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舟》三只沙丁鱼

61、周日

　　这周六俞舟没出门，她提前给梁璟发了个微信，说晚上不去她家吃饭了。

　　梁璟问为啥，俞舟随便找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没想到梁璟却说：“怪了，你不来，谭怡璇也说不来，思睿还问你们是不是去约会了。”

　　俞舟心想，约会不太可能，约架可能性还大一点。

　　梁璟又问俞舟下周末要不要去爬山。

　　爬山这个词在俞舟字典里基本是不存在的，梁璟可能猜到了，马上补充道：“她们两个爬，我们坐索道上去。”

　　“太热了，不想去。”俞舟回复，还加了个哭哭的表情。

　　梁璟也没强求。

　　一连半个月，俞舟都没见到谭怡璇。

　　其实想想这样才正常，她们的关系当朋友太奇怪，其他关系又容不下。

　　俞舟回国前就想过这样的结果，但是想归想，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说一点遗憾没有是假的，但是说很难过倒也谈不上。

　　她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个薄情的人，情爱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太过沉重，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理所当然。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

　　直到有天单叶欣要约饭，俞舟问去哪，单叶欣想了下，问俞舟家里方不方便。

　　俞舟说方便啊，两人就定在周日下午。

　　到了那天，俞舟难得没睡懒觉。

　　除了陈墨，终于有个人来她家做客了，俞舟还特地搞了遍卫生。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单叶欣到了，还带了份礼物。

　　俞舟欣喜地问：“这是什么啊？”

　　“香薰蜡烛，最近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太客气了。”

　　单叶欣刚进门就听到了音乐，很欢乐的旋律，俞舟的ipad上放着歌。

　　客厅的窗帘全部拉开了，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家具和地板上，柔软宽敞的沙发上盖着一条毯子，看起来很温暖。

　　单叶欣换了鞋，她闻到了饭香，兴奋地问俞舟做了什么。

　　俞舟说就做了几道家常菜，还炖了个汤。

　　“你手艺肯定很好，我在家都不做饭，天天不是吃外卖就是到外面吃。”

　　“做饭确实挺麻烦的，做饭一小时，吃饭十分钟。”

　　“你天天做饭吗？”

　　“那没有，我习惯周末买一堆菜回来，然后两三天做一次，一次做几顿的量。自己给自己做预制菜。”俞舟说完自己都笑了。

　　“这主意好哎，我怎么没想到。”

　　俞舟帮单叶欣盛汤，提醒她可能还有点烫。

　　单叶欣面对那一桌的菜，赞不绝口。

　　两人口味差不多，都偏清淡。

　　单叶欣指着一道菜，问俞舟这个怎么做的。

　　俞舟说都是按网上的视频，味道做出来都大差不差。

　　“我一直不理解他们说的‘适量’和‘少许’是什么意思。”单叶欣吐槽道，“每次不是把调料下多了，就是下少了，气死我了。”

　　“我都是看感觉，反正咸了就加点水呗，跟和面一样，而且我就一个人吃，无所谓，不是特别难吃就行。”

　　俞舟说有一次想挑战下自己，特地选了个很复杂的菜，光是处理食材就弄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忙活了半天，最后发现一点都不好吃，非常愤怒地点了个外卖。

　　“忙碌了四个小时，最后终于吃上了黄焖鸡。”俞舟很精辟地总结道。

　　单叶欣看着她无奈的样子直笑，“我也知道那个，‘本来想点个外卖，弄了半天，最后成功注册了美团骑手’。”

　　俞舟也跟着笑起来。

　　“那你会做甜品吗？”

　　俞舟摇摇头，“太难了，糖水可以。”

　　单叶欣两眼放光，问下次有没有机会尝下俞舟的手艺。

　　俞舟爽快地答应了，还说单叶欣想吃的话随时都可以来。

　　单叶欣连声夸俞舟人真好。

　　俞舟笑着说很喜欢看别人吃自己做的饭，因为很有成就感。

　　吃完饭，两人一起把碗洗了。

　　俞舟问单叶欣吃不吃荔枝，自己前两天买了点，还没吃完，单叶欣说好。

　　趁俞舟在洗荔枝的时候，单叶欣简单参观了下这房子。

　　面积不大，奶油风，布置得很温馨，桌面上摆着鲜花，米色的陶瓷花瓶里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客厅的展柜里摆着从全球各地搜集来的纪念品，大部分都是小巧精致的玩具和摆件，还贴着很多明信片和照片。

　　单叶欣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出神。

　　画中的女人仰着头，青丝如瀑，脸颊的胭脂悄悄爬上了眼角，耳尖也带了些许朱色。她丹唇轻启，望着头顶倒影的自己，身后是一轮圆月，又似一湾湖水，涟漪潋滟。

　　俞舟此时从厨房出来了，看着单叶欣和画中有几分神似的侧脸，停住了脚步。

　　单叶欣扭头看向俞舟，“这画是买的吗？”

　　“是啊，之前去逛了个插画展，画风我挺喜欢的。这幅是版画，说什么全球只有一百幅，头脑一热就买了。”

　　“很好看。”

　　“你喜欢？送你。”

　　单叶欣一脸震惊地看着俞舟，马上说：“这不行，我来你这一趟，连吃带拿的，多不好意思。”

　　“没事啦，计较这些干嘛。”

　　看单叶欣还是摆手，俞舟就打消了这念头。

　　两人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剥着荔枝。

　　俞舟之前买了个投影，本来打算每周末看部电影，后来兴致没那么高了，投影仪就渐渐落灰了，今天想起来还有这玩意。

　　投影上放着最近热门的综艺，俞舟不怎么看这些，但是觉得单叶欣可能会喜欢。

　　果不其然，单叶欣笑得前仰后合的。

　　俞舟有点脸盲，加上不关注娱乐圈，有些明星就不认识，单叶欣就给她介绍。

　　看完最新一期，俞舟问单叶欣还想看什么。家里也没游戏机和桌游，怕单叶欣觉得太无聊了。

　　单叶欣轻轻摇了下头，俞舟隐约感觉她有话想说。

　　“你和阿璇不只是同学吧？”

　　俞舟一愣，犹豫了下，索性不再隐瞒了，“我们交往过一段时间。”

　　单叶欣好像早就猜出来了，看起来完全不惊讶。她指指自己，再指指俞舟，开玩笑地说：“你说我们是不是情敌呀？”

　　俞舟马上摇头，“我和她早就结束了。”

　　单叶欣垂下眼眸，视线放在那几束白玫瑰上，洁白无瑕的花瓣正如它的花语，纯洁天真的爱。

　　“阿璇也喜欢白玫瑰。”单叶欣轻声道。

　　俞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小心翼翼地说：“这我随便买的……”

　　谭怡璇也是这么说的。但单叶欣只见过谭怡璇买过这一种花。果然潜意识是很难改变的。

　　单叶欣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其实我们没有在一起呢。”

　　“啊？”俞舟以为自己没听清。

　　“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互相取暖吧。”单叶欣的思绪渐渐发散，“那时候我刚分手，那个人总是来公司堵我，然后阿璇就帮了我一把。”

　　单叶欣回忆起那段时间，她本来对这份工作兴致缺缺，只是为了简历上没有太长的空档期才来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感情方面也出现了问题，光是应付工作就忙得不可开交，回家之后还得陷入无止境的争吵，每一件事都让她身心俱疲。好不容易熬到分手了，那人又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来。

　　谭怡璇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她生活里。不是什么很华丽的英雄救美桥段，只是随手的相助，大概对于谭怡璇来说，可能只是件微不足道、第二天醒来就会忘记的事情。但是单叶欣来说，挺印象深刻的。

　　接触之后才发现谭怡璇没自己想的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们偶尔在公司见面会打招呼，要是刚好一起下班的话，谭怡璇还会载她一程。谭怡璇看出她对工作不是很喜欢，就问她要不要调岗，她说想试试。一切都逐渐好起来了。

　　单叶欣接着说道：“那时候我觉得她也不怎么开心，跟我差不多。我也奇怪，她看起来什么都有了，但又好像很寂寞的样子。”

　　后来她们就保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状态，不是两情相悦，更像是被困在大雪里的两个倒霉蛋，只能依偎在一起。

　　单叶欣有一次借着酒劲，问过谭怡璇，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谭怡璇想了下，最后摇摇头，说她只是在等自己放下。

　　单叶欣以为那一天真的会来，直到看到俞舟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也许那一天不会来了。

　　谭怡璇在单叶欣面前永远是彬彬有礼的，单叶欣也看出来，谭怡璇总带着一种客气的疏远。

　　但是在俞舟面前，谭怡璇像是换了个人，不加掩饰的冷漠，像是个幼稚赌气的小孩子。

　　原来真正的谭怡璇是这样的，她从来没见过。

　　虽然那之后两人关系依旧如常，但是单叶欣总觉得什么东西变了。

　　她半开玩笑地问谭怡璇，俞舟是不是就是她等的那个人。

　　谭怡璇良久没有说话。

　　然后单叶欣就想，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她们互相搀扶着走过了一段路，现在大概就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单叶欣看着面前的俞舟，她曾经试图找到自己身上和俞舟相似的地方，然后发现寥寥无几。大概是这点让她释怀了，她从来就不是别人的影子。

　　单叶欣眼神温柔，似乎在透过俞舟看向那个人，轻声道：“以后她就不会寂寞了吧。”

　　不用一直保持疲惫的理智，不用孤独地站在簇拥的人群里，不用冷眼看着热闹的旅人。

　　可能是看出俞舟的欲言又止，单叶欣笑着说：“我拿的可不是女二的剧本啊。”

　　那个爽朗的笑容在俞舟心头掀起了一场微小的地震。

　　单叶欣让俞舟讲讲她们以前的故事。

　　俞舟就从她们小时候说起，再说到大学，然后是毕业，再然后就是分离。

　　她本来以为隔了太久，很多细节早已遗忘，但是讲出来后才发现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从未褪色，反而熠熠生辉。

　　单叶欣是个好听众，听到搞笑的时候会跟俞舟一起大笑，听到一些气愤的事也会一起生气，听到难过的时候还会安慰俞舟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等俞舟讲完，单叶欣终于明白这个漫长而曲折的故事的始末。

　　最后单叶欣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般地吐出那口一直憋在心里的气。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单叶欣问。

　　俞舟被她郑重其事的脸色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答应。

　　单叶欣的拥抱很轻，安抚的意味居多，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俞舟身躯传来的温热。

　　就是这股温热或者说是热情，才能打动那个人吧，单叶欣想。

　　单叶欣走的时候，俞舟把那幅画送给她了。

　　怕单叶欣误会自己是在同情她，俞舟连忙说：“你比我更适合它。刚才我就想说，你和画里面的人很像。”她挠挠头，看起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看向单叶欣的眼眸，“都很漂亮。”

　　单叶欣莞尔一笑，“谢谢。”

　　她微微扬起头，像只骄傲高贵的天鹅，大步走进那片夜色，周围的一切与她相比都逊色了不少。

　　等单叶欣走后，俞舟在沙发上躺了好久，她回想起刚才两人的谈话，越想越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闷闷的。

　　最后她拿起手机，搜索那个烂熟如心的号码，不给自己丝毫反应的时间，发送了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