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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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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林释言迷迷糊糊醒来时,还以为自己仍然在家。昨晚发生的事也许只是一场梦,或者自己的臆想罢了。经过一夜雨洗,阳光灿烂如瀑,直愣愣的照进林释言的房间。而在他原先的那个家,他总是喜欢把窗帘全部拉上,即便打开,阳光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毫无空隙地撞个满怀。他睁开眼,轻薄的窗帘随着落地窗留下的一点空隙吹来的风飘起,窗外绿意盎然,反射着刺眼的清晨的露珠。林释言一骨碌爬起来,在洗手间里边漱口边洗脸,两分钟不到就从房间内推门出去。
一开门果不其然,叶伽懿坐在餐桌上背对着他,正拿着今日的报纸看。昨天听安妮说他今天要出去,林释言总算是赶上了在他出门前见面。他跑过去坐到叶伽懿旁边,叶伽懿用余光瞟到了他:“你醒了。”
林释言重重的点头。叶伽懿仍然对他们一年多都没有见了这种事情有任何的表示,仿佛林释言一直跟他在一起似的,又或者他们从来没有好好相处过。他也不会说 “你好像长高了”这类拉近距离的客套话,说出这些的就不是叶伽懿了。他把自己面前那份没有动的烤面包推给林释言:“吃。”
各种果酱、黄油在餐桌中间一字排开,林释言一点都不客气的用勺子抹了黄油,就着牛奶大口吃了下去。昨天晚上搞了那么久,他早就饿了。
“我这几天去英国,正好处理一下跟你妈妈说的事情。”叶伽懿翻过一页报纸,淡淡的说。
“哦,”林释言的嘴角沾满了奶渍和小块黄油,他想了半天,“还有什么事要做?”
“董事会的一些事情需要我的表决,”叶伽懿说,“我尽量下周一回来。”
林释言放慢了吃手中面包的速度,分出心来看着叶伽懿。因为落地窗的模式调节成了遮阳,他可以很舒适的阅读手中报纸。叶伽懿可以选择日赚斗金,昨天给杨千华报的那一串数字,他似乎毫不在意。作为一个业务遍及全球的集团董事会成员之一,只要他全情投入到公司的业务当中,赚到盆满钵满只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没有什么做都可以坐等分红,已经是中产家庭一辈子的累积了。林释言之前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收入来源,也可以说他不知道叶伽懿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除此之外,如果叶伽懿单纯对管理公司不感冒,他还可以把时间投入在自己感兴趣的研究上。数学、物理、计算机,基本没有他不了解的分支,他可以到世界上任何一所大学成为教师,也可以征用任何一座研究所的设备,类似优化费马大定理一样,再对某个难题提出一种全新的解法,像是在漆黑的隧道里点亮某盏随机的灯。那对于一个情感障碍的患者,都应该是很有成就感的一刻吧。
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干,就在洛杉矶这处偏僻的郊区养老。因为他生性淡泊,不需要人类复杂的感情与社交关系。每天吃遍世界各地的美食,翻翻书健健身,也挺惬意的。
是的,叶伽懿是那种随便跟人下一盘棋,对手都会受宠若惊的存在。围观的群众会上前跟他的对手讲:“也许是叶神看好你,”让那个人短暂的成为神的宠儿。
但是他选择了林释言,他让林释言挤进了他本就充实的生活,放弃掉跟董事会的人制定下半年的增长目标是多一个零还是少一个零,放弃掉跟牛津的教授讨论令人惊讶的实验成果,放弃他一个人宝贵的独处时间,让一个毫不起眼的林释言代替掉了这些。
林释言心潮涌动,然而叶伽懿仍然是冷冷的,像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时间是否分配到了回报率更低的地方。安妮端出一盘新烤的面包片出来,叶伽懿将报纸放在一旁,用小刀均匀涂抹果酱在整片面包上,随即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林释言早就吃完了,吃着玻璃罐里安妮烤的曲奇。叶伽懿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细致的把果酱边缘用湿巾擦干净,把果酱的盖子盖上。他像是随意提起:“学校怎么样?”
“嗯,就那样。”林释言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模棱两可道。
“有什么学的不好的科目吗?”
“啊,是的,英语,”林释言苦着脸,又回想起了那个 “巫婆”,“英语老师像乌姆里奇一样。”
叶伽懿点点头:“其他老师呢?”
“还好吧,哪怕他们对我挺好的,我还是觉得有些无聊,”林释言说,“我讨厌西班牙语和历史,要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数学的东西我都学过了,再学一遍更是痛不欲生。”
就在这经验之谈的“黄金般的早晨”里,林释言不知不觉的开始跟叶伽懿讲起了自己的初中生活。
“……Ben建议我去加入数学社,我确实无聊,也想认识点朋友,所以我去了。但是初中的数学社只是在那里搞各种与数学无关的活动,那个部长找不到别人,还天天找我做事。反正我也没事做,我就帮他弄。于是我认识了高中部的部长。他叫安德鲁,他对我很好,”林释言不愧是英语不及格的选手,用中文说起故事来也是流水账。但叶伽懿一直没有干别的,像是很认真在听他讲,给了林释言莫大的鼓励,“他让我参加高中部的讨论,那个才稍微有意思一点,他们讲到了我们学过的内容,但是我觉得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弄清楚积分的概念,只是在那里代公式硬解。我在讨论的时候就跟安德鲁说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对的。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个发散项要怎么处理,但是总不可能忽略。在这之后,我又参加了他们的几次讨论,一直都只有安德鲁愿意跟我讲话。之后有几个星期,安德鲁去外地参加比赛了。代理的副部长故意更改了讨论地点,却不跟我说,我第一个星期的讨论没有找到他们。第二次我提前联系安德鲁,去到那里他们又恶作剧的直接取消了那周的讨论。第三次,他们出的题奇难无比,他们自己都看不懂解法,却让我上黑板讲思路。我根本就不怕他们,哪怕我解不出来,我都知道一定有一条思路在等着我!后来我确实没解出来,那个副部长要求我停止参加他们的讨论,说我‘破坏风气’。我问他他打算怎么解这道题,如果他能解出来,我就自愿退出。结果他们一班人看着答案在那里讲,却被我问得体无完肤!”
叶伽懿偏头看向林释言,仿佛看到了放学后的教室,一个小豆丁站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学长面前,眼眶里的泪光在那打转,却拼命忍住不肯掉落下来,而在那质问为什么这里不能用伯努利方程化简。他听完林释言的所有话,不发一言的上楼去拿他准备好的行李和书,下楼把几本东西摆在了林释言的面前。
“这是我当时学你这个阶段时看的书,你这几天有空翻一下。安妮送完我之后马上回来。”
林释言点了点头。他本以为安妮是开车送他去机场。窗外,巨大的草坪突然掀起一阵绿浪,螺旋桨搅动空气,一架直升机稳稳的降落在草坪中心。叶伽懿推开落地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