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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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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时间过去,那只白色的蛹依旧毫无动静。
萨克帝面无表情地每天按部就班搞工作,在安贡、能源生产线和星港之间来回跑。
克里曼的通讯又发过来一次,对方已经身处核心星域,带来了克拉克在撤离和小范围冲突中受伤的消息,顺便问问他启程没有,结果问就是下次一定。
核心种其实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平静,无论是格拉的羽化进度不如预期顺利,还是灰翅族群已经开打的事实,都疯狂压缩着本就不多的时间。
但这种急迫绝不能流露出分毫。
族群领袖一旦展现出任何不稳定性,所有的跟随者都会因此而不安。
亚瑟反而变成了转头劝导他的人。
在得知克里曼传来的信息之后,青年沉默了一会,然后放下手里的仿真尾巴:“别担心,您不用因此焦虑。”
对方的声音很平和,像是潺潺的流水,抚平躁动尖锐的棱角。
“您尽可放心陪伴自己的伴侣——我想在这种时候,对方是需要您的。”
“至于克拉克,他很强。他曾亲手斩下两枚亚王虫的头颅,绝不会让出自己想要守卫的东西、后退哪怕一步。”
“在真正的死斗来临前,他不会有事。”
是这个道理。
但萨克帝也看见青年的手放在尾巴上很久,都没有移动。
他们都把让自己忧虑的事情隐藏下去、上面还要再垒几块大石头死死压住,以防止别人觉察出端倪。
好在瑟临和其他短翅族群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可以很好地自行管理能源星,而肖也带着那些雄虫和衰老期的雌虫撑起了信息巢的临时运行。
在此期间核心种亲自在安贡揍了两只虫。
大部分加入戍卫训练的雌虫都规规矩矩。
但是还有少数后来的成员,没见识过当初萨克帝徒手掰了喀特拉脑袋的场景,对这位能源星的掌控者多少怀带着一点跃跃欲试的不服气,也对街上自由行走的雄虫看不顺眼。
那是一个午后,肖前往安贡找瑟临,身边没有带恩和恩纳两只小崽子。
随着工作的熟练程度加深,这只曾经无比瑟缩的雄虫开始展现出更加稳定的气场,不再畏惧身边的一切。
但是这一次他被两只雌虫拦了下来。
“听说你就是那个被喀特拉抓走的倒霉蛋。”
其中一只中等种发出快乐的嘶嘶声,不怀好意的触须沿着口器伸出来,在空气里舔舐雄虫的信息素。
它们没有成功进入戍卫队,因此一肚子怨气,在大街上堵住雄虫发作。
“萨为了你挑战对方,你同他交/配了吗?”
“和你关系很好的那只短翅种管理员心情如何?他会一起加入吗?”
恐惧和恶心几乎一瞬间袭击了浅棕色的雄虫,差点将他重新带回那恐怖的情绪漩涡。
但他没有移动一步,反而不动声色地在信息连接器里发出讯息。
瑟临为了保护他差点被撕裂,卡塔为了救他而失去生命,萨为了解放他差点死在喀特拉的手中,而格拉……那只白色的雄虫将他破碎的意识拼回来、安慰他、陪伴他、牵着他走出痛苦重新站起来。
但这一切在乐子虫的眼中,变成了下流的、值得品味的、不怀好意的笑话。
它们无法理解受到伤害的一方的痛苦,以一种评头论足的架势把流言变本加厉地渲染一遍,然后津津乐道拿来讨论。
如果他此刻退让,并且展现出畏惧,那么之后所有被迫有过类似遭遇的雄虫也将无数次经历这一切。
大部分虫族天生没什么同情心,它们以蚕食弱小为乐,以掠夺为傲。
它们的臣服只对强者展现。
“足肢种,四个小循环前来到能源星,步入成年期一个半大循环。原有的族群因为战败而解体,输给了鳌种。”
浅棕色的雄虫鳞尾在发抖,但他将尾巴缠在腿上,不动声色。
瑟临和格拉教会了他很多,比如怎样掩饰胆怯,而信息巢的工作让他轻易获得面前家伙的资料。
“我不知道Ja居然是什么垃圾接收处,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会把你们放进预备役的原因。”
两只中等种雌虫瞬间暴怒。
它们立刻将瘦小的雄虫围起来,依仗身高和体型发出嘶嘶的恐吓叫声。
“你们可以试试在大街上殴打雄虫。”
肖仰起头来。
“上一个这样做的家伙被萨亲自拖去了大祭祀场。”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还是相对有效的。
这些不服气的刺头一直蠢蠢欲动,但萨真的回来之后,又都明面上把不满压了下去。那只黑色的核心种确实很强,连驻卫星基地的武装种都对他客客气气,能源星的拥有者也为他保驾护航。
于是不满被藏在了水面之下,只能对着比它们更弱小的存在发作。
两只雌虫不愿意这样轻易放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它们的表情全部化为惊恐。
还不等肖疑惑,他感到自己的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他一激灵,原本夹得紧紧的尾巴再也没夹住,一下子从腿弯间掉下去。
“真厉害啊。”
带着懒洋洋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当肖回过头,他看见萨克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和格拉学的吗?”
收到讯息的瑟临正在安贡和族群领导者谈论之后的安排,一旦格拉羽化成功,对方就要再次紧急起航离开能源星。
这次的时间可能会更长,黑色的核心种表示他大概率会带格拉一起,倘若两位最高管理层离开,整颗星球的管理会瞬间落到灰翅族群的肩膀上,有太多细节需要讨论。
结果他就收到了肖的求救信号,事发地点就在安贡附近。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核心种也揣着手,同他一起溜溜达达地赶了过去。
于是他们正好看见小雄虫一挑二的场景。
“厉害啊。”
瑟临听见核心种感叹,对方站在阴影里,露出一个挑眉的神情。
“格拉教出来的虫挺象个样子,和我刚遇到你们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气场。”
“肖、肖很好,他很好的。”
深棕色的雌虫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红:“我很喜、喜欢他更强势的样子。”
“他成长得很快,也是相当可靠的工作伙伴。”
兄弟,你看起来快熟了。
他一直以为瑟临和肖是自然而然相濡以沫的类型,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道去了纯情剧本。
不同虫子间的相处细节实在是很有趣,亏得他以前总以为虫子们就是打架、争抢、厮杀、进食、生卵。
等到那两只高大的中等雌虫将肖围起来,萨克帝和瑟临才从阴影中走出,站在雄虫身后。
但是核心种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拍肩膀的鼓励动作,将神经绷紧的小雄虫吓了一跳,仿佛一只飞起来的猫。
瑟临默默地把笑声压回去。他牵住了肖,将尚处于不安中的同伴护在身边,同对方缠了缠尾巴。
这下肖才彻底放松身体。
他和同伴站在一处,忍着没有发出嗡嗡声的倾诉声,但尾巴却紧紧地卷在瑟临身上。
与此同时,那两只倒霉的肇事雌虫还不知道口嗨的后果。
萨克帝在同自己关系亲近的下属相处时是一种态度,同合作伙伴相处是一种态度,同格拉相处又是单独的一种态度,他自己将这些状态分得很清。
但在这一切之上,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能源星的实际掌控者,安贡大祭祀场的胜利者。
面对所有无视规定、试探底线、想要挑衅能源星掌控者权威的举动,他不会留情。
轻拿轻放意味着往后所有虫都敢趁他不在的时候,将Ja的规定与准则扔到地上踩几脚,他掀翻喀特拉后所定下的制度将毫无意义。
虫族和人类不完全一样,大部分虫子仍旧存活在只服从强者的心态中。它们需要先知道越线的后果,然后本能会让它们理解划定界限就不能越过的道理。
核心种已经太久没进入异化形态了。
身为下属,大部分虫都觉得黑色的雌虫可靠、强大,甚至比一般的核心族群成员稳定靠谱太多,从不因自身的欲望而大开杀戒,让所有虫都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他们的滤镜也有好几层厚。
以至于当平静的金棕色眼眸变为纯金、瞳孔竖向拉长的瞬间,突然被唤醒了恐怖记忆的瑟临一把扛着肖飞速向后蹿了六七步。
没过几个小循环,大家都忘记了,他眼前的黑色雌虫其实是一个徒手拧头、血染整座安贡大祭祀场的狠角色。
在喀特拉之前萨一口气干翻了七只核心种,然后越级反杀砍了喀特拉脑袋。
七场最高等级挑战赛和一场死斗,最终稳坐王位的核心种从无败落。
“你、你不去帮忙吗?”
没亲身经历过那场决斗的肖有些摸不着头脑,被自己的伴侣拽着跑。
“我会帮忙。”
深棕色的雌虫言简意赅:“打完我会负责给那两个倒霉蛋收尸。”
萨克帝当然不可能真的将口嗨的虫子给揍死。
他要的是所有虫老老实实遵循制度,而不是当一名暴君,量刑过重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但安贡还是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虫。
不仅有Ja的原住民,还有扔下训练的戍卫队成员、戍卫队后备役成员、以及在扩张地下空间手里还拿着工具的鳌种。
很好,大家都是乐子虫,眼见着两个胆大包天的挑衅者被萨克帝亲自拖进场,顿时一窝蜂地爬满了墙壁看热闹。
不得不说,在核心种不再涉足训练场的当下,对方战斗的影像实在是一票难求。
某种意义上的“成功成为偶像”的结局令萨克帝生草。
他卡着脖子将两只中等种揍了个虫仰马翻、再也爬不起来。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和武装种打交道太久的后果,就是他对核心种以下的虫族实在没什么战斗欲。
随着时间的后移,他即将稳定在完全成熟状态的盛年期巅峰,同脆皮虫子打实在是自降身价。
“把它们挂在安贡上,让走过路过的虫参观两天再放下来治疗。”
连鳞片都未覆盖上身体表面,萨克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瑟临吩咐其他员工,将那两只爬不起来的雌虫给铲走。
“我不在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你自己判断,是亲自动手还是找戍卫队动手。”
戍卫队由最初那批送到训练场的战败族群构成,那时候萨克帝还会亲自下场,将一整支队伍拉起来。
每一只戍卫队的雌虫都被他本人亲手揍过,天天练到嗷嗷大哭干打雷不下雨,徒手搏斗和热武器都能上手,对核心种几乎有着一种指哪打哪的服从度。
“但是我不允许和稀泥,你懂吗?”
金棕色的眼睛看着最早跟随自己、曾经宣誓献出“每一片鳞、每一块血肉”的短翅种。
“如果每只虫都能挑战一下Ja的新规定,那么规定本身将毫无意义。”
“它们今天在街道上堵住一只雄虫肆意欺凌没有受到惩罚,明天就会将另一只雄虫拖进巢穴施以伤害,然后它们会觉得幼虫和衰老的雌虫也是可以殴打的,甚至比他们更加弱小、等级更低的雌虫全都在可以狩猎的名单上。”
“我把能源星拿到手,不是为了看到那样的场景。”
被直视的瑟临绷紧身体,低下头去。
短翅种听见族群领袖的声音平静。
“我要你们更快地成长起来,成长到即便我离开Ja,也能断绝我所有的后顾之忧。”
“在我原先规定的基础上,去草拟一份更详细的条例和规范。你可以和同伴商量,可以和不同等级、不同种群的虫商量,我想看看你们自己细化出的制度。”
“我曾经对格拉说过的话,现在对你重复——我对你们期望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