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言》与君陶然

40、第40章

　　第四十章

　　越清歌疯了，在她深爱明逸失去自我的那一年，永远的疯了。

　　十几年来，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沿着父母为她铺好的轨迹行走，不敢有一丝偏颇，即使她是越家的掌上明珠，是越家这一辈唯一的公主，她也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

　　早在她还年幼时，便被灌输了这一观念，她是为了明逸而生的，她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成为与明逸相匹配的人，成为与明逸比肩的人。

　　她曾经想过，自己就像是古装电视剧中饰演的高门小姐，终其一生，只为嫁给高高在上的，宫墙之内的天子，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她也曾抗争过。她年少时，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个打碎了杯子的佣人下跪道歉，她知道这样做的不对的，但她也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机会，也是至关重要的机会。

　　果然，自从那次之后，她成功地给明逸留下了不好的，并且是难以补救的印象，但同时，她与明逸的第一次见面，她就深深地爱上了明逸。

　　她的爱情，源于悲剧，也将终于悲剧。

　　从那以后，她每天都生活在两方力量的拉扯之下：一方告诉她，越清歌，你爱他，接受这个命运吧，并且享受它；一方告诉她，快逃吧，一旦你接受，你便是背叛了你自己，你永远都对不起你自己。

　　她要疯了。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应该去爱明逸，应该去接近明逸，应该去成为明氏集团与他比肩的女子；所有人都流传，越清歌，越家娇女，深爱明逸，无法自拔。

　　终于，她受不了了，她连夜收拾行李，逃出国外。

　　就像是她曾经说过的那样，越家永远是她的底牌，是她的后盾，她永远也无法舍弃越家。

　　因此，她选择了舍弃她自己，她将自己放逐。

　　终于，在越家内外交困，步履维艰之时，她选择了回国，是帮助越家，全了儿女情谊，同样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很高兴，明逸拥有了自己的爱人，这样自己便可以不再肖想；她也很痛苦，凭什么自己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转身间便有了自己的爱侣，而自己还活在不尽的挣扎与痛苦之中。

　　她无法接受。

　　因此，在贺家向她抛来橄榄枝时，她是很乐意帮忙的。

　　她注定孤苦一生，他凭什么平安喜乐。

　　她就是要让他们分隔两地，痛苦一生。

　　——

　　明逸感到了深深的挫败，但好在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他知道了是越清歌的手笔，自然联想到贺家——虽然上次没有查到什么，但有了越清歌这个切入点，一切都简单了起来。

　　很快，他发现贺佑之的私人医生李医生近期出国频繁——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他查到了李医生父母早年间便已迁居国外，父母年岁渐长，探视双亲也能解释的通。

　　但他还是不肯放弃这个重要的线索。终于，在赵平邑的不懈努力下，在李医生的仪器使用记录中，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三月前，李医生为一位孕夫做了超声影像。

　　出诊记录显示，患者男，25岁，孕12周，胎儿健康，经患者与家属同意，流产处置。

　　明逸盯着赵平邑拿到他面前的出诊记录，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来。

　　“基本上没跑了，年龄、性别、时间线、身高等体貌特征都能对的上。不出意外的话，你当过爹。”

　　明逸用力揪着手中的出诊单，脆弱的纸张在他手中很快便被汗水洇湿、破碎。

　　他当过爹，赵平邑的话很中肯。什么叫当过爹，就是曾经当过。

　　他仿佛突然间失明了，眼中只能看见“流产处置”这几个字。

　　胎儿在贺言之腹中小小的，因为月份过小，只能看见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像一只蜷缩的幼猫——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在呼唤他，呼唤他父亲，呼唤他从未感受到的父亲。

　　贺言之，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亲手扼杀我们的孩子……若是他能长大，能出声，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么爱他。如果他是alpha，那么他会送他去骑马，去滑雪，去登山，去教会他用足迹去感受这个世界；如果他是omega，那么他会送他去学茶艺，学绘画，学摄影，去做任何他喜欢的事情……他会将他们父子捧在手心，他们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贺言之，你好狠心，我们最后的身体上的牵绊，被亲手扯断了。

　　——

　　贺氏集团。

　　“贺总，这次明氏打压我们的力度空前绝后，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贺佑之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求救，竟然前所未有地畅快轻松。

　　“再坚持坚持，快了，很快就结束了。”

　　明逸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在生意场上打压贺家，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明逸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只能通过这一手段为自己争取一些渺茫的机会。

　　贺佑之并没有等太久，这边电话刚刚挂断，明逸一行人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贺氏总裁办公室。

　　贺佑之按压着太阳穴，说道：“明总，不请自来可并不礼貌。”

　　明逸坐在贺佑之对面，身后助理、保镖排排站立。

　　明逸道：“相比于妻兄做的事，我做的想来是算不了什么。”

　　贺佑之扶额，道：“明总，直说吧，你要干什么？赔我这几天生意上的损失？”

　　明逸道：“我只要贺言之的行踪。”

　　贺佑之起身，居高临下俯视明逸：“明总，你是贺言之的法定丈夫，而我只是他的哥哥，想来，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贺佑之，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贺言之去了哪里，想必你最为清楚，不然，这几天生意上你何故不作任何反击？”

　　贺佑之：“明总，贺家虽然是后起之秀，但在明氏集团面前，想来并没有什么反击的余地。何况，贺家同样是转型派，若是能被明氏一举拿下，共创辉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明逸见贺佑之油盐不进，不免有些焦躁：“贺家的未来……你竟不管不顾？”

　　“贺家，从未有过未来。”