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谋生的日子》好大一片云

1、第一章

　　三月的清晨，风里已经带着点草木清新的味道，天刚亮，外面大街上的叫卖声车马过路的声音就远远的传到了胡同里来。

　　沈默被睡觉不老实的沈喻一脚踹在大腿上给踹醒了，听着外面大街上热闹的声音，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沈默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妹妹沈喻横七竖八的睡在床上简直要拧成个麻花，她们两个一张床沈默经常晚上睡的好好的被飞来横踹给踹醒，然后无奈的翻个身继续睡，沈默每次昏睡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好想有个自己的房间。

　　沈默穿好衣服从床头的盒子里拿了几个铜币出来，准备去接街上买些朝食，看了看拿完之后盒子里零星的几个铜币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下是真的没钱了。

　　她和沈喻两个人住在西厢房，和父母住的东厢房相对，房子里没放多少东西，墙边放了个酸枣木柜子，里面收着平常不穿的衣物，窗户下只一个梳妆台是爹爹准备的，说是女孩大了总得有个梳妆的地方，但是沈默和沈喻都还是孩子，没什么精巧的头饰首饰之类的，上面只放了梳子几根头绳，几朵绢堆成的花，沈喻的泥人，还有一个铜镜。

　　墙上挂着一些爹娘给买的面具，沈默胡乱画的画。

　　推开门是一座小小的院子，东边墙边放了个石碾子是沈默外祖父给送来的，小小一个，不用多大力气都能很轻松的推动，旁边放着扫帚之类的杂物。

　　西边挨着厨房的小片空地沈母种了点花草，已经开始冒出嫩叶来，弯弯曲曲的攀在厨房墙上，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春夏之际也给院子里增添一些生趣。

　　中间一小片空地，放了套石桌椅，以便天气好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本来沈父还准备栽一个葡萄藤架，夏天的时候好在下面乘凉，但是现在就只有几根柱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走出大门，一从巷子里穿出来，嘈杂的声音挤挤攘攘的扑面而来。

　　虽然沈默家住在东京边上，地方偏，但是地价便宜，而且靠近官道，怎么说也算是天子脚下，离内城脚程也不远，就有来往客商因为这里租赁房子便宜而且方便到内城售卖而将货物放到这里，由于来往行商多，竟也成了个热闹繁华的地方。

　　一路上走过去旁边小店里吆喝着粥饭点心，灌肺炒肺，一阵阵饭香勾的沈默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是看了看手里的钱，没办法只能狠心当看不到路旁美食，但是新出锅的油条，香喷喷的羊杂，焦黄冒着热气的油饼各种味道还是不断的往沈默鼻子里钻。

　　走到街尾转了个弯到了张氏饼店，柜台上满满当当的放着芙蓉饼，包子，羊肉馒头之类的。

　　张婆婆热情的招呼沈默“小娘子来了，今天要点什么，刚出锅的糖饼一咬糖汁都流出来，要不要来点。”

　　糖饼刚出锅，一阵阵雾气从后面笼屉里飘散出来，满屋子都是甜香，闻得人肚里直打鼓，沈默捏了捏手里的铜钱，看了一眼柜台上热气腾腾的糖饼。
　　“来六个炊饼吧”

　　“好嘞，六个炊饼”张婆婆的儿子手脚麻利的把炊饼用油纸包好递给沈默，“您拿好”。

　　拿着炊饼，热意从手上传来，沈默又看了一眼刚放上柜台的糖饼。

　　“张婆婆，劳烦再来一个糖饼”

　　回到家，妹妹和娘亲都已经起了，沈默一推门，就看到妹妹正拿个牙刷沾着青盐在院子里刷牙，一看到沈默回来，沈喻匆匆漱了个口兴冲冲的过来看姐姐今天买了什么吃的，看到全是炊饼，小脸就皱成了一团。

　　“阿姐，今天又是炊饼啊，我好想吃髓饼，自从爹爹走后，家里就再也没买过了”

　　从屋里出来的沈母，听到小女儿稚嫩的声音，眼圈一红，又强撑着笑道“真是个小馋鬼，等娘绣完这几个手帕就给你和姐姐买髓饼吃”

　　沈默看了一眼沈母，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递给沈喻“虽然没有髓饼，但是看看这是什么”

　　“是糖饼”

　　沈喻惊喜的喊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阿姐，

　　“今天有糖饼吃，太好了”

　　沈母抓了把米熬了点粥，又把之前做的糟萝卜拿出来配着粥和炊饼吃。

　　沈喻捧着糖饼狠狠咬了一口，边吃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沈默看着她吃的满脸都是渣渣心里叹了口气，现在还能吃糖饼，家里再没个进项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不行，一定得想个赚钱的法子了”沈默边想边吸溜着碗里的粥

　　沈默穿到这里已经一年了，刚来时因为怕露馅，就遵循少说多看的原则，极少说话，沈父沈母还以为女儿撞到头给磕傻了，后来对这里熟悉之后沈默才慢慢开始正常说话。

　　要说沈家也不是连糖饼都吃不起的人家，沈父之前在县衙做个班头，在东京虽然不起眼家里也不算大富大贵，但是也是不愁吃穿的，后来沈父掉进水里染上肺病，为了给沈父治病，来来回回竟把家里的积蓄耗尽了，还欠了一笔外债。

　　孤儿寡母的在东京城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花钱，仅仅靠刺绣是不够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家里就只出不进了，虽然沈母不说，但是沈默和沈喻都感受的到。

　　以前朝食都是沈父去买，什么羊脂胡饼、焦宽薄脆、髓饼都是常买的，更别说糖饼了，沈父沈母疼孩子，平常的果子糕点凉水这些小零嘴也没少过。

　　可是现在有个糖饼沈喻就欢天喜地的。

　　现在还能吃炊饼，在这样下去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那笔欠债的债主是沈默父亲的朋友，在城里做着些小生意，沈父去世之后，来家里好几次，每次来说是看看她们母子过的如何，但是眼睛直往房子上打转，最近来的时候话里话外就是问沈母什么时候能还钱，还说自己有几个相熟的牙人，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找他。

　　要是今年还不上钱按照沈母的性子说不得到时候就得把东京的这套房子卖掉搬去乡下。

　　吃过饭，沈母赶紧去做绣活，马上就要寒食节了，京郊很快就要热闹起来，到时候出城的人多，沈母准备在城门附近摆个小摊，卖自己绣的手帕。

　　在沈默看来沈母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城里那些绣品店的精致，但是因为绣的花样别致，上面都是些小猫，鸭子之类的小动物，因此别有一番趣味。

　　绣这些花样这还是沈默给出的建议，之前沈母也是绣一些牡丹、鸳鸯、蝴蝶等常见的花样，但是因为绣坊也是这些花样，而且人家的更加精致，所以沈母的手帕卖的便宜。

　　沈喻人小鬼大看到母亲和隔壁婶婶伯娘们手里都拿着手帕，非得让沈母也给她绣一条，但是手帕上面她不要花花草草，而是让沈母把福子给绣上去，福子是家里养的小狗，跟沈喻天天形影不离。

　　手帕绣好后，沈喻拿出去大大出了一番风头，她的小姐妹们看到，都跟家里闹着要带小狗的手帕，没办法家里人只好出去买，但也找不到沈喻这种。

　　沈默发现了商机，既然比绣工比不上别人，那我们就改变顾客群体，专门绣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卖给小孩子。

　　沈母最开始有点犹豫，就先绣了一些拿出去卖，没想到果然好卖，于是就放弃了之前的绣样，专绣猫猫狗狗小鸭子小鸡之类的，元宵那天卖出去不少。

　　但是由于这时代没什么版权意识，有些人看这种手帕好卖，也开始模仿起来，就导致沈母的手帕没有以前卖的好，家里收入大幅减少。

　　沈默吃完饭开始洗涮用过的碗筷，沈母因为要做绣活，所以吃完饭之后的碗筷锅炉都是沈默收拾。

　　沈母心疼女儿，毕竟三月天还凉，怕用凉水洗涮冻手，于是熬完粥之后在炉子上坐了一壶水，刚好吃完饭之后用。

　　这里没有洗洁精，碗筷都是用草木灰和热水冲洗，而且小门小户也没有谁家天天大鱼大肉的，碗里没什么油水，一冲就干净了。

　　收拾完后，沈默来到东厢房，沈母正在窗前做绣活，桌子上的簸箕里放着各色绣线，手里还拿着一条绣了一半手帕，嫩绿色的手帕上绣着一尾红色的鲤鱼，就差尾巴没绣了，沈喻坐在沈母旁边的一个小杌子上帮忙挑绣线。

　　“娘，听说长乐坊那里来了高丽的商队，我想出去看一看”。

　　自从沈默来到这里，最远也就去过自己外祖父家，而且外祖父一家是在乡下，并没有机会进过内城，去看高丽商队只是个借口，主要是想进城看看有没有做生意的机会，虽然自己住的这一带也算热闹，但是比着东京城内还是差远了。

　　“娘我也想去，我都好久没去过城里了，都忘了乌梅糖是什么味道了”

　　沈喻听到姐姐的话连忙拉住母亲的袖子，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母亲，沈母看着两个女儿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

　　默娘不小心磕到头后丈夫又因病去世，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松快松快了，两个孩子自小懂事，也不曾哭闹着要去玩耍，沈母想了想，让沈默一个人去自己也不放心，而且沈喻也闹着要去，干脆自己带着她们两个出去看看。

　　“那好，今日天晴，正好我这一批绣活也快做完了，娘带你们两个去城里看看热闹”

　　沈母笑咪咪的把两个女儿搂在怀里。

　　“太好喽，可以进城了”沈喻兴奋的在娘亲怀里扭来扭去。

　　“进城是可以的，但是我们先说好，你们两个要紧紧牵着娘亲的手，小心被拍花子的给拐去”沈母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叮嘱两个孩子。

　　“娘你放心，我们一定听话，我会好好看着妹妹的”沈默说着摸了摸妹妹的头。

　　娘几个收拾好家里，锁好大门，刚走出胡同口就听到了招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