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言》与君陶然

35、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贺言之顺着狗头狠狠摸了两把，说道：“我会帮它找到领养家庭的。”

　　他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好在之前在宠物医院当过医师助理，给不少毛孩子看过病，所以也认识不少爱宠家庭、救助机构……

　　“喵——”贝贝看见贺言之摸了别的狗，抬起头朝着贺言之凶巴巴地叫了一声。

　　一双长手从贺言之身后伸出，将小猫抱起：“还是我抱你吧贝贝，你最爱的言爸有别的狗了，他不要你了。”

　　贺言之：“……”

　　郑医生终于忍不住，看着抱着小猫出门的明逸，道：“这是谁？你们什么关系？”

　　贺言之道：“前夫。”

　　郑医生缓缓竖了个大拇指，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贺言之最后摸了摸狗狗头，道：“郑医生，那我就先回去了，辛苦你了。”

　　郑医生觉得贺言之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明逸完全不同，对待他，谦和有礼，对待明逸，则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像是笃定，无论怎么样，那人都不会离开一样。

　　他微微笑了笑：“不辛苦，今天我值夜班，闲着也是闲着，今晚就能把血样测好。”

　　贺言之：“谢谢你。”

　　郑医生站在窗前，看着贴心地为贺言之开车门、抱猫咪的明逸，清醒地认识到一件事，他曾经欣赏过的师弟、助理，以后是开在别人掌中的花了。

　　不过，挺好的。

　　——

　　翌日，贺言之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来电人赫然显示是郑医生。

　　就像是感应到，或者预示到什么事情一样，贺言之猛地清醒过来，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

　　郑医生，是郑医生，难道是贝贝……

　　贺言之不敢往下想了，他害怕接听这个电话，但又强迫自己接了这个电话。

　　“郑医生，你好，现在是吗……可以说的具体一些吗……好，我这就过去。”

　　他将电话挂断，怔怔地坐在床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鲜亮活泼的身影敏捷地跳上了床，贝贝猛地躺在他怀中，开始乱蹭。

　　贺言之被蹭得痒痒，这才回过神来，他将小猫固定在怀中，仔细观察，却并不能看出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他的小猫竟然生病了，怎么会这样呢……

　　他顾不得洗脸刷牙，随便穿上一套衣服，再次将小猫塞进猫包，便准备出门。

　　明逸正坐在楼下看新闻——很显然，昨晚贺言之并没有成功地将明逸赶出家门，而是让他顺理成章的登堂入室。

　　他看见贺言之下楼，急忙迎上去：“阿言，去哪？”

　　贺言之再顾不上许多，说道：“去宠物医院。”

　　——

　　一路上风驰电掣，他们很快便到了。

　　郑医生接过贝贝，走进操作室给它做超声：“超声影像依然显示正常。”

　　他拿起几张报告单，递给贺言之：“言之，很不幸，我怀疑贝贝得了多囊肾病。”

　　贺言之置若罔闻，他仔细翻起了报告单浏览。

　　基因筛查显示其带有PKD的致病基因，贺言之在教材上见过这种病例，在当医师助理的时候也见过几次，如果不甚患了这个病——或者不能说是患了这个病，应该说是它本身就携带这份基因，这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性疾病。

　　贝贝在出生之时，肾脏中就已经存在囊肿，只不过由于直径较小，并不会表现出临床症状，影像学也无法检查出来……患病猫咪幼年时候的肾脏外形与健康猫咪相比都基本正常，只有少部分患病猫咪的肾脏会稍大些，因此虽然贺言之从事宠物医学，却仍然没有分辨出这种病症，只能通过基因筛查得知。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贺言之只觉得顿时头痛难当，天旋地转，明逸及时上前扶住了他，郑医生伸出的手边落了空。

　　“阿言……别怕，贝贝会没事的，我们可以治好它……”

　　贝贝像是听懂了几人的谈话一般，情绪低沉地“喵”了一声，似是安慰，又像是叹息。

　　“治不好了，我见过的那几起病例，无一治愈……”

　　郑医生沉默地一言不发，似乎是默认了贺言之所说。

　　上天向来不眷顾他，他知道，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上天已经不眷顾他，却仍要将厄运带给他珍视的一切。

　　父母、兄弟、爱人、宠物……或许，他真的是个祸星，生来就被诅咒。

　　明逸将他揽在怀中，心疼道：“阿言，阿言，你要相信贝贝，相信我。”

　　此时的贺言之一动不动，任凭明逸将他抱在怀中，也不反抗。贺言之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般亲密了，但他宁愿贺言之还像是那只炸了毛的兔子，他宁愿他浑身都带着刺，也好过这般。

　　明逸知道贝贝对贺言之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初领养贝贝的时候，贺言之是不同意的，他认为人的寿命长于宠物，只要是拥有了一个毛孩子，便相当于亲手种下了一颗伤心的种子，总有一天，这颗伤心的种子会破土而出，开花结果，扎进他的心里。

　　早晚会失去，那又何必拥有。

　　明逸当初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贺言之明白珍惜当下的道理，但这么快，贺言之就要被亲手种下的种子刺伤了。

　　就像是爱情一样，万事贺言之都只给自己一次机会，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贺言之挣脱明逸的拥抱，弯腰抱起贝贝，贝贝温顺地在他肩头蹭了蹭。

　　贺言之说：“我们回家。”

　　——

　　许是心理作用，又或许确实如此，贺言之发现贝贝开始大量饮水、尿频，体重急剧下降，本来圆润的猫咪，竟然有了一丝瘦骨嶙峋的意味。

　　他明白了，这不是错觉，也不是心理作用，只是贝贝发病了。

　　贝贝的精神每况愈下，越来越不好，背上的毛发也快掉光了，甚至有一天开始呕吐、腹泻，出现刻板行为。

　　贺言之咨询过郑医生，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减轻贝贝的痛苦，哪怕是让它在仅有的日子里也能快乐一些。

　　郑医生说，没有，治疗可能会延缓它的生命，但任何的治疗都会给猫咪带来巨大的痛苦。

　　贺言之说：“那就这样吧。”

　　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温暖地死去。

　　贝贝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戴了白手套的手不停地在贺言之身上拨弄着，贺言之抱着它，感受着它逐渐变慢的心跳。

　　它已经很轻了，像是能飘起来一样。

　　贝贝离开的那一天，是个晴天。贺言之亲手将他葬在了海岛上。

　　明逸在贝贝的小房子前放了很多猫零食、猫玩具……他说：“希望你下辈子，做个幸福的小孩，别做流浪猫了。”

　　贺言之却想，希望来世，它能变成一条鱼，一条恣意、欢快的小鱼，自由地驰骋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中，整片海域都将是它的故乡，它将永远不会流浪。

　　明逸看着贺言之平静的双眸，知道在这般平静的目光下隐藏着多么波涛汹涌的情感。

　　就像是一根棉线，明逸不知道在贺言之心中，这根棉线断了几根丝，还剩几根丝，如果这些丝全部断裂，贺言之又会怎样。

　　他想不到，也不敢想，他只能看着目视远方大海的贺言之，并希冀着他能将目光收回分毫，哪怕是为了自己。

　　贺言之似是注意到了明逸的目光，他抬头，望向明逸，眸子中某种物质似乎死去，平静无波。

　　他看向明逸：“先生，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多囊肾病是一种遗传病，确实没有办法治愈，但是通过正规的治疗，可以延缓病情的发作，减轻猫咪的痛苦，所以如果不幸发现家里的毛孩子出现异常，一定要及时就医，正确治疗，千万不要学贺言之哦，情节需要，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