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糖大将军

41、乌鸦嘴

　　大地被黑夜吞没，一张张或惊或惧或忧或愁的脸孔也之陷入黑暗。不久，这些被黑暗吞噬的脸孔又被山岗上燃起的火光擦亮。围困柔然兵的魏军架起火盆火把，将肃杀寒凉的黑夜硬撕开一个口子，虎视眈眈俯视犹如困兽的敌军。

　　崔珏被套上一身柔然兵的衣服被予成挟持混杂在柔然兵中。予成也是同样的装扮，虽然狼狈但仍笑嘻嘻得：“美人，你那时反抗也是装的吧，其实就是想上我的马，让我的马往这处洼地跑。”“不错。”虽然腰间顶上刀尖，崔珏也毫无惧色，淡淡得。

　　“你说，小狼崽子会不会不顾你的命直接发兵冲下来。”予成舔舔嘴唇，嘴角翘出狡猾的笑，自说自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他肯定会顾及你的性命。投鼠忌器，我也能安然无恙地逃出去。”

　　“如果我自戕呢？”崔珏的眼中滑落凌厉的光，向顶住身后的刀尖使劲一撞！

　　予成大惊失色，急忙调转手腕。他保下崔珏的性命只是为了自己的命而已。他得留下崔珏来要挟叱奴邪！电光火石，崔珏灵活的一转身，转瞬间脱离予成的掌控，一把夺过身边士兵的弓箭。张弓搭箭，引箭长空！

　　铮地一声，弓弦如霹雳雷响，一支长箭刺破夜空！

　　刹那间冲天的鼓声和号角宛如潮水一般席卷整个山谷！予成原本笑嘻嘻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叱奴邪大喝一声，一兜缰绳，手持铁槊，率先朝箭响的方向冲去。忽地延那等将士也吼起来，驾马跟在叱奴邪身后冲锋。对面山头的将领见叱奴邪行动，也吹响号角发起冲锋，对谷底的柔然兵形成夹击之势。一时间震天的杀声响彻云霄。

　　两只队伍犹如两只楔子插进松散的柔然兵阵营将柔然兵冲散成零碎的小部。率先冲锋陷阵风险极大，率先冲进敌阵将敌军的阵型搅乱造成混乱。如果武艺不精，很有可能会被密集的敌军砍成肉泥。但叱奴邪不怕，不仅他相信自己身经百炼的武艺，更相信崔珏为他铺垫的道路。箭响的方向，就是予成所在的位置！

　　叱奴邪勒马直冲向予成，追随叱奴邪的将士们也驾马直追。予成早已安排士兵竖起盾牌抵御。但在可在极大冲击力下，排好的严密队伍还是露出了一处不大的空隙。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被叱奴邪及时抓住，挺刺铁槊，挑起一柔然兵，勒马转身，将这人拖出来。跟随身侧的忽地延那扬起大刀，寒光一闪，砍断柔然兵脖子。

　　叱奴邪从那人的腔子里抽出铁槊，对忽地延那笑道：“脑袋归你了。”忽地延那赶紧把那脑袋绑在腰间的袋子上：“小主人，回去算了功我请客。”叱奴邪笑了：“谁稀罕你请的客。”

　　由于被叱奴邪从阵中拖出一人，予成组织的阵队露出一个大口子，众将士顺缺口一拥而上将他们分食干净。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一直不慌不忙的予成这下真慌了，动手砍杀好几个后退的士兵，骂道：“哪个敢退，杀哪个！”柔然兵看着浑身是血的予成，哆哆嗦嗦的继续迎战满脸绝望。

　　在士兵上前抵挡的空档，予成掐住崔珏的脖子带他往后退。崔珏是他活命的法宝，有他在手中，叱奴邪一定不敢怎么样。紧张激动，他掐得极狠，崔珏急剧的喘息从喉咙处振出，却在被掐住的喉咙撕成支离破碎的喑哑。崔珏在马上动弹不得，破布娃娃一般任他摆布。

　　这时，一个千人长跑过来，对予成道：“大王，右边的豁口魏军没怎么防守，我们可以从那边冲出去！”予成大喜过望，命人吹号后退向右边撤退。点点人头向右移动，汇聚成一道欲突破堤坝的洪流。

　　崔珏吃惊，难道是我军右边出了空子？

　　洪流越聚越多把魏军甩在身后朝右侧豁口涌，拼命想冲出去，好逃出生天。突然间，山头滚下三十多个铁滚筒，哐啷啷的朝柔然兵压。铁滚筒拿铁条铸造，中间镂空，每根铁条上扎满密密麻麻的钉子，钉尖朝上，滚到身上，能将头盖骨扎穿。

　　糟了殃的柔然兵纷纷后撤，来不及跑的被钉子扎成了血窟窿，倒在了地上的被同袍踩死，一时间柔然兵伤亡了大半。原本汇聚的洪流突然变成了小溪，四散而去。

　　予成看苗头不对，立刻反应过来是中了计，慌慌掉转马头向后撤，身下的马也被哐啷的巨响吓慌了脚，但予成仍死命抽鞭子让它跑。身后的马蹄声震动大地，予成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叱奴邪！

　　叱奴邪手持铁槊，策马扬鞭率大批人马紧追不舍。而自己身边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十个人还活着。予成笑了下，掰过怀里崔珏的脸狠狠亲了下，嬉皮笑脸：“美人，对不起你了。”说罢，朝他肩膀一搡，崔珏登时坠马！

　　天旋地转，骨头与地面撞出咚咚钝响，浑身疼，疼得要死掉一样。忽然一匹载着柔然逃兵的马跃来，崔珏来不及躲闪，眼睁睁地看着碗口大的马蹄凌在自己头顶。他的眼睛睁大了。

　　忽然，一泼红色的鲜血溅上自己的脸。只见一柄气势威赫的铁槊横贯马颈，马嘶鸣一声重重到地。随后他的身子被两只强有力的胳膊捞了起来，贴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他愣愣怔怔不敢相信，不可置信地，迟疑地抬起双臂拍了拍叱奴邪的后背，才相信这不是一个梦。

　　这是一个燕然勒功，名震四海的机会，他不敢相信叱奴邪竟然放弃追击俘虏予成而选择救自己。年少懵懂时，自己也曾喜欢过一个世家公子，危机关头，那人却选择牺牲自己的命。从那时开始，自己便怀疑起世间是否有所谓的真情，义无反顾地踏上白鹭之路。而自从做了白鹭，每日沉浸在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之中，一颗心更是磨砺出难以捉摸的厚茧。面对叱奴邪的热烈追求，也不当真心，只是游戏人间罢了。自从决定把予成引入洼地，崔珏就存了死志。谁会放弃这么具有诱惑力的机会呢。

　　贴着自己的那颗心强劲地跳着，崔珏好像觉得自己那颗原本死灰似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崔珏忍不住收紧原本试探的双臂，紧紧抱住叱奴邪。

　　赶来的忽地延那阿鹿桓等见崔珏平安无事长吁一口气。尔绵陈问：“小主人，还追不追？”叱奴邪抱着崔珏，压紧眉头，紧盯予成逃走的方向，沉声道：“不追了。前方都是戈壁，又靠近高昌城，我军补给不足，人也不足，贸然前进风险太大。这次已经把柔然兵的主力斩杀殆尽，长时间内柔然兵不敢进犯。”

　　纥豆猫儿本来见崔珏就高兴地不得了，只是有碍行军不好表示，这下听到不必再追击，就立刻跳下马，一把从背后抱住崔珏：“崔阿兄，我好想你！”这半大小子冒失地一抱，叱奴邪猛地吃重，双腿一晃结结实实摔个闷响。三个人叠罗汉似地摔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忍不住一齐大笑。

　　在笑声中，叱奴邪的双眼对上崔珏黑亮的眼睛。这次，叱奴邪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真挚的欢喜。崔珏翘起嘴角，伏在他耳畔轻轻吐出几个字：“我喜欢你。”叱奴邪的脸当即红了。

　　柔然主力消灭殆尽，不敢再骚扰敦煌，长久杀伐的边境迎来久违的宁静。高车人被安置在水草丰沃的牧场，分配了草场牛羊，在这里安居乐业。为了庆祝，一连举办三天宴会。宴会结束后叱奴邪一行就踏上回武川的道路。

　　来时，上万人浩浩荡荡，去时，只有叱奴邪崔珏忽地延那阿鹿桓奇斤兄弟护骨奇尔绵陈纥豆猫儿几人同行。不过，他们并不感觉凄凉，因为他们为万人挣得了和平的家园。几人骑在马上，信马由缰说说笑笑。

　　尔绵陈笑道：“这下我立了军功，我阿耶再也不叨叨让我去中军了！我以后要好好跟着小主人继续立功！”叱奴邪道：“以后立功的机会少不了。予成那个王八蛋不是个省心的主，肯定会想办法生事。不过，他要是死了，换个人还不如他。柔然人就是烧杀抢掠的德行。回去之后，都给我惊醒着点。”“是！”众人异口同声。

　　见众人面色凝重，叱奴邪笑了，吊儿郎当地说：“别那么紧张，保家卫国之前，你们小主人准备办个婚宴请你们吃席乐一乐，权当犒劳你们这次敦煌之行。虽然如此，你们份子钱还是要交啊！”

　　对叱奴邪成亲对象的好奇还是比出份子钱更重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想问叱奴邪要跟谁成亲，可碍于叱奴邪是上官都不好意思问。幸好，嘴永远比脑子快的纥豆猫儿脱口而出：“阿兄，阿嫂是谁啊！”

　　叱奴邪朝纥豆猫儿飞出一个得意的眼神，探身把崔珏从他的马上抢到自己马上，亲了一个绵长的嘴。

　　噗通一声巨响，烟尘缭绕，众人回头，只见忽地延那摔到地上。

　　忽地延那瞪着大眼珠子傻不拉几地说：“娘诶，我这么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