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最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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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颜灼若跑太快，覃玉后知后觉追上去的时候，已经不见前者的踪影。
覃玉找不到方向，飞进一片树林后，他兜兜转转越走越糊涂，然后碰到一群骂骂咧咧谈论“灵蛊”的家伙。
覃玉心中警惕，便避开人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所幸颜灼若的短刀在他身上，前者借此很快寻到覃玉的方向。
月光漏过头顶的叶缝一片一片落在满地枯叶上。
覃玉在一块半人高的草丛后靠着树干，双腿抱膝，仰头望天。
眼里璀璨繁星铺满一望无际的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漆黑的影子在积水般的月色下摇摇晃晃......
“咱们回去吧！去跟陛下认错......三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还要害多少人！”
......叶明的声音在脑海回荡，很多个躲躲藏藏的夜晚从记忆中翻涌而来与当下的情景重合。
只不过今夜是覃玉孤身一人，曾经相伴的人留在了在数万年前，日日牵挂的地方也物是人非。
回去吧...可三界之大，何处有归宿？
过去难堪，世人刻薄。
如今的三界也陌生，他像一个外人冷眼旁观，始终无法打开心扉去迎合。
听着周围的虫鸣与风声，看着月下孤影，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脚步，紧绷的身体一刻不敢放松。
覃玉对此心神俱疲，与其说恐惧不如说厌倦。
他盯着窸窣的草丛，仿佛下一刻一把在月下泛着银光的利剑会冲他袭来，然后他沉重的身体慌乱地躲开，另一把剑又会从他身后刺出...
想到这，覃玉的后心隐隐作痛，叶明在那里留下了一块看不见的疤。
思潮占据全身，覃玉眼眶发红，低着头擦了擦脸，他注意到腰间的短刀时亮时暗地闪着光，怔怔盯着它断了方才的思绪。
没多久，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颜灼若的声音身后传来：“你在哪？是我！”
颜灼若不敢叫覃玉的名字，担心惊动周围没离开的外人，引起那群家伙的怀疑。
他借着与短刀的感应一边走一边喊，下一刻一个小心翼翼的脑袋从树后探出来。
颜灼若借着月色看清覃玉的脸，如释重负地冲过去打量对方，见他安然无恙才皱眉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像问罪，覃玉一怔，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我没找到你，迷路了。”
见对方这幅反应，颜灼若一脸茫然，讪讪道：“我...我没怪你...你别...我听说你离宫了，我又不知道你在哪...我就...问一句...”
花重锦捏了一下颜灼若的手，后者无助地偏头看他，花重锦轻轻摇头示意他不用解释，随后对眼底一片波光的覃玉道：“回去吧，平安就好。”
陈简行事先被颜灼若轰走了，眼下三人乘着巨蟒往神宫方向去，一路上冷冷清清。
颜灼若忍不住扭头打量覃玉低落的神色，凑到花重锦耳边小声道：“难道我方才很凶？”
花重锦歪头与身边人靠在一起，轻声道：“一点都不，他看上去有心事，你问问？”
颜灼若挑眉道：“你看起来更和气，你问问。”
闻言，花重锦忍俊不禁：“行，那我帮你问问，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颜灼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何时开始计较这些？”
花重锦笑道：“今天开始。”
“……”颜灼若哭笑不得，点头答应：“好。”
花重锦低笑一声，两人靠得近，笑声灌入颜灼若的耳朵，后者听得全身酥酥麻麻，嘴角也不禁染上几分笑意。
花重锦收敛神色，转过身将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覃玉身上，他并不说话，静静看着眼神慌乱不敢对视的年轻人，仿佛光是看着便能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
颜灼若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不明所以也不出声，覃玉更是把头一低再低，他对花重锦有种说不出的敬畏感，在如此目光下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覃玉，你不喜欢神宫？”花重锦突然出声，他的嗓音十分温柔却莫名让颜灼若觉得与往日的味不对。
覃玉心不在焉地摇摇头，随后反应过来补充道：“现在的，不喜欢。”
“神宫之外呢？”
覃玉抬起眸子意外地发现眼前不是一张严肃的脸，心中某个交叠的影子轻轻破灭。
花重锦怕对方误会，换个问题：“今后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有想做的事？”
“我...”覃玉不禁扫了眼颜灼若，对方炽热的目光令人无比愧疚，覃玉耸搭着脑袋：“我不知道......”
“想回家吗？”
“回家？”覃玉与颜灼若异口同声，诧异地看着一脸平淡的花重锦。
花重锦解释道：“回到川云山内，来时的地方。我与山神分别前谈过你，她说如果你愿意去山源外找她，她有办法带你回去。”
“我愿意。”
“代价呢？”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花重锦微微一笑：“碎魂重塑——别担心，过程不痛。”
“你经历过？”颜灼若脱口而出，随即他想到百年前在烟水那场景。
他抬眸对上花重锦柔情似水眼尾含笑的眸子，后者笑而不语，两人心照不宣，颜灼若偏头问覃玉：
“你真的愿意？三界很大，今后很长，你总会适应这里。”
“我愿意。”覃玉坚持道：“我不适应，我讨厌这里。”
是“讨厌”不是“不喜欢”。
神宫近在眼前，三人落地，巨蟒倏地散成无数碎灵化作玉戒缠在颜灼若指间。
覃玉忧郁的眼睛在此刻变得坚定无比，甚至闪着细光，颜灼若内心五味杂陈，话到嘴边却劝不出口。
与覃玉作别前，花重锦答应半个月后带他去外海，此前随时可以反悔。
颜灼若心不在焉，轻车熟路地走去花重锦的寝宫，后者跟在他身后没戳破，等进了门花重锦顺口一问：“今夜在我这留宿？”
“！”颜灼若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踏过门槛稀里糊涂地走到里间了。
按情理来说，他本该回自己的屋里去，可花重锦此言出口，颜灼若竟然不想拒绝。
见眼前人犹豫不决，花重锦含笑道：“还我一个人情。”
颜灼若诧异道：“陪你睡觉还人情？！”
“……”花重锦哭笑不得，他盯着对方有趣的模样心里痒痒，不过暂时没名没分的，他不拿这种事逗人。
花重锦认真道：“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颜灼若有些失落：“还能睡觉吗？”
“……能。”
颜灼若眉开眼笑，进门前的小情绪被扫到了角落，他笑道：“你尽管问，知无不言。”
花重锦点头，抬手轻轻落在对方的脸庞，问：“谁打了你？”
“……”颜灼若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搓了搓早已经不疼的脸，干笑道：“我心甘情愿的，不重要。”
花重锦心中猜测道：“仇旻？”
颜灼若怕他误会，解释道：“我说了心甘情愿的，毕竟我瞒着她林己鸣的情况，最后又是那个结果...她能原谅我，我挨一巴掌不算什么。”
花重锦没说话，颜灼若隐隐觉得对方情绪不对劲，小心探头问：“你生气了？”
花重锦无奈提起嘴角，柔声道：“这个问题没有如实回答，是我猜的，所以不算。”
“……”颜灼若失笑道：“你怎么还...行行行，不算不算，那你换一个问题？”
“不问了，答应我一件事吧。”
以防万一，颜灼若警惕道：“你先说。”
“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话音落下后，屋内一片悄然，唯有窗外流水潺潺与花叶窸窣。
花重锦盯着眼前人装满星光的眸子，轻柔的语气更像是在请求：“一巴掌也不行，心甘情愿的更不行。”
夜风温柔绵长，吹进心里抚弄思绪，一颗热烈的种子在此刻肆意生长，生出满枝按耐不住的汹涌澎湃。
颜灼若认真道了声“好”，随后没有任何预兆地上前一步贴上花重锦柔润的嘴唇，后者眼瞳微缩，惊喜之情顿时化作眼尾的笑意。
他托住身前人的后颈迎合而去，彼此气息缠绵，津液交错，一个深邃漫长的吻将夜色染上了暧昧与欲望。
颜灼若轻喘着气，全身滚烫难耐，他眼波流转的眸子赤裸裸地盯着对方漆黑如墨柔情似蜜的眼睛，笑道：“我想洗澡，一起洗。”
月光洒在粼粼水面犹如碎银一片，花重锦顿了顿才道：“给我个名分吧。”
颜灼若愣了愣渐渐明白过来，红透的脸蛋羞涩欲滴，郑重的声音荡漾在燥热的夜里，他只说了一个字：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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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得很快，神帝将灵蛊事件的前因后果公布出来时，三界闹得沸沸扬扬。
众人对此争论不休，即使摆在眼前的事实有理有据无法反驳，也不乏有心之人偏唱反调，煽动情绪。
奇怪的是，魔界与仙界两位尊者对此并不上心，魔尊甚至以扰乱秩序的罪由出手教训过大放厥词，胡说八道的家伙。
关于花重锦继位的争议被此事淹没下去，没多久此事变得无关痛痒，质疑者乏味地唱独角戏，渐渐也没了声音。
此行去山源，借道魔界向外海出发。
楚琛为他们准备了一艘船，颜灼若瞅他神色间疲惫不堪，上船前问道：“你一个人在魔界应付得过来吗？”
闻言，楚琛笑道：“难不成你舍得回来帮我？”
“确实舍不得，不过真有事你也别瞒着我。”
“你还有脸说，尊上留在神界情有可原，你去蹭吃蹭睡做什么？臭小子不中留！”
颜灼若冷哼一声，把话题拉回来道：“这次回来后我留下帮你，省的把你累死。”
“还有孝心就好。”楚琛叹了一声道：“我的事不多，你爱去哪去哪。”
颜灼若撇撇嘴：“才多久不见，你沧桑了好多，真不用我留下？”
“……”楚琛气笑道：“你丫的不会说话就闭嘴！滚蛋滚蛋!”
身边人没动静，楚琛忍无可忍歪头瞪着颜灼若，后者一动不动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前者身上，楚琛满腹无奈，耸耸肩咬牙挤出几个道：“昨夜‘玩’累了，别跟尊上乱说。”
“......”
这家伙的话音一如既往的轻佻，颜灼若明白此言何意，却分不清其中的真假。
“说了事不多，闲着也是闲着。”楚琛漫不经心道，下巴指着门外：“两人等你呢，你不去啊？”
楚琛的目光在花重锦身上顿了顿，贼兮兮地露出一个坏笑:“难不成...你想留下来跟我跟我学本事？”
“......”颜灼若立马想到此前他与花重锦那点令人口干舌燥的缠绵，心血一热，差点又要烧红了脸。
颜灼若被楚琛几句不正经的话搅得心猿意马，匆匆丢下一句“注意身体”，心虚地快步向站在岸边的花重锦跑去。
三人此行出于意料的顺利，在天黑前他们的船被一股引力拉入一个片巨大的结界内。
一望无际的雪原出现在大家眼中，待船靠近时，泛绿的海水渐渐褪去与雪原融为一体。
银发绿眸的女子负手而立，正等着他们。
曾经上岸的记忆突如其来涌入脑海，颜灼若愣神片刻，花重锦牵着他的手朝造物主走过去。
覃玉跟在二人身后，盯着面前的女子移不开眼睛。
造物主与花重锦相视一笑，前者慈爱的目光在颜灼若身上扫了一圈，再染上几分心疼对上覃玉小心翼翼的目光。
“覃玉？”造物主轻柔的声音将他喊回神，造物主温柔地弯起眼睛与嘴角，道：“记得我吗？”
模糊而久远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覃玉怔怔开口：“你是造物主。”
造物主含笑点头：“碎魂重聚，忘却前尘，你可明白？”
“忘却前尘？”覃玉轻拧眉，小声道：“能不忘吗？”
造物主像开导一个孩子般，柔声问：“往事苦不堪言，为何不忘？”
“陛下还有哥哥...还有...他们...”覃玉偏头看着面前二人，慢慢开口：“很好...”
“斯人已逝，再多回忆也是徒自苦恼，这两位好好的，更无需牵挂。”
覃玉犹豫不决，望向颜灼若，后者问道：“非忘记不可吗？”
花重锦道：“大人，覃玉懵懂无知，有情有义，而且他是您亲手送出去的孩子......”
造物主看了眼花重锦，这句话未说完的“顾虑”只有两人明白。
覃玉在外界太久，按理说自他降世那日起便与川云山再无关系，更不可能重新回到山体内。
到底是造物主于心不忍，觉得亏欠，才破了规矩，任性一回。
可“外来者”终究是个变数，造物主为山脉稳定与众多小精灵考虑，必须避免风险......
造物主眼底有怜悯，嘴上却坚持：“非忘不可。”
“那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颜灼若心直口快，花重锦握紧他的手悄悄安抚。
覃玉本已失落得两眼通红，听闻此言却豁然开朗，点头道：“好！”
“......”颜灼若暗骂自己多嘴，一时不知是哭是笑，质疑道：“你真愿意？”
覃玉点头：“谢谢你。”
“......”颜灼若心中五味杂陈，欲言又止终究没再出声。
造物主欣慰道：“既如此，辛苦二位，你们可以离开了。”
“这就...”颜灼若一怔，花重锦却对造物主莞尔：“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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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洁白的荒原，乘船踏上归途。
造物主的模样渐远渐模糊，颜灼若一声不吭地坐船头，看落日沉入海底。
璀璨的金光铺在眼前，花重锦坐在他身后，看他在碎光下的模样。
海风吹过年轻人的脸庞带起发丝与轻飘的衣袂缱绻飞扬，花重锦突然出声喊他：
“颜灼若。”
颜灼若闻声回头望他，见人不说话，一脸困惑道：“怎么了？”
花重锦忍俊不禁：“想起从前很多次看你回头的样子，你眼里有光，很亮很美。”
颜灼若喜欢花重锦的笑，更不用说此情此景，美得不可方物。
颜灼若的嘴角也扬起来，他挺起身板笑意盈盈道：“你再喊一遍。”
说着，他转过身去竖着耳朵仔细等着，花重锦轻声开口：“颜颜......”
“哎不是......”
颜灼若皱着眉转过来，只来得及看清一个匆匆的身影，下一刻他的双唇便被对方轻柔地含住。
颜灼若情不自禁地闭眼沉溺其中，任湿热的气息将他淹没。
渴望与爱意在此刻化作温柔的交织，随夕阳在金海中熠熠生辉，灼烧自由滚烫的灵魂。
从今以后，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爱你。
此生有幸，来日方长。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最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