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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湘意x花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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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年末,正冬。
正巧是各药庄收雪莲进贡皇族的日子,恰逢葵洲百年大雪,山崩雪漫山道被阻。
一群商队聚于葵州城门下分猎户新采的雪莲,铜臭盖不住风寒,在这队伍中挤进一着乞丐服的女子,垂眸低眉,捏着一支金簪颤巍巍往前递。
“您瞧瞧能换多少?”
女子声音像是一道风铃,出手阔绰,上等的物件儿在这市井堆里一现吸引了商队的注意。
众人瞧不见她的样貌,只是目光横扫。
云湘意侧首躲避着目光,听着旁人道:“这么好的东西换几只雪莲岂不可惜?”
云湘意不作答。
猎户拿过金簪端详,顶端细丝绕的金凤,西域宝石点缀,又抬头打量她这一身破烂。
于是嘲讽:“这东西莫不是你偷来的?寻常人家哪有这等物件?”
猎户这么一道,四下人相继对着她继续打量,云湘意伸手夺过金簪,声音霎那间变得硬气:“若不收便罢了,怎胡乱说话。”
话音一落,一阵风呼啸而过,盖住半张脸的破旧面纱随风扬了一个角,霎那间,那张被寒霜冻红的面颊暴露在风霜之下。
顿时猎户惊呼:“你怎生得和药王谷云小家主如此相像?”
被戳破了身份,云湘意迅速挂好面纱,背身而去,不料对方顺势折到她面前。
几人将她围住。
“自打云家被长公主赶尽杀绝后,听闻小家主便失踪了。”猎户挡她面前,似是想看穿那面纱。
云湘意紧攥着袖口不敢说话,她的确是这药王谷的小家主,本该承欢膝下锦衣玉食,却从长公主刀下死里逃生,落了个流落街头行乞的悲惨。
“你认错了。”云湘意低下眸子掩了掩面上的纱。
“不可能认错,你有这物件铁定就是云家小家主。”
“嗐,这小家主我曾见过一面,你将这面纱揭下我再瞧瞧不就知道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道着,丝毫不肯给云湘意逃离的机会。
“想不到风头一时的药王谷还落了这个下场。”
“那家主曾经称霸一方,惹了朝廷还不是得像丧家之犬。”
一切缘由得从半月前说起。
皇上的姐姐长公主提刀杀入药王谷,声称一位女将军逃了被潜藏在药王谷,按了个临阵脱逃的头衔带兵围捕。
长公主大肆扬言女将军不出来便杀一人,药王谷上下几百口人瞬间尸首摆满整院,直到双亲惨死,整个药王谷只剩下她的时候,这位女将军才匆匆赶来。
二人以比试决定药王谷的生死,此时云湘意才知长公主和女将军的情恨纠葛,两人的比试中女将军占尽上风,但最后长剑刺入长公主胸口时,女将军却收了手。
云湘意哭喊着问她为何不杀,那将军默不作答。
药王谷养着边关所有的将士,年年大战都是她们输送药材上战场,女将军受药王谷恩惠,却因私情不肯手刃仇人。
云湘意想不明白,看不明白。
“将军您受药王谷恩惠,为何分不清黑白,此刻是她滥杀无辜,药王谷为何要替你们受这情爱纠葛!”云湘意哭喊着攥紧了战袍。
那女将军只是蹲身,替她拭去眼泪:“情爱之事,你哪懂,往后你可跟着我回军营,此生我定保你衣食无忧。”
云湘意难以置信地甩开女将军,她不懂,她只知边关数万将士是药王谷的药材救的,疫病肆虐是药王谷替朝廷制药解决天灾。
但此刻药王谷却只是生灵涂炭中的生灵。
临走时,那将军只说让她往后好好活着便罢,这仇她怎能不报?
云湘意听得眼眶酸涩,慢慢抿紧了下唇,那双眼眸如寒冰破晓射向猎户,仍旧是一言不发。
“你将这面纱揭下让人认认是不是小家主。”
“现在哪还是药王谷的小家主,这小家主曾经葵州世家哪能一见,现在便是留宿街头也无人瞧上一眼。”
话罢那人大笑起来。
云湘意不说话,她折身试着绕开面前的人,却被拦下。
对方愈发猖狂,调侃道:“摘了面纱让人瞧瞧,我便赠你两只雪莲。”
这是羞辱,云湘意知道。
她自幼生在药王谷,从不迈出宅院半步,阿娘说那是因云家的仇家太多,若是被人瞧着,招惹一身的麻烦,本该等到及笄之时,药王谷封典上见各大世家,但不料却在此前糟了变故。
猎户拿了雪莲在她跟前,这葵州雪山莲治内伤,各个世家皆喜这难得的东西。
云湘意动摇:“此话当真?”
“当真,我还骗你不成?”猎户来了劲儿,私下看守城门的官兵也围着看热闹。
云湘意在这群豺狼猎豹的神色中,碰上了面纱。
眼下她需要的是这只雪莲,需要这只雪莲救活一人。
众人瞧着她手腕的上催促着她摘面纱,就在云湘意低眉那顺,右手忽地被攥住,她骤然抬眼一看。
面前的女人早已唇色惨白,一身黑衣上挂着未除干净的稻草。
单凭眉间的杀气,在这场上占足了风。
这便是她要救的那人,她不知这女子身份,从药王谷逃出那日在半道捡的,只知这女子名唤花笺,那日大雪浑身是血倒在山谷中,醒来时凶得很,初见掐着她的脖颈险些让她丧命。
花笺扫她一眼,随后看猎户:“是你为难她?”
“是我,怎样?”猎户声音在寒风里抖。
花笺步步逼近,那眸光里像是狼王。
手腕往后带,抽出匕首直接对着猎户的胸膛刺了进去。
四下皆出哄闹之声,云湘意吓得心跳狂动不止。
城楼的官兵立刻拔剑。
见状不妙,云湘意拉着她喊:“快走。”
商队的人顺势拔刀,城楼之下染了一片腥红,花笺紧攥着她的手腕,没有一刻松开。
她知花笺的脾气,诊脉时也知这人有一身的好功夫,可惜伤了内力气息一日不如一日。
躲过城楼官兵追捕后,云湘意回身便怒了。
“你怎可随意杀人?”
花笺彼时靠着破庙的佛像喘气,漫不经心扫她一眼:“我就杀了,能怎么样?”
“你的内伤未曾恢复,若是被官兵抓去我救不了你。”
花笺听到这话步步逼近,那眼神冰冰冷冷,看得云湘意后脊骨发凉。
“药王谷小家主?我怎不知你有此等身份。”
云湘意未曾说过,此刻绕开神。
“药王谷早没了,哪来的小家主。”
花笺低头轻笑一声。
只道:“我都听见了,怪不得你一手的好医术。”
云湘意扯了面纱,倔强的横眉上是愁,她不再装:“是,你杀了猎户,此刻你出不了城。”
花笺擦着匕首,悠悠看她。
“你也一样,大不了被抓,死了一了百了。”
云湘意连忙道:“若是如此早知我便将你扔在山谷绝不多瞧。”
花笺听笑了,冷眉上染了几分喜意瞧着更好看了些。
“沦得一个沿街乞讨的地步,又拿这金簪换药替我疗伤,你可是有事求于我?”
云湘意被点破丝毫不怕,反而多了几分胆识,她捏着袖口看向花笺:“我要去雁都,路途遥远,如今天下饿殍遍野难民无数,你有功夫傍身,能护我周全。”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花笺将顺走的雪莲扔在地上,靠着佛像慢慢坐了下来。
佛像上染了血迹,花笺受了伤。
云湘意看着她,蹙眉扫着那身黑衣锦缎,直到双眼发酸腾地跪了下来:“看在我救你的份上,求你护我前去雁都城。”
她重重地叩首,额头在木板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花笺擦刀的动作慢了下来,问:“你要去雁都告御状?”
整个葵州都知药王谷对长公主大不敬被屠满门,谁能料药王谷何其无辜。
云湘意抬眸,缓缓道:“不,我要杀了长公主。”
花笺看着她眸光里的恨意,猛然间笑了笑。
“凭你?你连公主府的门槛都难以踏进,拿什么杀她?”
“一日不成我便两日,一月不成我便两月,一年不成我便两年,若是今生都不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云湘意很平静地说完,她再次叩首恳求:“若你能护我前去雁都城,我什么都答应你。”
花笺端详着她,笑着说:“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的她。”
“不过,你先告诉我,怎么出城?”
“我有办法。”云湘意说得笃定,她是药王谷的嫡女,人称的小家主,习得一手好医术,怎会被这些事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