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引月光》月起江途

2、第二章

　　窗外繁星点点，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大眼看去，院子里都是漆黑一片，格外冷清。

　　但如果仔细看，还有两个房间依旧开着暗光。

　　顾琛坐在窗前看着对面久亮不暗的房间以及桌上早已暗下来的电脑，他始终垂着眼睑，薄薄的唇微张微闭，发出自言自语的声音，“已经影响不到了吗？”

　　他叹了口气，将整个身体放松了下来，后背紧靠在凳子上，骨节修长的双手放在太阳穴上，“真的不喜欢了吗？”

　　赵何欢是被楼下的笑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等到意识清晰慢慢回过神后才想起来，舅妈她们已经回来了。

　　她起身飞快的下了床，边换衣服边懊恼，自己怎么又睡着了。

　　等到她下楼以后，才发现楼下不止两个人，邻居家的顾阿姨也在。

　　楼下的人也听见楼上的动静，都纷纷往楼上看。

　　赵何欢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洗漱，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和楼下的人打了声招呼后，连忙往回跑。

　　怎料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

　　楼下的氛围也是十分的和谐。

　　顾母看着她匆忙逃离的样子，笑着对坐在旁边的何母打趣道，“果然，小姑娘回来家里的乐趣多了一半。”

　　何母听见这话也笑着回应说，“我也发现，这是长大了脸皮薄，不像有些人，虽然起来得早，但就躺在那里玩手机。”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往自家儿子的方向看了看。

　　“妈，说她就说她，怎么还人身攻击啊。”何星舟放下手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满地说，“再说，你看顾琛不也还没起床，发消息都没回。”

　　“谁说人家没起来，我一大早就看见人家出去了，不像你。”何母懒得搭理自家的傻儿子，转过头又开始和顾母聊起了天。

　　“滴滴，滴滴”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被人孤立的何星舟低叹了口气，认命般前去开门。

　　看见门外来的人以后，他不禁在心里嘀咕道，“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

　　“呦，一大早出门都收获了些什么啊，让哥们看看。”何星舟边开门边带有怨气的打量道。

　　趁人不注意，双手就朝着顾琛手上的盒子探去。

　　就在他即将碰到盒子的时候，怎料对方突然出声，“这时给大家买的，你先不要抢。”

　　顾琛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客厅里的人都能听见。

　　“何星舟，你的脸皮怎么和城墙一样厚。”何母的威胁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快点让小琛进来，把人堵在门口算什么事，不行你就出去。”

　　听见自家母亲大人的话，何星舟这才明白自己又被眼前这个绿茶男人摆了一道，他咬紧自己的后牙槽，吊儿郎当地说，“进吧，属孔雀的大少爷，一大早你就开屏。”

　　顾琛看着对面这人咬牙切齿的样子，他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发出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不行你就出去。”

　　“阿姨，这趟旅行玩的开心吗？”顾琛将自己准备的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试试这个蛋糕，是M家新出的口味。”

　　说完，就将分好的蛋糕放在两位长辈桌前，随后坐在了何星舟身边。

　　“别挨着我。”何星舟还在记仇，看似随意的瞥了一眼蛋糕盒，意味深长地说，“还有一个草莓味的怎么不拿出来啊，怕我偷吃啊？”

　　说完手就往蛋糕盒里面伸。

　　顾母看着自己儿子不说话的样子，虽面不改色，但内心还是摇了摇头，笑着打趣道，“星舟啊，你就别逗小琛了，那闷葫芦能告诉你？”

　　何星舟瞟了一眼身边的人，顾琛要是闷葫芦能吃亏，他名字倒着写。

　　“舅妈，顾阿姨，我好伤心，你们吃蛋糕竟然不叫我。”

　　刚收拾完的赵何欢看见桌上M家的蛋糕，飞快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等进去客厅才发现，顾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他坐在楼上与楼下楼梯连接的死角处，不知道是早就到了还是刚刚过来。

　　两人的视线也在这时相接，空气似乎多了一丝微妙的气息，刚刚还激动不已的她这时也慢慢冷静了下来，“顾哥也在啊。”

　　说完就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呦，不愧是长辈们的小宝贝，真会挑位置，坐在两大人中间，怕我欺负你啊。”

　　赵何欢刚坐下，就听见何星舟挑衅的声音，就在她想反抗的时候，角落的人发了声，“多吃点蛋糕，少说话。”

　　何星舟一听就乐了起来，眯着眼睛笑着说，“行行行，你就护着这个大小姐，你是她亲哥。”

　　说完就把盒子里的草莓蛋糕拿出来，放在赵何欢面前，“吃吧，你亲哥专门给你买的。”

　　赵何欢看见眼前的蛋糕，突然有些吃不下去，“别吃醋，我在学校都吃腻了，给你给你。”

　　说完，就把蛋糕不同声色地推了过去。

　　“嗡嗡，嗡嗡”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无意中的电话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赵何欢拿起手机朝大家笑了笑，转身向朝台走去。

　　何星舟眼尖，早在电话刚刚响起时，他就看见了来电显示，幸灾乐祸的朝着某个人说道，“是个学长啊，咱家大小姐该不会是在学校谈恋爱了吧。”

　　看着对方不给自己回应，他自找无趣的接着说，“有个人的亲妹妹要被拐跑咯。”

　　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即将上楼时，看专门朝楼下瞟了一眼。

　　果不其然，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顾琛已经不在了。

　　阳台上的玻璃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悄悄拉开了，赵何欢听见声音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没有玻璃门的阻隔，她一不小心和顾琛对上了视线，不由一愣，这时电话那头也发出了一阵男声，“怎么不说话了？这个律师可以吗？”

　　声音不大，但在这个狭小又安静的阳台里，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顾琛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眉头稍动，瞳孔不禁微微收缩，大拇指下意识的按了按食指指节，眼神却一直与阳台上的人对视，没有任何松动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开了腔，发出淡淡的声音，“是在和同学打电话吗？”

　　赵何欢没有理他，而是先回答了电话那头的问题，“家人找我有事儿，等会儿我给你回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回应后，也主动挂了电话。

　　就在这时，顾琛收回自己深邃的目光，主动往前进了一步，然后将阳台上门关了起来。

　　看似随手的动作，只有他自己知道，微微的关门声像利刃一般划在了自己的心上。

　　“怎么不说话？”玻璃门关住后，本来狭小的空间里突然又多了一个人，显得格外拥挤。顾琛见赵何欢不说话，就主动开口道，“律师还没找好吗？”

　　低沉的声音像水一般渗入赵何欢的耳朵里，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两人之间总是流露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赵何欢看着窗外，顾琛盯着窗户中她的影子。

　　二人都不说话，像是打一场无声的战阵一般，仿佛谁开腔就是投降。

　　“四年没见，怎么和我生疏了这么多。”终于还是顾琛投了降，他说话的同时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赵何欢感觉到他的动作后，下意识的往旁边移了移，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开始说道，“顾琛哥，找不找律师都和你没关系不是吗？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吗？”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出去。

　　顾琛看向窗外，他不敢看她的背影，想要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

　　阳台窗户打开，但他却感到一阵窒息。

　　他对她说的话记忆依旧深刻，这四年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梦见。

　　就在这个阳台上，他揉着她的脑袋说，“我们学校有保研的名额，等你来了平大就可以有两次参加我毕业典礼的机会。”

　　只见她久久不说话，两个人都默默无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她多久，但最后只听了那么一句，“我不想上平大了，我们也不要再联系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的就像无风的湖面一般，引不起半点波澜。

　　他确实也做到了，没有保研，选择出国以后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顾琛知道她也听懂了自己的话，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

　　但她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梦里的她一直哭着问他，“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时候的顾琛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做才算对的。

　　等到他明白时，一切好像都来不及了。

　　顾琛听见客厅里她把两位大人逗乐的笑声，心里不禁有些苦涩。

　　客厅里的那块草莓蛋糕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顾琛知道，她肯定没有吃。

　　他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凌寒的早晨，翎市前一天晚上刚刚下了一场大雪，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少，但顾琛确有早上晨跑的习惯。

　　他刚出门，就看见何家门口孤零零的站了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她的身边只有一个行李箱，就连棉服的扣子都还没有扣好，脖颈儿还在外面露着。

　　像是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被人遗弃一般。

　　少年的顾琛不忍心看着她受冻，主动上前蹲下对她说，“何阿姨一家都还没回来，你可以来我家取取暖。”

　　只见那小孩摇了摇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耐心的继续说道，“我不是坏人，我家就在旁边。”

　　一边说，一边向家里的方向指去。

　　但对方依旧没有开口，就连眼神都没有给顾琛一个。

　　最后还是顾母当着她的面给何阿姨一家打了电话，她才有了些别的反应。

　　顾琛一直知道她的性格，只要赵何欢做下了决定，就很难再更改。

　　就像那块被她推出去的这块草莓蛋糕。

　　一但不被她选择，这块草莓蛋糕就失去了任何意义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