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杂货铺》则宋

42、第 42 章

　　“来来来，咱们店新进的糯米，做米糕最好，我自己做了一些，您尝尝？”
　　“之前您要的那款夹子，大概还要一周到货，不过您放心，我早就让人把您想要的那款留下来。”
　　“您也知道，咱们是小本生意，一下拿不出您要的货，这样，您先试试这种款式的，这款还更实惠。”

　　从蓝星回来后，谢之敏便一一开始处理起之前堆积的问题。
　　正如刘嫂所说，这其实都是些开店时候会遇到的正常事情，但自己被大大小小的暗针扎在心里，才会因为这些小事有些崩溃。

　　巴莫在旁边帮忙，有时目光扫过谢之敏，他会注意到谢之敏始终面带微笑的脸，与从不因为胆怯而错过与客人对视的目光。

　　谢之敏去蓝星经历的事情，既然她不说，那自己也不问了。

　　一周时间里，谢之敏几乎把整个店都更新了一遍。从卖品，到服务，最后到装修，李游过来时好奇道：“怎么突然想做这么大的事？”

　　谢之敏正粉刷老房子发黄的墙壁：“卖东西总得有个卖东西的样子。”

　　第三周，巴莫终于发现了自己一件衣服口袋里的东西。

　　“这是你回去发现的？”月夜沉静，巴莫拿着袋子走出去，和谢之敏一起坐在屋檐下。

　　“刘嫂交给我的，我不知道你还要不要，就放你衣服口袋里了。”谢之敏回答。

　　巴莫微微用力捏了捏那袋子，里面薄薄一片：“我感觉你上次从星际监狱回来后就不一样了，这次从镇子回来，变得更不一样了。”

　　“是吗？”谢之敏扭头朝他一笑，“哪不一样。”

　　巴莫也笑了：“我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谢之敏双手撑着地板，双腿前后晃荡：“我在镇子待了这么多年，只有在这次回去，才对那里有了家的感觉。”

　　巴莫偏头，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的吧，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谢之敏忽然扭头朝他笑着眨眨眼。
　　巴莫没出声，他从来把这件事当成不能提的事情，没想到谢之敏会主动谈起。

　　“刘嫂现在也大不相同了，所有人都在往前走。”谢之敏低下头顿了顿，“但我好像没有。”

　　当初信誓旦旦启程的念头，好像一点点被消磨了。

　　“怎么会呢。”巴莫劝道。

　　“来到这里之后，你也感觉到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得心应手了吧。”谢之敏看向巴莫，“尤其是元首的地位，比我想象中还要高，什么时候才能去首星见到他，我心里其实很没底。”

　　巴莫抬头望向天空，默默叹了口气。

　　这里的一切都和蓝星不同，当初设想的路也完全行不通。
　　元首的权力像一座大山牢牢压在每个人上头。

　　”我有没有和你聊过，为什么我要见元首一面？”谢之敏忽然开口。
　　巴莫摇摇头。

　　“有的时候，我会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有个很模糊的影子，一直出现在我记忆里。”谢之敏不禁回想，“好像我的过去与他有关。”

　　她扭头看了一眼巴莫手上的袋子：“我小时候的家里，也有这样的图案。”
　　巴莫低头，看见袋子上显眼的代表元首的标识。

　　“你……”巴莫有些惊讶地看向谢之敏。

　　“我来到蓝星之前的事，可能只有他清楚。”

　　谢之敏说完，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谢之敏是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向巴莫解明白，巴莫则在惊讶谢之敏的全盘托出。

　　两人相处这么久，表面上看起来是默契搭档，但从一开始，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存在着隔阂。

　　自己不愿意却被迫说出的过去，她闭口不谈的秘密，让两个人像恰巧顺路的行人，到达自己的目标然后分道扬镳。

　　谢之敏抬头盯着夜空，这里的夜晚不像蓝星漆黑沉静，天空被地面的灯光映亮，而在偏僻的此处，没有灯光的污染，能看见夜空中偶尔闪烁、或大或小的星点。

　　那都是远远近近的其他星球，隔空遥望闪烁着光辉，是孤零零飘浮在宇宙中的蓝星看不见的场景。

　　谢之敏正沉迷数着星星，忽然听见旁边的巴莫打开了袋子。

　　”我开始工作时，我的工牌就装在这个袋子里面。”巴莫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我送的最后一样东西，从包裹表面沾上的一片包装纸。”

　　谢之敏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手里捏着的，是一张平整却模糊得看不清字样的薄片。
　　这是足以瞬间击碎他人生的罪魁祸首。

　　巴莫捏着它左右看了看，又放回掌心：“我当时被押到这里时，以为我会恨他一辈子，我觉得他毁了我一辈子，但后来，我发现我或许要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来到蓝星，来到镇子，然后遇见大家。”
　　巴莫平时是个埋头干活的人，偶尔说笑几句，但这是谢之敏第一次听见他如此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从前我的生活只有工作，睁眼见同事晚上按时入睡，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直到见到镇子上的大家，我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样有趣的生活。”

　　巴莫微微用力，谢之敏能听见那张薄纸在他手中皱起的声音。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谢之敏眉心微皱，迟疑道：“你不想……”

　　巴莫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想再纠结我的过去，但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的真相。”

　　谢之敏微微瞪大双眼。
　　“就当是我报答你收留我的恩情了。”

　　谢之敏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早晨去了一趟星际监狱。

　　上等星系的天气因为防护罩，通常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毕竟能实现水资源的无损转换后，连雨都不用下一滴。

　　但谢之敏觉得今天的阳光更明朗些，便在这天出发了。

　　她本来是想找方知，和她沟通能不能和稽查局商量，把西头空下来的超市卖给自己。
　　但方知有事出门了，谢之敏准备回去时，意外见到了李游。

　　上次见面已经是十多天前，李游仍然没有丝毫变化，谢之敏想起，当时在中转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这副模样了。

　　“对了，其实我很好奇，你当初去中转城，只是为了帮星际监狱办事吗？”谢之敏想起当时李游不对劲之处。

　　李游一挑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没什么。”谢之敏摆摆手，准备离开。

　　“确实不是。”李游忽然开口，“我查到元首突然关注起蓝星的消息，过去看看。”

　　“是吗？”谢之敏诧异道，她莫名想起当时李游对药物的熟悉程度，“不过我当时拿的药怎么在你那里。”

　　李游对答如流：“我护送那一批进中转城的资源。”

　　乍一听很有道理，但谢之敏越琢磨越觉得不对。
　　李游既然是星际监狱的高级长官，上等星系输送的资源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护送，而且还待在那样狭小的空间，处理一堆繁杂的事务。

　　李游这个时候却提出有事先走了，他转身刚走了没几步，就因为身后谢之敏的话停住。

　　“你去蓝星，为什么要伪造身份？”
　　谢之敏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李游假装成下属混入蓝星，方便做用自己本来身份不方便做的事。

　　李游回过头，微微眯眼，眼镜镜片上方反射出忽闪的光。

　　谢之敏继续道：“你知道元首忽然关注蓝星，并且和元首一样，对那样东西感兴趣，所以你伪装身份，以便更好的查清楚——之后镇子需要帮忙的时候，你恢复身份帮助了我们，但我觉得，你不只是为了镇子上的地磁资源。”

　　李游转过身，微微低头凝视她。
　　谢之敏舒出一口气：“元首远在首星，你认为蓝星上能吸引他的，要么是他重视的，要么是他的软肋，但不管哪一种，都是你想要借机击溃他的把柄。”

　　谢之敏微微一笑：“你父亲长眠的地方一尘不染，你不可能不恨元首。”

　　在星际监狱内部如此直白地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但谢之敏完全没有担惊受怕，反而露出淡然肯定的表情。

　　李游心念一动，微微抬起下巴，示意自己对她接下来的话很感兴趣。

　　“巧的是，我们和你有一样的目的。”
　　“我们？”
　　“我，和巴莫。”

　　谢之敏说完，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你不担心我会举报给稽查局？”
　　“你要举报，早在蓝星就做了，再说，我们都相处了这么久，不会这么点面子你都不给我吧。”

　　谢之敏开了个玩笑，气氛总算松缓些了。

　　“管理者快回来了，我得去向她汇报工作。”李游亮了亮手中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工作内容。

　　谢之敏点点头，并没有开口挽留，而是目送李游转身离开。

　　李游脚步稳当，似乎并未受刚刚一段插曲影响。

　　“对了，在之前，我还不确定元首到底向蓝星发出了什么指令，但刚刚我知道了。”

　　李游没有因为谢之敏的话停顿。

　　“他要调查一个人。”
　　李游停下脚步。
　　“那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