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过》且随风去

1、凑合过

　　*陆南x许道远 左右有意义

　　·

　　今天是许道远和陆南结婚的第十年。

　　许道远早上起来的时候陆南就已经出门了，他们的作息从来不一致。

　　他打了个哈欠，拉开窗帘，十点钟的太阳，十几二十出头的时候会睡到下午三点才起来，现在熬不动，也睡不长。

　　三十五了。

　　他走到客厅，和陆南认识的时候还只有二十二，二十三的时候在一起，二十五就结婚了。

　　许道远洗漱的时候看着自己洗漱用品旁边陆南的洗漱用品，想，自己也没多爱陆南，想来陆南也没多爱自己。只是圈子太乱，他们两个算是比较志趣相投，性生活算是和谐，也就凑合过了。

　　他走出卫生间，房子不大，住两个人够了。

　　走到餐厅的时候陆南正好从外面回了，开门关门，熟悉的脚步声。

　　许道远抬头，懒懒叫了声：“陆南。”

　　陆南应了声，把早饭放到餐桌上。

　　油条，米粑，一碗豆腐脑，还冒着热气。

　　许道远默默拿起来吃了，想起来年轻的时候喜欢边吃东西边玩手机，后来和陆南结婚，陆南总会盯着他，怪不自在的，就不玩了。

　　现在已经成习惯了。

　　从前——自己确实不能算是一个健康的人，人生规划就是活到三十五岁，那时就可以去死了。

　　一转眼怎么……

　　许道远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今天是自己的三十五岁生日。

　　他“哇”了声。

　　陆南问：“怎么了？”

　　“没事。”许道远摇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他社交很淡泊，身边亲友的联系不多，虽然能常出来聚，但他从来不记住别人的生日，自然也没有人来记住他的生日。

　　哦，他还记得陆南的生日。

　　“油条——”陆南却开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新一期的中国新闻周刊翻，“换了一家，之前的那家说家里有喜，歇业两天。”

　　不管工作日还是周末，陆南起床的时间都比许道远早，他一般会先去晨跑，再给许道远带早餐回来。

　　陆南比许道远大三岁，但许道远觉得他可以比自己多活十年。

　　“有什么喜？”许道远随口问。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结婚，生子，孩子高考高中，无非这几个。”陆南说，“基辛格去世了。”

　　“他还活着——他前段时间还活着？”许道远从来只会翻翻周刊最后的漫画。

　　“嗯。”陆南应了声，看了他一眼，“吃好了？”

　　“怎么。”许道远慢吞吞地喝着豆腐脑，砸吧砸吧嘴。

　　陆南摇了摇头，把他的基辛格之死看完。

　　许道远把垃圾收拾好，慢悠悠地准备转回书房。

　　他算是自由职业，自由但也算全年无休，每天不是在写东西就是在采风。

　　“——许道远。”陆南在他进门前的一秒，叫了他一声。

　　“嗯？”许道远回过身来。

　　“稿子催得急吗？”陆南问，知道他经常和编辑拉锯。

　　“不急，没事儿做，我去拉拉磨。”许道远简单道。

　　陆南笑了下，他笑起来很好看，许道远就是因为这个对他心生的好感，这份好感一直延续至今，虽然也没有很爱吧，但偶尔还能欣赏一下对方的脸蛋。

　　“出去逛逛？”陆南问。

　　“去哪？天气这么冷。”许道远说着，还是又回到了客厅。

　　“随便。去商场吧，你今年都没买什么衣服。”陆南拿起手机看了眼。

　　“我又不出门。”许道远说。

　　陆南又笑了下：“你不是有时候会去签售么，总不能老穿我的。”

　　许道远停了停，还是没说自己可以网购：“现在出去？”

　　陆南点头。

　　许道远便回房间里换了身能出门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陆南的羽绒服套在了身上。

　　其实三十五岁也很年轻的。

　　他无端想，假如他可以活七十岁，那他也才活了人生的一半，还剩下一半呢。

　　陆南打开门，他把垃圾提上，走出了门。

　　对门的年轻妈妈正好带着女儿回家，打了声招呼：“陆老师，许老师，出去过早啊？”

　　“出去转转。”陆南笑着指了指许道远，“他老不出门。”

　　许道远和小姑娘拍了拍手，小姑娘偷偷递给他一颗棒棒糖，冲他眨眼睛。

　　他把棒棒糖放到口袋里，随口道：“哪有。”

　　“那我还得谢谢许老师总是不出门，家里没人的时候能帮忙看一下圆圆。”年轻妈妈笑着打开门，带着女儿进去了。

　　她叫陆南老师，是因为陆南真的是老师，半个小时脚程以内的一所大学，陆南在里面读大学研究生博士生，成功留校任职。

　　许道远不是真的老师，做文字工作，别人都爱叫他老师，也许是跟着陆南一起喊的。

　　许道远呼了口气，白色的雾。

　　楼层不高，他和陆南一起走楼梯下去，出了单元，他忽地说：“我想起来……十多年前，我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对门的老头看我们，就好像我们身上带着病一样。”

　　陆南想不起来这件事了：“……有吗？”

　　“有啊。”许道远慢慢说。

　　十年，时间也不长，但是社会变得更加开放了。二十年前意识到自己性向的时候完全难以启齿，丝毫不敢暴露，害怕被起哄，害怕成为异类。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比现在更忙，待在家的时间寥寥无几，两个人都没学会做饭，即便是都有空闲的时间也会选择去外面找家饭店。

　　“电梯房，现在不怎么会碰到邻居了。”陆南说。

　　“也是。”许道远笑了笑。

　　许道远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楼下的树叶上结了霜。

　　“是不是要下雪了？”他问。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有雪。”陆南说。

　　“你上下班注意点啊，不是小孩儿了，不行开车去。”许道远说完，觉得自己的嘴里沾了一股老人味儿。

　　陆南轻轻笑了笑。

　　他身体比自己好，要好很多，有时候会去他们学校的健身房，有时候会在他们学校的操场跑步，陆南经常会建议他也一起，他总是拒绝。

　　家里有辆二手车，不过很少开，许道远有时候在家里待烦了就开车出去遛遛，至于陆南，更喜欢开着他的小电动去上下班。

　　商场离他们家不远，所以陆南提议就骑电动车过去。

　　三十五了，坐别人电动车后座。

　　许道远坐上去，戴好头盔，不想把手伸到前面去抱住陆南，他们除了做||爱的时候不会有亲密接触，很别扭。

　　刚谈恋爱那会儿倒是会抱，那会儿陆南骑的还是摩托呢，还在读研究生，城里没禁摩托车，没事儿就风驰电迅，许道远抱在他身后感觉自己要飞出去了。

　　当老师以后就不怎么骑摩托了，慢悠悠地骑小电动，美其名曰养生。

　　对，陆南当时也是一个挺奔放的小伙儿。

　　倒是自己那会儿挺保守的，交友软件都不敢下，还有班儿上呢，生怕成为同事的谈资。

　　陆南把电动车启动：“手，伸过来吧，免得待会儿坐不稳。”

　　“又不是小孩儿了。”许道远说，叹了口气，还是抱了上去。

　　车速很慢，旁边有大学生骑自行车飞出去了，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许道远说：“大学生还没放假啊。”

　　“我们院是最后一批了，考完就可以走了。”陆南说，“四六级刚考完么，已经走了一部分了。”

　　“挺好的。”许道远忍不住回忆起从前，“我总爱在考试周前一周跑出去旅游。”

　　“学霸的自信啊。”陆南说。

　　“不是，六十分万岁嘛。”许道远笑了起来，“当时就想反正毕了业直接出来工作，趁上学多出来转转。”

　　“你现在也随时可以出来转。”

　　身边呼啸而过一道黄色的闪电，许道远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现在也随时可以出来转！”陆南大声说，顺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看我干嘛看路！”许道远赶紧说，城市路况让人心惊胆战的，他胆子也真是大。

　　“我放寒假了可以跟你一起出去！”陆南继续喊。

　　“……再说吧再说吧！”许道远说，“你又不是放寒假了就没事了，又不是学生。”

　　“我想骑摩托。”陆南又回了一次头，许道远想给他脑门来一下。

　　“我想骑摩托！”陆南又喊了一遍。

　　“骑啊。”许道远说。

　　“我们骑行去西藏吧。”陆南又说。

　　“我们已经去过一次了！”许道远马上回。

　　记忆轻而易举地涌现，二十五岁的时候许道远从上一份工作辞职，和休假的陆南一起去的西藏，一路向西，在成都把摩托寄存在朋友那里，搭顺风车一路到的拉萨。

　　那个时候许道远比现在健康多了，但还是因为高原反应差点死去活来，陆南在他旁边守了两天，第三天两个人一起去看布达拉宫，日暮时分陆南说你愿意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许道远当时是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虽然心灵没有得到什么洗涤但是此时此刻时机正好他一个感动就把婚给求了，两个人回来就结了婚。

　　冲动啊冲动，当时社会接受度还不高，没有办婚礼，和朋友一起吃了饭，双方父母见了个面就算完。

　　也不是双方父母，许道远的父亲那时候已经过世了，他的母亲和陆南的父母见了一面，双方都紧巴巴的，尴尬地客套了一顿饭，之后也没什么来往，没有以亲家自居过。

　　过年的时候都是各回各家，这样一想，他们也就疫情的时候一起过的年。

　　到了商场，许道远在陆南把小电动停上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朝外开了店门的运动品牌，等陆南站到他身边就丝滑地向店里走，打算直接随便挑一件买了。

　　他挑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试了一下感觉保暖效果还不错，打算直接买了，陆南在旁边说：“再买一件冲锋衣吧，难得出来一趟。”

　　来都来了，许道远于是又挑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打算直接跟柜员说付款，陆南又说：“你别全部都买黑色的衣服吧，不是才说之前去聚会的时候被说是黑衣侠了吗，色彩鲜艳一点行吗。”

　　“我穿的不都是你的衣服吗，那也是你喜欢黑的。”许道远说，觉得自己的审美确实被陆南影响了，明明二十出头的时候最爱花衬衫。

　　“那你买点不是黑的也给我穿穿。”陆南说。

　　许道远于是放弃了黑色冲锋衣，挑了一下，陆南又提议他去别的店看看，最后惊人地花了一个小时才把两件衣服都买完，当然除此之外还额外买了一条运动裤一双……高帮靴，稍微有点高，掐着小腿腕，陆南买的。

　　两个人拧着一堆东西刚走出店，陆南又把所有东西都递给他说憋不住了要去上大的，许道远提着大包小包连说回去上不行吗的话都没说出来，此人已经不见了。

　　陆南就是这样一个人。

　　许道远找了个地方坐着，商场里大学生很多，还有带着小孩的家长，蛋糕的味道隔了很远都能闻到，他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陆南这几年沉稳了不少，以前还是很跳脱的，不是那种能说会道大张旗鼓的跳脱，是冷不丁弄点莫名其妙的事的跳脱。

　　以前……以前是怎么跟陆南在一起的？

　　许道远打了个哈欠，等着陆南出来，想到和陆南认识是一起去爬山，等等，自己以前还会爬山。

　　这么一想家里还有很多专业的登山设备，现在只有陆南一个人在用了。

　　等了半个小时陆南才出来，许道远忍不住挖苦了两句：“你怎么不掉厕所里呢？”

　　“厕所那坑，我的脚都塞不进去。”陆南说，“所以不会掉进去。”

　　许道远觉得自己跟他没什么好说的，翻了个白眼，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东西：“走了，少爷。”

　　“中午吃什么？”陆南却突然说，“现在回去做也来不及了，就在这里吃点吧，你想吃什么？”

　　许道远于是干脆地把包装袋塞了一半给他：“都行，上去转转吧。”

　　“吃海底捞吧。”陆南说。

　　许道远：“……”

　　他想起了海底捞的增值服务，上一次陪陆南吃海底捞面条差点甩他脸上，于是摇头：“算了吧。”

　　“你不想吗，那要不然等到两点钟找我学生要大学生优惠，六九折。”陆南又说。

　　许道远：“……”

　　“六九折真能便宜不少，之前请他们吃过一次。”陆南非常认真，“你想试试吗？那我们再转转等到两点。”

　　许道远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失控，他搓了一把脸：“现在就去吧，找学生要六九折你丢不丢人啊。”

　　“他们的生死大权现在正掌握在我的手中。”陆南幽幽道，“看了眼卷子，差点不想改。”

　　“想想你自己当学生的时候。”许道远说。

　　“我没有过需要捞的时候。”陆南说。

　　许道远于是想起了此人本科的时候好像蝉联年级第一，是考试前通宵完去考试还下笔如有神的主。

　　海底捞人还挺多，到他们的时候正好不用排队，许道远想还挺幸运的，不用等了。

　　陆南拿着平板哐哐点，许道远在他对面喝酸梅汤，陆南就叫他先去拿调料。

　　冬天吃一顿火锅也不错。

　　许道远原本这么想，等到拿了碗弯腰直起来，旁边的人突然说：“许道远？”

　　许道远往旁边看，一时语塞，什么情况下才能在另一个城市遇到十年前的大学同学。

　　“张可，好巧啊，你也在这吃？”许道远只能说。

　　“我小孩放寒假，带他过来旅游。”张可明显也有些生疏，干笑了两声，“大学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吧。”

　　“啊，嗯。”许道远点头，“你留在北京了？”

　　“对，你现在……住在这边？”张可说。

　　“对，就在这附近。”许道远笑了笑，“后面什么安排？”

　　“这两天就回去了。”张可示意了一下转角等着自己的女人，“我们先走了，你慢慢吃，有空再联系啊，到北京我请你吃饭。”

　　许道远应付了两句，看着他走，叹了口气。

　　弄好酱料回去，等陆南也拿完回来，他说：“我刚碰到张可了。”

　　陆南陷入短暂的迷茫：“谁？”

　　“张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大学的时候，我们班那个戴眼镜的，你见过没？好像没有……”

　　“哦，我见过。”陆南说，“那个恐同的。”

　　“嗯。”许道远开始吃西瓜。

　　“他跟你打招呼了？”陆南又说，“恐同治好了？”

　　许道远笑了起来：“也不至于，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不是差点举报你吗，你在厕所跟我打电话直哭，你没骂他？”

　　“我没哭。”许道远声明，“你把人家骂得差点哭才是真的。”

　　“哭呗。”陆南无所谓地耸肩，机器人把菜送过来了。

　　那会儿刚跟陆南认识，已经快毕业了，陆南在读研究生？博士？那会儿网上聊天比较多，没想到陆南会跑过来专门到他们学校来骂人。

　　也不算专门，当时应该是跟他们导师过来开会，到自己学校来了一趟，那个时候找他看了论文吗？不记得了。

　　确实也过了太久了。

　　隔壁桌在过生日，许道远看了眼，是个小孩，非常之高兴地和服务员一起摇晃。

　　“你也想要？”陆南看他看，问了句。

　　今天确实是自己的生日。

　　许道远摇了摇头：“不想。”

　　等到牛肉丸煮好的时候，两桌相隔的地方，一个男生突然拔地而起，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大声喊：“今天！我们大家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的朋友！李崇景的生日！！！”

　　许道远震撼地看着那边，陆南也转过头，然后回头：“好像是我学生。”

　　许道远：“……”

　　“让我们一起祝他生日快乐！！！好吗！！！全场的朋友们！！！”男生接着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整个人红得跟小辣椒似的，但还是坚持不懈地站在原地，并带头喊，“生日——”

　　“快乐——”

　　周围人的人都笑着跟他一起喊了出来，男生“砰”地一下缩了回去，他旁边的那位疑似寿星的人已经快缩到桌子底下去的。

　　“后继有人啊陆南，不愧是你的学生。”许道远说，“你年轻的时候也能干出来这种事。”

　　“我现在也很年轻。”陆南为自己正名。

　　“别人才是真的年轻。”许道远有些感慨，还好十年前这些活动还没有流行，不然他肯定要成为陆南的受害者。

　　身后第三次响起“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许道远忍不住说：“今天这么多人生日？”

　　“嗯。”陆南摸了摸鼻梁。

　　许道远便想回头，看看又是哪桌，只见服务员和送蛋糕的小车越来越近，他和服务员对视，服务员给他戴了一顶皇冠。

　　许道远：“？”

　　然后一群服务员就围了上来，许道远看着蛋糕被端上桌子，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南。

　　陆南没有看他，一本正经地和服务员一起拍手，音乐正好进入高潮，服务员手里的音响要怼许道远脸上了，陆南就这样清了清嗓子：“给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许道远抬手捂住脸。

　　“给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许道远想把头上的皇冠给拿下来，手都放上去了但在服务员满怀热切的目光中又放下来了。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许道远发现陆南在录视频，但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了。

　　“每一天都精彩~”

　　蛋糕上被点燃蜡烛。

　　“看幸福的花儿为你盛开~”

　　这首歌的歌词为什么这么长。

　　“听美妙的音乐为你喝彩~”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许道远透过指缝看到陆南差点要凑到他耳边来喊了，整个人从头顶红到了脚跟。

　　“祝你幸福永远~幸福永远~”

　　服务生终于走了，许道远低着头情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头上还带着纸片的皇冠，想也知道这是陆南特意叮嘱的。

　　一切都是此人的阴谋诡计，什么出来买衣服，又去厕所待了半个小时到饭点……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厕所，肯定早就预订过了，所以进来不用排队，真是见了鬼，陆南从前就喜欢弄这种东西……

　　“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陆南说。

　　“我现在宁可你忘了。”许道远说。

　　陆南就笑了起来，许道远终于把手拿了下来，看着陆南笑，把视线移到桌面上，蛋糕是一本书摊开的形状，上面写着“许道远三十五岁生日快乐：D”。

　　“我们两个吃不完的。”许道远说。

　　“给我学生吃，他们肯定乐意的。”陆南说。

　　许道远忍无可忍：“你当你的学生是狗吗？”

　　陆南就又笑了：“吃吧，冰淇淋做的呢。”

　　许道远拿勺子撬了一小块，冰淇淋没化，硬的，费了点儿劲才撬出来，巧克力味儿，中间还有点儿夹心。

　　“挺好吃的。”许道远尝了下，“再放会儿吧，现在难切。”

　　陆南应了声：“你觉得去海南怎么样？”

　　许道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等我放假。”陆南又下了一盘肉，“西藏现在是不是很冷，去海南吧，之前是夏天去的，还没冬天去过呢。”

　　这确实值得考虑。

　　许道远想了想，上一次去海南是三年前的事，夏天去的竟然也没有多热，冬天想必也不会冷，于是他批复：“等你放假了再看。”

　　“那就是可以。”陆南说。

　　许道远“哼”了声。

　　他现在时间宽裕，不过平时也很少出门，要么就出去和朋友吃个饭，招待一下到这边来的朋友，黄鹤楼去了八十万次，在省博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和陆南倒没怎么一起出门，陆南比自己忙，生活也更丰富。

　　冰淇淋再不吃要化了，许道远拿刀从书脊把蛋糕劈成两半，又切下来一小块放到自己这边，把另外半边都推到陆南面前。

　　陆南只撬了一小块下来：“太冰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那你还买。”许道远说。

　　“你不是喜欢吃吗？”陆南找了块巧克力吃了，“真吃不完，我看看……我学生还没走。”

　　许道远：“……”

　　“我读书的时候，也在给我导师当狗。”陆南说。

　　许道远：“……”

　　许道远：“多年媳妇熬成婆是吧。”

　　“正解。”陆南说。

　　最后还是被许道远吃了一大半，陆南坐在他对面啃西瓜。

　　“海底捞的西瓜还挺甜。”陆南说。

　　“嗯，然后你还可以到门口去预约一个美甲，再去外面打印两张照片，找服务员要两个玩具。”许道远笑着说。

　　“一个人只能打一张了。”陆南提示。

　　许道远：“……你还蛮了解的。”

　　“说了请学生吃过。”陆南收拾了一下，“买单吧，下午去哪逛逛？”

　　“这么冷的天，去哪逛？”许道远想了一下，“这边是不是有家密室逃脱？”

　　“是吧，我看一下。”陆南拿出手机搜了一下，“三个小时左右，正好再吃个饭回去。”

　　许道远点头。

　　“玩个……什么？”陆南看着手机屏幕。

　　“恐怖的，最恐怖的那个。”许道远微笑，“今天我生日，我做主。”

　　陆南：“……”

　　陆南咳了两声：“看能不能拼到人吧，我们就两个人。”

　　“那你先拼着。”许道远说。

　　陆南只得照做。

　　他们第一次睡到一张床上就是因为陆南怕鬼。

　　十几年前了，他跟陆南还不熟，一群人可能是去哪个偏僻的地方爬山还是做什么，在路边的廉价旅馆住宿，他们是单人间，比厕所大不了多少的地方放一张一米二的床，床边一个小床头柜。

　　陆南明明跟他不熟，拉着他妄图彻夜长谈，跟着他挤进他的那间房，一直聊一直聊，直到许道远说你不回去睡吗，陆南面露尴尬之色，许道远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但体贴地让他留下了。

　　很久以后，甚至到他们结婚以后，许道远才知道那次陆南是觉得荒郊野岭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太恐怖了，不敢回去。

　　·

　　到门口陆南真的打了一张照片，是刚刚拍的许道远头顶皇冠的照片，说要回去裱起来。

　　“摆你床头。”许道远说。

　　“那不就是你床头。”陆南看了眼手机，“拼满人了，走吧。”

　　许道远：“嗯。”

　　陆南：“要不玩点别的吧。”

　　许道远：“……”

　　陆南：“……”

　　“怕的话待会儿牵着我啊？”许道远扬眉，“一把年纪了，到时候在里面尖叫出来可不好看。”

　　“没有一把年纪，谁一把年纪了。”陆南说，“要不是今天是你生日……”

　　最后陆南当然没有在密室里叫出来，拼到一起的是几个大学生，叫声无比凄惨，反倒让陆南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他紧紧牵着许道远的手。

　　紧紧地牵着许道远的手。

　　第一次陪自己进鬼屋的时候也是，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结果其实怕得要死。

　　许道远笑了出来。

　　三个半小时才出来，陆南在旁边的奶茶店点了杯奶茶压惊，许道远问他：“晚上上哪吃？”

　　“我订了一家西餐厅。”陆南说。

　　许道远：“哇哦。”

　　“你早上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记得了。”陆南把奶茶给他尝了一口。

　　“太甜了。”许道远把奶茶推回去，“你看起来也不像记得的，昨天晚上我们也没睡一起。”

　　“熬不到凌晨了，这是真的一把年纪了。”陆南说。

　　“你这标准也挺灵活。”许道远说。

　　陆南就笑：“就去海南吧，你也学学游泳。”

　　“算了吧，我也一把年纪了。”许道远模仿他说话。

　　陆南又笑，笑了半天摸了摸兜，从兜里摸出来一枚戒指，拉着许道远的手给套上去了。

　　许道远的手指上本来就有一枚戒指了，十年前两个人一起到店里选的款式，铂金的，对着光稍微有点闪。

　　这枚戒指比之前的还素，稍微宽一点，磨砂面，许道远看着手指笑了：“怎么不把之前的先取下来。”

　　“显得好累赘，没感觉。”陆南说，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放到许道远的手边，和他比着，“你没发现我今天戒指不一样了吗？”

　　“这哪能发现，长得也差不多。”许道远拿起他的手看了一下，把两枚戒指都取下来，原先的放在桌子上，又看了眼新的，内壁有两颗钻，刻了字，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土不土啊。”他笑着说。

　　“不土。”陆南说。

　　许道远又笑了会儿，把新的戒指戴上，原先的收在衣服内袋里。

　　“我还买了两根链子，原来的要戴就挂脖子上吧。”陆南说，“正好十年了，换个新的，新鲜一下。”

　　“是吗。”许道远随意应着，“反正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怎么能凑合呢。”陆南说。

　　许道远：“不就是这么凑合过来的吗。”

　　气氛安静了一秒，陆南说：“你觉得是凑合？我不觉得。”

　　“我也不觉得。”许道远说。

　　“你就是觉得。”陆南皱起了眉，“你今天也以为我忘了，如果是真的，你下次肯定会装作你也忘了我的生日，然后我也会生气，你也会生气，我们就玩完了。”

　　许道远：“你把我说的好小心眼。”

　　陆南：“你就是这么小心眼。”

　　许道远：“我不觉得，我今天一点也不生气。”

　　陆南：“你装的。”

　　许道远：……………………

　　“你就是这么小心眼。”陆南慢慢说，“要不是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早就离婚了。”

　　“也没有很爱吧。”许道远嘴硬了一句。

　　“说不定都不会结婚。”陆南补充。

　　他们两个对视，然后许道远移开视线，笑了起来：“你才是那个小心眼的。你生气了。”

　　“我没有。”陆南说。

　　陆南不常生气，或者说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不会大笑也不会大哭，和人吵架的时候也淡淡的，不会像自己一样着急了什么都骂得出口。

　　许道远从前也发现不了陆南生气，这人生气了和没生气一样，没什么表现，该怎么还是怎么样，最开始生气的时候只是稍微有点冷淡，后来相处久了也会刺你几句。

　　“你就是生气了。”许道远还在笑，“你今天故意装忘了，我不应该生气？”

　　陆南终于也笑了：“哦，那是我故意的，你这段时间总是在房里不出来，这是我的报复。”

　　“你是小学生吗陆南？”

　　“嗯，心态也是保持年轻的关键一环。”

　　“哦。”许道远把他的奶茶抢过来喝了一口，“走吧，吃饭去。”

　　陆南从鼻子里应了声。

　　“走了。”许道远站起来，在他的肩上拍了下。

　　“遵命。”于是陆南也站了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