微微抬起眼，和晏予川四目交汇，听见他问：“很没有骨气，是不是？”
“那你也没想过组建自己的家庭吗？给自己存个……”明饶思考了一下措辞，“老婆本儿，什么的……”
晏予川哑然失笑，“我从来没想过结婚，或者恋爱。就是觉得……那不是我能做的事吧。”
他凝视着明饶：“所以遇见你之后就慌了，整个世界变了样，原本以为六十分得过且过的人生，为了可以配得上你，至少得活到九十分才可以，手忙脚乱的，不自觉就做了很多傻事，也伤害了你。”
“后来我也想过，如果那时候没有那些事情，或者如果你第一次要我做你男朋友、留在铂港，我就答应了你，可能最后我们还是会结婚，可我最后就只能活六十分了。”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九十分的人生。即便我因为你而挣扎过，那也不是你的问题。”
明饶沮丧地了口气，硬着头皮地承认，“我就是太要面子了，就需要别人惯着哄着。你最好习惯我这样，以后我可能也改不了了。”
“没什么不好的，”晏予川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就喜欢惯着你，哄着你。”
明饶微微一动，感受到晏予川的胸膛起伏，传来阵阵暖意。他不禁想，或许他永远就是这样了，脾气糟糕，性格恶劣，不会爱人，可他爱的人会一直宠他、爱他，做他温柔的港湾。
五月过半，M城迎来了一年中气温最高的时段。
出于保护仪器的考虑，纪录片拍摄暂停，计划待到秋凉再继续取景。
趁着这段停工的闲暇，明饶和晏予川相伴参加了姜格的婚礼。
姜格来自一个铂港当地的传统宗教家庭，因而选择在教堂举行婚礼。女方则出生于书香门第，和他一样都在铂港大学任教。二人素来推崇简朴，不喜铺张，婚礼也一切从简，举办得朴实无华。
不过，即便姜格行事已经尽可能低调，可希纳科技和林之浩最近的事情炒得沸沸扬扬，连他这位前技术总监也难免受到波及，在他的婚礼现场，仍然揪出了几名未经邀请、企图浑水摸鱼的记者。
姜格在和媒体打交道这方面缺乏经验，好在明饶和晏予川有先见之明，提前叮嘱加强安保力度，最终才得以让婚礼圆满进行，不被狗仔和八卦记者搅局。
婚礼仪式在上午十点结束，嘉宾继而从教堂移步至附近的一家酒店享用午宴。
新郎新娘的社交圈都相对单纯，因而婚宴规模较小。女方宾客多为家族好友及少数同窗，至于姜格，社交面更是狭窄，除了亲戚挚友，鲜有其他社交人脉，多数大学同学都已经渐行渐远。
希纳科技的创业伙伴本是姜格难得的社交版图，可林之浩刚刚出事，而林之渺也因为二人间复杂的纠葛而不便于出席，最后能够到场的也只有携带亲眷前来的晏予川。
好在到场的宾客大多从事科技领域，再加上晏予川的项目正如日中天，一桌子的人即使素未谋面，也不会缺乏共同话题。
午餐过后，一桌的宾客已经交谈得非常热络。到了午后的酒会，晏予川俨然已经成了众人瞩目的存在。姜格路过时，看见他正被众人环绕，给他们展示希纳科技的新项目，耐心地解答他们的疑问。
姜格手里握着一只酒杯，站在一旁默默观望了片刻，待到人群散去，方才从背后靠近晏予川，拍了拍他肩膀，有些吃味地打趣道：“本来以为只要不让你当伴郎就能避免风头被抢，看来有些人存在就是焦点啊。”
“姜格，”晏予川闻声回头，看见他时脸上绽开笑意，和他碰了碰酒杯，“别拿我开玩笑了。”
他四下张望，又问：“怎么新娘没和你在一起？”
“她正在招待朋友，我过来溜达溜达。”
晏予川今天穿的是一件款式简单却不失典礼的礼服，剪裁精致但不显张扬，即便如此，他的身材太过出众，哪怕是穿着这样低调的礼服，仍也难以遮掩他的光芒。
姜格站在他身边，不禁感到一股久违的压迫感，仿佛回到了从前在科创营的日子，每次和沈斌这位英俊的伙伴并肩而立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沦为陪衬。
这时，他发现晏予川的身边无人相伴，便问：“你家那位呢？”
晏予川对着不远处的签到台使了个眼色。
姜格的目光越过人群，看见明饶站在签名板前，被众多嘉宾簇拥着。他手持相机，闪光灯频闪，嘉宾依次入境，摆出各种姿势任他抓拍，玩得不亦乐乎。
以明饶现在的身价，竟然屈尊给他的婚礼当摄影师，可以说是捡了个大便宜。姜格心中愧疚，自责地表示：“都怪我，我都没给他发请柬。”
这时，签名板前站了一个小朋友，明饶贴心地蹲了下来。晏予川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不由得染上笑意，淡淡地说：“他会理解的。”
姜格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已经……？”
晏予川侧过脸去。对视的刹那，他领会了姜格的问题，轻应一声“嗯”，沉默几秒后又补了一句：“谢谢。”
姜格愣了愣，“什么？”
“记忆备份，”晏予川语气沉稳，不疾不徐道，“如果不是你，我没办法恢复记忆。”
姜格目露精光，眼底映出一线希望：“是之渺给你的？”
晏予川点头。
姜格顿了顿，追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几年，他一直没有跟林之渺联系，直到看到了希纳的任免公告，才知道她健康状况欠佳，向晏予川咨询后，了解到了她遭受的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至于背后的成因，他也能琢磨出个八九不离十。
“还不错，她恢复了不少，状况很稳定，”晏予川说，“上周刚见过她，她开了一个花店。”
或许是因为心底里积压多年的阴霾终于散去，和上次见面相比，林之渺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她现在正在经营一家时下正流行的复合花店，位置就在半山腰，距离她的住处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店内主打咖啡和花艺，位于热门旅游景点，平日里客流繁多，生意自然兴隆。晏予川到访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
晏予川说：“我还问过她，想不想回希纳。”
姜格立刻问：“她怎么说？”
晏予川缓缓地摇头：“她不愿意。或许是不想再和以前的事扯上关系吧。”
闻言，姜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有再说什么，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五年前，他刚刚发现晏予川失去记忆的时候。
一开始，他只是对晏予川的突然转性将MAP技术卖给新洲一事感到诧异，随后追查到脑电波信号异动，也只是暗自萌生了些许怀疑。
可是很快，他注意到晏予川状态突然变得很好。
他一如既往地全身心投入工作，却不再像以前那样不要命，开始规律地正常饮食和睡作息，连抽烟的次数也大幅减少。
姜格不免陷入自我怀疑。
或许都是他多虑了。或许晏予川已经借着明饶生日的契合，和他重修旧好，而将MAP技术转给新洲，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直到有一天，他不经意跟晏予川问起明饶，看着他一脸迷茫的表情，姜格心头一震，猛然察觉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晏予川已经不记得明饶了。
姜格找到林之浩，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直接，林之浩听了他的询问却无比平静地回答他，晏予川重度焦虑，所以做了定向记忆抹除手术。
姜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他自己选择忘记了明饶？”
林之浩说：“是啊。”
姜格压低声音问：“之浩，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爱信不信，”林之浩立刻反驳，“他这段时间什么鬼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你觉得以他现在的状态，和我们平时救治的精神病人有什么区别？”
“那你也不能——”姜格急得倒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之浩，现在还不晚，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再试试看，能不能给他恢——”
“你是听不懂话吗？”林之浩不耐烦地瞪着他，“我都说了，抹除记忆是川哥自己的决定，而且他要怎么样，也是我们林家说了算，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你不会真当你是我们林家的女婿吧？”
姜格噎了一下，“那希纳呢，也不关我的事？”
“你什么意思？”
“晏予川将MAP技术卖给新洲，你敢说你没在里面动过手脚？”
林之浩嘴角一滞，哼了一声，“你有证据吗？”
姜格欲言又止，并未直接回答他，只是挺着胸脯说：“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损害公司的利益的。”
林之浩脸色突变，一步步向姜格逼近，从很近的距离散发出威胁的气息，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姜格，要是你敢破坏我们跟新洲的合作，我绝对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姜格回去后，立刻将电脑端接收到的信息尽数导出，不眠不休一整夜，终于还原了晏予川被抹除的全部记忆，转录到了记忆抹除设备专用存储卡中。
尽管现在他们还没有研发出记忆抹除手术的恢复程序，可有了手中这张记忆备份，至少给未来留下了希望。
姜格心想，明天，他就将内存卡移交给晏予川手上，告诉他一切的真相。
第二天一早，他正准备出发前往园区，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泣不成声地告诉他，父亲被警察拘捕了。
当初他的父母来到铂港，走的是偷渡的路子，身份文件也是后来托关系找人办的，一旦被发现，不但要被遣返，严重者甚至要面临牢狱之灾。
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一朝突然被人翻出来，幕后黑手不言而喻。
在对方的胁迫之下，他从希纳离职，返回铂港大学，从事与世无争的基础研究。面对晏予川一再的询问和挽留，也只能三缄其口。
离开的前一天，他和林之渺见了一面。
他未曾向林之渺提起过晏予川失忆的事，而从林之渺的表现来看，她也始终不知道自己离开的原因。
把所有无法启齿的话语深藏心底后，他只是递给林之渺一个八音盒。
剩下的，便交由天意去决定。
这时，签名板前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把姜格从遐想中拉了出来。
不知何时，新娘已经起床了，手中握着一束五彩斑斓的花束，和围绕在签名板旁等待拍照的宾客们玩起了抛花。
这时，签名板前突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把姜格从遐想中拉了出来。
不知何时，新娘已经起床了，手中握着一束五彩斑斓的花束，和围绕在签名板旁等待拍照的宾客们玩起了抛花。
晏予川和他看着同一个方向，带着一丝追忆的口吻，沉声说道：“我那时以为，你是因为生气我卖了MAP技术，所以才选择离职的。”
“抱歉，”姜格悠悠地开口，“那时候没办法帮你，也没法跟你说实话。”
晏予川一愣，苦笑着起来，“该说抱歉的是我。”
“不，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
几个来回之后，二人双双认识到这样的争执是多么没有意义，于是会心一笑，默契地停了下来。
“会有遗憾吗？”晏予川突然问。
思量片刻，姜格闷声说：“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的声音很小，说得语焉不详，不过晏予川没有再问下去。
短暂的沉默后，姜格看向他：“我想同样的问题，没有必要再问你了吧。”
晏予川目光一闪，无法反驳，只是轻抿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二人作别后，姜格去和新娘团聚。签名板前的抛花游戏已经告一段落，晏予川的目光在纷纷散去的人群中逡巡，这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回头一看，明饶正背手而立，笔挺挺地杵在他面前，笑容如同阳光洒在脸上，两个梨涡清晰可见，头发因为刚才的玩闹而略显凌乱。
“刚跟姜格聊什么呢，聊这么久？”明饶歪着脑袋问。
“没什么，叙叙旧。”晏予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为他将耳际遗留的一片花瓣摘了下来。
“你看！”明饶眼珠一转，从身后掏出一束花，喜滋滋地献到他面前，“厉不厉害，这可是很不容易抢到的！”
晏予川瞧着他那副洋洋得意耀功的模样，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蛋，“厉害。”
明饶的眼角弯成了月牙，低下头去，细心摆弄着怀里那束五颜六色的玫瑰花，每朵花都是刚从花园中采摘下来，花瓣娇艳得仿佛一碰就能滴出水来，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晏予川静静地看着他，凑近了些问：“你知道在婚礼上接了新娘的花是什么意思吧？”
明饶脑袋一昂，眼睛眨巴眨巴，梗着脖子道：“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晏予川微微眯起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明饶的脸上染上红晕，将手里的花束硬塞进他怀里，“行了行了，都答应你了还要怎样。”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7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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