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天天撒谎怎么办》戈柳

17、司机

　　热心店主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痛快，头顶上的数字始终不变，最后不忘王婆卖瓜，自夸一把：“秦牧远那小子做咖啡的水平不怎么样，但他可不代表我们店的水平，而且我们店每年都会研发新品，欢迎白先生你来尝的！”

　　她捋了把头发，又眨眨眼睛：“而且那小子充了五百块，不花白不花嘛。”

　　白适南心头思绪万千，听了这话却是失笑片刻，“一定，”他随手指了指柜台上养生新品的广告栏，“要一杯这个，我打包带回去。”

　　确实，钱都充了，不花跟白白浪费有什么区别。

　　店主利落应下。

　　……

　　“回来了？怎么耽误这么久？我都比你先到，”白博从厨房探出头来，顺便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我要的干花椒呢？”

　　“喏，”白适南把左手的小塑料袋递过去，又把右手的纸袋放在饭厅的桌上，进去帮忙，“路上转悠了圈，还准备替秦牧远同志提前贿赂你一下……饭什么时候好？”

　　“你这干花椒再不来肉就煮老了，就等它然后浇热油了，”白博用胳膊肘怼了自己儿子几下，“出去吧，你在这儿反倒碍手碍脚的，”满心满眼牵系在锅上的人忽而反应过来，开玩笑说，“什么贿赂？牢记八荣八耻啊。”

　　滋啦——

　　热油浇在干花椒上，喷薄出有些微微呛鼻的香气，腾跃着缭绕的薄雾。白适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如何，扭头拿碗抽筷子：“不要把一杯饮料上升到它不该有的高度，我也是才知道他在人咖啡店充了vip卡，不花白不花。”

　　“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知道不？”白博把儿子点名要吃的菜稳稳当当地放到桌子中央，拍拍手笑着说，“不过现在不是上班，非功利目的应该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他又瞥了眼自己儿子，“但我感觉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申请回避，”把舀好的饭和筷子放好，白适南懒洋洋地举了下手，想了想又说，“不，还是可以简单说两句，也许我确实需要一点帮助。”

　　就说是闹矛盾了吧，白博心底涌起“果然如此”的念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努力营造出轻松的气质，尽管在实际发挥中似乎还是显得格外正经：“具体哪方面？”

　　他自己这方面处理的不算多，但隔壁民庭那边处理离婚案子时遇见的奇葩情况流传甚广：出轨抓小三是家常便饭，单纯感情破裂的不少，突破伦理底线的也有。

　　不过自家儿子和他小男友的状况看上去远没到那些地步，白博心想，感觉有点像闹矛盾了？很少见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

　　“就是……”白适南尝试用比喻或者“我有一个朋友”的方式叙述明白，但对上某位法官的灼灼目光，又有些破罐子破摔，“如果你养了盆挺完美的一棵植物，某一天把它转了个面，发现它背后被咬了很多小洞，该怎么办？”

　　秦牧远做了不对的事，但既不像是出自恶意，又好像没带来什么恶果。

　　不是真的咖啡店店员又如何，秦牧远难道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可是这盆植物确实给你带来了很多……快乐？”这个词语有点奇怪，白适南绞尽脑汁，“就是……你真的挺喜欢他的。”

　　这不就是在柴米油盐里发现生活不是童话？白博笑了下：“假装没看到肯定是不可能了，不然你也不会问我；但你既然还肯替人贿赂，证明这些小洞至少目前还没咬到根基。”

　　而且“挺完美”这三个字吧，看来闹矛盾以前的评价真挺高的。

　　“不过也不好说，虽然没有人会是真正完美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契合——也许那些蛀虫最后会把根茎咬断，”白博想了想，觉得万事还是不能轻易下定论，“我和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也闹过矛盾，我只能说：无论如何，要记得多沟通，多交流。”

　　“该吵就吵，该骂就骂，打一架也行。如果都解决不了，别因为别人迷失自我，按照现在网上说的，别被pua了，”白博淡定自若地说，“毕竟你是我和你妈妈的儿子，我们肯定是偏心你的，小秦同志再优秀也不行。”

　　根基？

　　白适南默然。

　　其实很难说吧。

　　在看见那惊人数字的瞬间，白适南一边跟自己讲“这还不踹，留着等过年吗”，一边又因为秦牧远深夜赶来医院感到熨帖。

　　就连在咖啡店里得知猜想被确认的那一刻，白适南也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秦牧远在不知道两人能否在一起的情况下，往vip卡里悄无声息地充的那五百块。

　　医院的验证让他笃定自己的能力没有出错，往日的温馨生活变得迷蒙混沌。可周遭人习以为常的默认，秦牧远无知无觉的行为，又确实是两人相爱的证明。

　　太狡猾了，白适南想，秦牧远真的有点狡猾。

　　他这几天老是动摇，因为他确实喜欢对方，也真的能感受到秦牧远的喜欢。

　　可喜欢能成为原谅一切的理由吗？

　　……当然不能。

　　思绪千回百转，白适南试图给出答案，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于是勉强下定决心。

　　“我暂时不想把花盆丢了，之前养了这么久呢，”他冲自己的父亲点点头，“我会找到合适的时机和人摊开说的，能继续最好，不能也没关系。”

　　年到三十咋了，即便他不再是毛头小子，但他现在有房子有存款，哪怕和人分了手也能过得潇洒。也是被自己绕进去了……内耗什么，该纠结的应该是秦牧远才对啊！又不是他白适南撒了六千多次的谎。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找足证据，接着和人直接摊牌不就得了。顶多是在此之前不能太尴尬，不然可能会让某人生疑。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究竟是自己先被秦牧远撒这么多谎的理由震惊，还是秦牧远因为自己的“外挂天眼”而震惊，随后感觉被冒犯——感觉到时候后者的发生概率更大一些。

　　也许会大吵一架吧。

　　但坦诚相见，或许对两个人更好，不是吗？

　　“这样就行，”眼见开导成功，白博欣慰地点点头，“吃饭吃饭。”

　　嘶——尽管某人会做咖啡是谎言已经被证实，可剩下的该去哪里找？逼近七千的数字实在庞大，会不会做咖啡大概率只是皮毛中的皮毛，在排除出轨变心的情况下，什么才会是真正的大头？

　　不等白适南从过往的相处中发现新的不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屏幕亮起弹出通知框，原来是牛导助理来传达窦科被选为男三号刘进宝的好消息。

　　如果感情道路的前方扑朔迷离，那事业带来的金币请牢牢抓在手心。

　　对于对方发来的进组相关事项，白适南认真地一排一排看完，随即发消息表示收到与感谢。白博看着自家儿子的神色，挑了下眉：“好消息？”

　　“嗯。”白适南这才惊觉这阵子有点忙，还没和家里说过自己的近况，于是顺便解释了下自己准备带窦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看来你又要开始忙了，”白博现在对娱乐圈的不少事了然于心，又说，“老大不小了，也不用跟你多讲什么。记得照顾好自己，其它都是其次。”

　　白适南点点头，把“不用跟你多讲什么”当耳边风。

　　果不其然，嘴上说着“不用多讲什么”的人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起来。

　　……

　　“我发给你的消息应该看完了？”在家里待了两天，回到春城，白适南马不停蹄地从工地把窦科抓回酒店，商量之后的行程，“首先，恭喜你试镜成功，拿下牛导这个剧本的男三号。”说完又鼓励地拍了几下手。

　　“既然确定进组，之后的食宿便由剧组那边安排。我看了下，他们包的酒店离拍摄地的车程是十分钟，还算方便，明天咱们退房去办理入住。”白适南有条不紊地照着自己的备忘录念，“早上九点出发，可不可以？”

　　窦科安分地点头。

　　“曾老师他们学校还没开学，我打算把人请过来再给你恶补几节课，记得好好配合。”

　　“最开始拍的几场是男女主的对手戏，演男主的那个演员是典型的沉浸派，相比之下演女主的又偏向技巧一点。我的建议是你可以仔细观摩一下他们，学学在镜头拍摄时该怎么走位也可以。”

　　“你现在是个新人，公司就还没给你配助理、司机什么的。这很正常，不过我是觉得有必要请。尤其是助理需要好好挑，所以暂时还不能到位。但为了之后拍摄方便，我打算先在春城这边找人租车再请个司机来，对方说是明天咱们就能见到。”

　　“费用先由我垫，回公司看能不能报销，”白适南握着电子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这方面你有什么要求吗？可以提。”

　　白适南停下笔，抬头看向对面的青年。

　　他见过太多的艺人，好说话的不好说话的，有小牌大耍的十八线，也有脾气古怪的知名影帝。说白了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窦科目前看上去还算老实，但一是每个人生活习惯不同，二来谁也不能保证一个人永世不变。

　　“都可以的，我听白哥你的，”很显然，窦科是个随遇而安的同志，一边听白适南的安排一边点头如捣蒜，被问到时愣了三秒，随即犹豫地说，“……要是公司不给报销怎么办？”

　　白适南愣了一下，又觉得窦科的注意力落到这儿很正常——毕竟他自己每次都会被财务部的复杂报销流程弄得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公司报销最好，不报的话属于我这边对你的前期投资吧。”

　　“担心还不上？”白适南反问半句，沉吟片刻后笑着说，“你该这样想，先努力完成拍摄任务，然后一炮而红也好，稳扎稳打也好。虽然很鸡汤，但机会确实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还指望着你身价飞升带我财源广进呢。”

　　“不过这些的前提都是努力工作，明白吧？”

　　窦科老实巴交地继续点头。

　　……

　　第二天．

　　“嗯，对，是我约的包车服务，你已经到酒店楼下了是吗？我和前天说过了，你报门牌号上来敲门就行。”

　　片刻后。

　　听到门铃响起的白适南从椅子上起身，礼貌性的微笑在看清楚对方后的两秒内凝固在脸上。

　　来者生得人高马大，陌生的脸庞下穿了件简单的短袖和阔腿牛仔裤。

　　但他头顶的数字并不陌生。

　　（6723）

　　而上一个拥有这般数字的人，十分钟前才在微信里和白适南说他到S市了。

　　哈！白适南盯着对方的眉眼，不知道自己是该震撼还是该震撼。

　　完全是两摸两样！

　　自己男友原来还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