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舟》三只沙丁鱼

20、对峙

　　谭怡璇约俞舟出来。

　　俞舟有种莫名的兴奋，以为马上就要上演最经典的分手戏码了。

　　于是她信心满满的化了这个月最满意的妆容，拿卷发棒理好发型，穿上最显眼的裙子，踩着最高的小高跟，打个车就杀到了地点。

　　来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排练了几个不同的场景。

　　比如谭怡璇搂着新的女友，而那人肯定也是个刺头，说不定在那里拿着新买的包耀武扬威。

　　不过论吵架我属实还没遇到过对手，俞舟心想。

　　实在不行，就粤语中文英语的各种脏话来回切换，就不信骂不过。

　　认真想了下，还是粤语骂人比较脏。

　　或者谭怡璇冷冷地说：“我们分手吧。”

　　俞舟这时候就假装梨花带雨地哭着，说不定还能博周围吃瓜群众的同情，然后加入一起痛骂谭怡璇的批斗大会。

　　从哪里开始骂起呢？脾气太烂这点就不错。

　　七八公里的路，俞舟硬是回想起谭怡璇十几件不当人的事。

　　再或者谭怡璇根本不想见她，只是个空城计来搓搓她的锐气。

　　这样就有点麻烦，车费都亏了呢。

　　谭怡璇选了个咖啡厅。俞舟进去之前还想着这个地方不好发挥（吵架）。

　　看了一圈，没找到人。

　　火气快冒出来的时候，俞舟才看到谭怡璇在角落那桌站着。

　　不好意思，俞舟毫无歉意地心里道了个歉，琢磨着最近眼睛度数有点加深。

　　敌不动我不动。

　　俞舟矜持地坐下，然后不紧不慢地点了杯抹茶拿铁。

　　谭怡璇面前这杯喝了大半，估计在这等了有一会。

　　俞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手机。

　　好嘛，出门太晚、迟到了半个钟。

　　“有事？”俞舟语气尽可能正常，说完就觉得这个开场白有点傻逼。

　　谭怡璇开门见山，“我不是来分手的。”

　　“哦。”俞舟应了声，“啊？”

　　好险，差点听漏一个字。

　　谭怡璇从头到尾就叉着手盯着她，跟个神经病一样。

　　妈呀，不是出门又忘了吃药吧。

　　俞舟看了她一眼，马上视线又回到了杯子里那根吸管上，势有要把它盯着一个洞的劲头。

　　精神病打我要不要得到赔偿啊？

　　俞舟快速估量了下两人的距离和武力值，估计谭怡璇给她一脚，她都得进医院躺半个月。

　　还是和谈吧，反正自己也是个没出息的。

　　“好的。”语气倒是和颜悦色，就是这句话太傻逼了，俞舟又想给自己一锤子。

　　“你以为我来分手？”

　　“嗯……也没有。”后半句俞舟硬是给挤出来的。

　　谭怡璇哼了一声，显然通过俞舟丰富的面容表情把她心里的小九九猜了个八成。

　　“我不觉得我有错。”

　　要是换个人，俞舟估计听完这句话就掀桌子了。

　　冷静、冷静，打起来进医院的还是我。

　　“我也不觉得我有错。”俞舟索性把这句话还给她了，然后抬起头瞪着对面这人。

　　谭怡璇看着俞舟硬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都怪她听信狐朋狗友的谗言，选了个这么安静的地方，不然这时候俞舟估计得被她按墙上去。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谭怡璇感觉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哎哟，多新鲜啊。大小姐没低过头是吧。今天不是来算账的吗，就把账好好算啊。”

　　“你非得这样是吧。”

　　“什么叫做我非得这样，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把我个正牌女友晾在旁边，去管那个所谓的舍友，你觉得你没做错？”

　　俞舟都给气笑了，“365天我不能360天在你跟前转悠吧，我又不是你家的专职保姆。”

　　“我想两个人待在一起有什么问题？你都成天和姜淑雯待在一起，又给她做饭，又和她一起去学校，你们上课下课都在一起也不嫌腻。”

　　“我们住在一起，这些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搬过来啊，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次，你哪次听进去了？”

　　俞舟皱眉，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回答。

　　“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小算盘打得多好啊。”

　　谭怡璇一个劲地在阴阳怪气，平时说话看不出来，吵起架来词汇量倒是丰富。

　　俞舟气得拍桌子，因为动静太大，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她只能压着火，“你就是闲的慌！你天天出去玩，我有说你吗？”

　　俞舟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谭怡璇就来气。

　　俞舟整天窝在家里，偶尔叫她出个门都得推三阻四。两人一个星期都见不了几次面，谭怡璇觉得比起她，俞舟更喜欢和漫画还有电脑待在一起。俞舟也不会理会她平时和什么人往来，估计她哪天和别人抱在一起被俞舟抓包，俞舟也只会拍手祝她们幸福。

　　“你不就是承认你们俩早就搞在一起了吗？”谭怡璇质问道。

　　“你放屁！”俞舟喊完这句，又赢得周围人的注目礼，于是她马上压低了声量。

　　这时候也不管什么颜面了，“你怎么选这个鬼地方？”俞舟小声地问。

　　谭怡璇一副距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离得太远、没听清俞舟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大声点。”

　　俞舟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半个身子过去，“我、说、你、怎么、选、这个、狗屁、地方！”

　　她还投来了个担心谭怡璇是聋子的关切眼神。

　　因为位置关系，谭怡璇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瞥见俞舟露出的大半个胸，白花花一片晃得眼睛都快瞎了。

　　好好好，来这招是吧。

　　谭怡璇感觉拳头又硬了。

　　“……你先坐下。”

　　“怎么，不敢说话了？”俞舟窃喜，还以为谭怡璇被她气势震慑到了。

　　“你走光了。”谭怡璇明目张胆地又看了眼。

　　“妈的，不早说。”俞舟顺着她视线看去，忙不迭坐下了。

　　“这地方又不是我选的。”

　　俞舟一想听就知道估计又是篮球队那帮人出的主意。

　　吵架的气势都没了，俞舟有种气没处撒的憋屈。

　　谭怡璇也觉得有点尴尬，故作咳了一声，“换个地方？”

　　“去哪？”

　　“开房。”

　　俞舟都不想看她，觉得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开个房，你慢慢吵呗，吵到晚上都没人来打搅你。”

　　“你有病啊，今天忘了吃药？”俞舟感觉头又疼起来了。

　　“药我是不记得有没有吃，手现在倒是挺痒的。”

　　俞舟马上警惕起来，“你家暴是吧？”

　　“咋地，报警抓我啊？没想到你俞舟也有这么窝囊的时候。”

　　“我草，你他妈吃火药了？”

　　谭怡璇突然死死握住了俞舟的手臂，力气大的俞舟都皱起眉了。

　　她直直盯着俞舟，势要撕破俞舟伪装的样子，“我问你，你们俩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啊，你别整天疑神疑鬼。有这功夫不如多读点书。”俞舟吃痛，“你先给我松开。”

　　谭怡璇才反应过来自己力气没控制好，忙松了手。

　　俞舟心疼地看着被掐出的手印。

　　她皮肤本来白，加上不怎么出门晒，那个红彤彤的指印分外明显。

　　“你现在就是家暴，证据确凿了。”俞舟指着那铿锵有力地质问着。

　　谭怡璇自知理亏，声音不由得小了几分，“……都没结婚，哪来的家暴。”

　　俞舟刚想怼回去，又发现这话好像是没什么逻辑问题。

　　她沉思了一会，“……不是吧，阿sir。这好歹得有人管吧。”

　　“我们结婚，就有人管了。”谭怡璇嘟囔了句。

　　俞舟当然听见了，“你又发什么神经。”

　　“结个婚怎么了，又不是要你死。”

　　俞舟真想凿开谭怡璇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除了水还装了什么。

　　“不对，这算是人身攻击。”俞舟终于反应过来了，继续言之凿凿地控诉着。

　　“你去报警吧，我帮你打911。”谭怡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

　　俞舟瞪了她一眼。

　　“不报警啊？再不去验伤，待会都没了，看不出来了。”谭怡璇继续呛她。

　　俞舟闭上眼，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能和神经病计较。

　　赢了进局子，输了进医院。虽然不可能打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你在干嘛？”

　　“忍住不打架。”

　　“就你这样？小胳膊小腿的，还想干架？一拳就让你在icu躺半个月。”

　　“来嘛来嘛。怕你啊，到时候你还得赔钱。”俞舟理直气壮。

　　“赔呗，我家又不是没钱。想讹我啊？”

　　“你！”俞舟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还吵架呢，就你这样，打又打不过，吵又吵不过。以后也是被人欺负。”

　　俞舟愤恨地在小本子上又给谭怡璇狠狠记上了一笔。

　　谭怡璇看着俞舟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憋屈样，感觉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胡乱摸了下俞舟的头顶，不出意外俞舟花了半个小时弄出来的发型很快就被弄乱了。

　　“你到底想干嘛呀。”俞舟咬牙切齿地说。

　　“好啦好啦，不开房。行了吧。成天就不知道消停。”

　　“到底是谁才不消停。吃这个醋一个多星期了还没结束。现在还在这扯什么开房、开房。开你大爷的房。”

　　谭怡璇皱起眉，“你就不能少骂点脏话。”

　　“跟你学的。”俞舟没好气地说，“你之前电话骂我的那些我都录音了。”

　　谭怡璇多少有点理亏，“那都是气话……你真录音了？”

　　“没有！”

　　“忘了、忘了。你记性这么差，记不来事的。”谭怡璇恢复成笑嘻嘻的样子。

　　“我记性可好了。”俞舟辩解道。

　　“小本本又记我一道？”

　　“是又怎么样。”

　　谭怡璇哼了一声。

　　俞舟手撑到额头上，飞速复盘了一遍刚才的那些废话，“妈的，好像小学生吵架。”

　　“你也知道啊。”

　　“跟你待久了智商真的会变低。”

　　“谁带坏谁还说不定呢。”

　　俞舟情绪起伏太大，现在没力气再搭理她了。

　　“累了？”

　　“谁跟你一样，成天跟只哈士奇一样。”

　　谭怡璇光是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就头顶冒黑线，“哈士奇不太好，好歹是只杜宾。”

　　“你没有杜宾那么帅，拜托。”

　　“还吵吗？”谭怡璇像是跟这个问题杠上了一样。

　　俞舟只能挥手表示摇白旗。

　　谭怡璇于是起身去买单，看在刚才周围群众像是遭受了场精神攻击的样子，她直接给了服务员50%的小费。

　　“去哪？”俞舟无精打采地问。

　　“回家啊，真去开房啊？”

　　俞舟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求你了，以后别提这两个字了，听着都晦气。”

　　看来下次吵架可以用这招，谭怡璇心里有点乐。

　　外面夕阳渐落，余晖照在身上，气温也变低了很多。

　　一阵风吹来，俞舟打了个哆嗦。

　　“傻逼啊，又穿这么少。”

　　俞舟当然不会说是为了准备跟情敌吵架才穿的这么招摇。

　　谭怡璇把自己外套脱了，不由分说地搭俞舟肩膀上。

　　俞舟隔老远就闻到那股浓重的烟味，皱起眉说：“你怎么又抽这么多烟。”

　　“管得着吗。”

　　俞舟话都到嘴边了，又吞了回去，“行行行，你有理。”

　　俞舟本来想坐后座，谭怡璇像是提小鸡一样就给她拎副驾了。大有俞舟要是不进去，她不介意补一脚的架势。

　　俞舟不死心又往后座看了眼。

　　得，后座多半是她的东西，之前没看完的漫画、雨伞、毯子和抱枕。过了这么多天谭怡璇也懒得清理。

　　“怎么不找新的妹妹。”

　　“哟，吃醋了啊。”

　　“我是想有其他妹妹替我分担。”俞舟故作沉痛的样子。

　　“我明天去学校找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