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照山河》陆何一

79、番外-方岑篇

　　我叫方岑，楚国人鲜少知晓这个名字，他们更习惯叫我，国师。

　　在坊间的传闻里，国师无所不能，算无遗策。实则不然，我和我的师傅都是一个半吊子。

　　我的师傅是禹州小官的富家子，他商贾出身，家里捐了大半身家才得了一个小官，所以他的父亲想要师傅科考。

　　师傅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他偏爱山野，并不喜科考。

　　所以，他偷了家里的钱财跑到了平州。

　　不对，师傅说，那不是偷，是拿。

　　我和师傅的故事老套得很，那时前朝战乱起家里吃不饱穿不暖，师傅见我可怜便留下了我。

　　他见我的第一句话便是：“这眼睛生得漂亮，是个好苗子。”

　　我的眼睛，是灾难的象征。

　　我生出起，这双眼睛给我家带来不少麻烦，爹娘爱我，但人言可畏，我们只能不停地搬家换取一丝存兮。

　　我家四口，弟弟最喜欢趴我怀里，闹着要我读书给他听。

　　娘手巧，绣出来的绣品总是得城里的小姐们喜欢，可是她的眼睛在一遍又一遍的谩骂中哭瞎了。

　　我的父亲是个最平常的汉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靠着一身子力气养活一家子。可战争与流言让他不得已弯下他的脊背。

　　我走了，流言也就走了，他们便可以好好活着了。

　　师傅带着我走南闯北，去过太多地方，师傅也不是常常有钱，于是我们便寄宿在庙中或者道观里。

　　或许是留宿的地方多了，他认识许多和尚道士，他奇怪得很，无论是谁什么话题他都能说上一嘴。

　　没钱的时候，他也在城门口支个摊给人算过命。那时常有反抗军起义，路过的将士常有人找他算命，他逢人便说，你定会做皇帝，哄得别人给了不少赏钱。

　　不过大多时候他也会写信给家里，信件很短，不过三字：爹，打钱。

　　师傅不会算命，可他算出了一个皇帝。

　　皇帝来接师傅时，我们在护城河边上钓鱼。

　　师傅的父亲没想到，读书科举没让他的儿子当上大官，城门口的随口戏言，让他成为举国闻名的国师。

　　我们进了摘星楼，再也不愁衣食，可师傅再也没有笑过。

　　写到这里时，师傅说，应该写，少爷再也没笑过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少爷，不过师傅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他说，人固有一死。

　　二公主出生那天，满天霞光，皇帝在此时召见了他。

　　皇帝问他，谁可以做皇帝。

　　师傅说，谢家有女，何不能为帝。

　　谁也不知道正是这句话，让师傅生了离开的心思。

　　传言中国师有三个预言，一为皇帝，二是皇位，三则，是下一任的国师。

　　他死了，他说，世间没有人可以让他停留。

　　我成了下一任国师，摘星楼的主人，笼中的鸟。

　　直到我遇见谢秋渺。

　　遇见谢秋渺的那年，我的弟弟死了。

　　我入摘星楼的第二年，他进了宫。

　　谢秋渺曾开玩笑地说，方旬在她身边的日子比在我这个哥哥身边还要长。

　　他是宫里的一个普通小太监，也是最特别的那个，只是因为他的那份特别，让他死在这块沾满血肉的土地里。

　　我的一生，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好在，余生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